“有话劳烦直说。”
庄云黛道。
那婆子似是有些不愿意在这小巷中说事,但庄云黛也并没有请她进小院的意思,婆子只好委婉的开了口:“今儿寻春宴上发生的事,还望庄东家莫要同旁人说。”
说完,那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来,“这是我们主家,给庄东家的压惊费。”
庄云黛心道,果然,同她想的一模一样。
这是来封口了。
庄云黛却是没有收那荷包,她站在那儿,平静道:“钱我就不收了。只你回去让你主家放心,我只是在这宴席上卖串串挣了十五两银子,旁的,我一概不知。”
那婆子听出来庄云黛的意思。
但她还是有点犹豫。
她听说商人重利,这三云串串店的东家不愿意收这银钱,是不是还存了什么旁的念头?
胡婶子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看得出来,她们黛姐儿已经有送客的意思了。
胡婶子直接侧身从半开的门里出来,口中还说着“借过”,压迫得那婆子往后倒退几步。
胡婶子举了举手里的碗,半笑不笑的:“行了,我们黛姐儿也表态了,你差不多也回去吧,别挡道啦,我要给邻居送东西了。”
那婆子不大高兴的看了庄云黛一眼:“那就希望庄东家能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这才悻悻离开了。
高家的婆子离开了,胡婶子朝着那婆子的背影直皱眉:“莫名其妙的。”
胡婶子给邻居送了参鸡汤回来,又得了一把小橘子,她顺手给儿子几个,又拿着小橘子去找庄云黛,悄悄的打听:“方才那婆子说的什么事,不要紧吧?”
她还怕庄云黛误会,“你倒也不用同我说,我就是担心,那事会波及到你们。”
庄云黛摇了摇头:“这倒不会。”
众目睽睽之下,无论高明美说什么,以当下这个社会来说,高家人的处理方式也只会有两条路,一是高明美出家,二是高明美嫁给李山期。
哪怕高明美说,是陆霁青下了药害了她。
但眼下已然不重要了。
况且,她有证据吗?
银针是她自己的,药估摸着也是她自个儿找来的,高家真要有心,这些一查就能查出来。
是以,高家能做的,也就是控制事态发酵,以及一边快马加鞭,促进李山期跟高明美的婚事了。
庄云黛很是镇定。
胡婶子见庄云黛这般从容,也就放下了心,把小橘子往庄云黛手里一塞,笑眯眯的:“那就好,那就好。”
她啊,就盼望着这小院子里的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不要出。
……
高家的事,最后还是传了出去。
不过,传出去的人,却是白鹭的哥嫂。
白鹭是高明美的贴身丫鬟,这次高明美出了事,高家夫人恼恨的直接让人把白鹭裤子扒了,当众打了三十板子,差点要了白鹭的命。
这下白鹭的哥哥嫂子就不干了,嚷嚷着白鹭虽说不是亲妹妹,但也是族里关系很近的妹妹,他们一直当亲妹妹疼的——他们好好一个妹妹,跟着千金小姐出去一遭,腿差点断了不说,竟然还被高夫人直接脱了裤子打了板子,原本腿就受了伤,这下子更是雪上加霜,白鹭当天就发起了高烧,差点没扛过去。
高家夫人还在那股恼怒劲上,当即就让人把白鹭的哥哥嫂嫂给赶了出去。
白鹭的哥哥嫂嫂哪里肯依,就到处嚷嚷,这一嚷嚷,不就嚷嚷的人尽皆知?
——而此时,高家人还不知道这些。
高明美自打被婆子在马车上泼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后,整个人受了极大的打击,萎靡不振的很。
白鹭挨罚这事她也知道,以往白鹭哪怕被高家夫人责骂一句半句,高明美都要护着,眼下白鹭这被打了三十板子,高明美是连眉头都没抬一下,一副不管白鹭去死的模样,冷淡极了。
高家夫人反而越发心疼女儿,她觉得女儿是受了极大的打击失常了。
而此时,李家那边,却是着人送来了聘礼。
聘礼简单的很,加起来也凑不够十两银子的模样。
但显露出来的信息量却是,李家不同意李山期入高家当赘婿,而是要娶高明美过门。
气得高老爷差点犯了中风,他拍着桌子狂怒的叫喊:“把这些聘礼给丢出去,跟李家说,他要送聘礼,好,就给老子送六十六抬过来,老子风风光光送老子闺女出嫁!但他要是送这么寒碜的聘礼过来,还妄想娶我高家女儿回去,就别怪老子翻脸!老子是要给女儿招婿的!那么寒碜的聘礼,就是招婿都比这给的多!”
高明美倏地崩溃大叫起来:“我不嫁!让李山期滚!我只想嫁给陆护院!”
“啪!”
盛怒之下的高老爷,直接给了高明美一个巴掌。
“你不嫁?也行啊,”高老爷捂着胸口,脸色铁青,“去城外那座一百七十八丈高的山上,当姑子去啊!”
高明美捂着脸,惊恐的摇头:“我不——”
高老爷铁青着脸:“你不?那你当时做下这种丑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眼下?!”
高夫人心疼闺女,搂着高明美直哭:“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没听女儿说吗?那是旁人给她下了药——”
高老爷怒极反笑:“旁人怎么就单单给她一个人下药?!夫人!女儿她干了什么,我看你是一点都不知道!”
高老爷铁青着脸,从怀里掏出几张纸,直接一抛!
高夫人是识字的,她抓了一张,一看,就直摇头:“不可能,我不信!——”
她疯狂一般,又抓起另外几张来,一一看了下去,越看,脸色越是惨白如纸!
上头清清楚楚的记载了,高明美何时,带着何人,买了什么东西,最后,又找了什么神婆,配出了那等下三滥的药。
高明美脸色也是难看极了,她心惊胆颤的喊:“爹,这是旁人污蔑我——”
高老爷冷笑一声,又扔出一个荷包来。
高明美一见那荷包,脸色就骤然变了。
那是她先前裹了一层油纸,盛放银针的荷包。
“荷包里头,还留着残余的药液!”高老爷极为失望痛心的看向高明美,“你到这一步,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囡囡,爹爹对你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