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黛哪里知道,月色清凉,有人却枯坐书房好久。
她睡了个好觉。
翌日,郭将军因着升迁兵部侍郎,邀请了几位好友来府中一聚,也算是家宴了。
庄家自然也在邀请范围内。
庄云期庄云彤要去上学,没有去。庄世农便带着庄云黛,去郭府赴了宴。
郭将军的夫人,华氏喜欢庄云黛喜欢得紧。先前她还想着给庄世农做媒,结果她那个手帕交是个心眼歪的,差点把一桩美事给弄成祸事。
打那后,华夫人就心有戚戚然,倒是很少再说给庄世农做媒的事。
然而今儿一见庄世农,华夫人就愣了愣,庄世农这脸上的陈年旧疤已然淡了绝大多数,若不细看,粗粗略过,甚至都察觉不出半分异样来。
这显然是跟常人无异了——不,甚至比大多数人,还要英武几分。
华夫人忍不住的想叹气。
在郭府庆祝完郭将军成了郭侍郎,庄云黛跟庄世农回了府。
庄世农陪着郭侍郎喝了不少酒,回家喝了些醒酒茶,便睡去了。
庄云黛也准备回屋子歇息一会儿,嘱咐了碧柳也自去休息。
结果这一进屋,差点吓一跳。
陆霁青神色淡然的坐在桌旁,桌子上是他给自己斟的一杯茶。
庄云黛是又好气又好笑:“你怎么过来了?”
陆霁青沉默了会儿,没说话。
庄云黛“咦”了声。
她坐到陆霁青身边,拿胳膊肘轻轻的碰了碰他:“怎么不说话?”
陆霁青薄唇微抿,半晌,才低声道:“旁人来得,我来不得?”
庄云黛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儿费子晋过来的事。
她这次是真要气笑了。
庄云黛拿指头戳了下陆霁青的肩膀:“旁人来我家做客罢了……不过倒先不说这个,你怎地知道我家昨晚来了客人?”
她笑盈盈的瞥着陆霁青:“……安排人了?”
倒是一下子就猜中了。
陆霁青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就那么神色寂静的,有些默然,垂着眼坐在那儿。
午后的春光温柔得不像话,斜进窗子,映在插着迎春花的薄胎白窑瓷瓶上,一片潋滟。
庄云黛笑着,坐在陆霁青身边,头倚在陆霁青的肩头。
“我同费公子认识很久了,比你还久呢。当时我做串串来卖,他对吃得这一块比较看重,就这么认识了。”庄云黛轻言细语的解释着。
陆霁青手搭上庄云黛的肩膀,将少女往自己的方向搂了搂,声音低沉:“那会儿我还是采石场的苦役,后来,又成了你的护院。”
庄云黛心下一动,微微偏头,手挑起陆霁青的下巴,笑得狡黠:“小陆啊,来,给我笑一个。”
陆霁青喉头滚动,俯身,吻了上来。
到底是年轻人,两人亲了好一会儿,不多时陆霁青便气息不稳的先移开了。
他生怕再亲下去,就要犯什么错了……
庄云黛双颊飞红,也是坐在那儿缓了半天才匀了气。
“四弟的事,卷宗已经交了上去,只待开堂审理了。”
陆霁青突然开了口。
他声音带上了几分喑哑,听得人耳朵都有些酥麻。
庄云黛为了让自己不会显得没见过世面,她面上沉稳,心底却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我家小陆声音可真带劲!
庄云黛心里美滋滋的想。
陆霁青眼神灼灼,带着一抹藏不住的火焰:“等四弟的事了结了,我便上门提亲可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庄云黛心里美滋滋的喊着,面上却依旧是一副很稳得住的模样,点了点头:“好。”
陆霁青极轻极快的,淡淡笑了下。
庄云黛看得脑子一热,着实有些没忍住,伸胳膊把陆霁青给勾了过来,然后撞着亲了上去。
这一下子可把陆霁青给亲得整个人都懵了一瞬。
继而,在陆霁青反应过来以后,便是猛兽般的反扑。
当然,最后先抽身的,还是陆霁青,他简直堪称是落荒而逃——他怕他再不走,就真的要在他的黛黛的闺房里犯大错了。
庄云黛看着陆霁青慌张离去的背影,脸上滚烫,心里却是极高兴。
她收回视线时,眼神不经意落在一旁梳妆台的黄铜镜中。
黄铜镜中的少女,眼波流转,眼角眉梢都带着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然笑意。
庄云黛微微一怔,继而笑得越发开心。
庄云黛思绪都要飞了,她甚至开始琢磨,她跟陆霁青的头一个小孩,若是女的应该叫什么,若是男的又应该叫什么。
真好啊。
她都开始期待,成亲后的日子了。
……
陆霁青大步回了永国公府。
三房的三老爷又在院子里堵他:“阿青啊,你四弟那事……”
这次关押在牢里的陆霁冬虽说只是三房的庶子,但因着陆霁冬的生母乃是从前三太太的陪嫁,那陪嫁生下陆霁冬就大出血走了,陆霁冬便被抱到了三太太膝下养,甚至族谱上也是记到了从前那位三太太的名下。
因此,虽说陆霁冬是庶子,但名义上却是三老爷的嫡长子。
三老爷其实很挺喜欢那陪嫁的,再加上陆霁冬又放在了从前那位三太太膝下,也难怪三老爷一直惦念着。
陆霁青虽说为人淡漠,但其实对两位叔叔都秉持礼节,他对着三老爷微微颔首:“三叔。”
三老爷搓了搓手:“阿青,三叔知道你向来忙得很,只是冬儿的事……”
陆霁青这会儿心情好得很,也不介意同三老爷多说几句:“整理出的诸多证据我都已经呈上去了,待开堂审理后,应该就会把四弟放出来了。”
三老爷简直大喜过望:“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得了准信,又装模作样的关怀了陆霁青几句,让他别太劳累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陆霁青站在原地,神色淡漠。
突然,他看向一侧的角落,冷声道:“谁?”
侍卫的手都放在了腰侧的长剑上。
抄手游廊上那雕篆着瑞纹的轩窗后,便转出来一个穿着素服的少女。
她声音将哭未哭的:“表哥,是我。”
那少女穿着一身绣着暗纹的素色衣裳,鬓上也簪着白花,显然正在服丧。
陆霁青神色更淡了几分。
是临安伯府的薛凤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