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思远晚上约了刘钰见面,她去美国,刘钰让她帮忙带了包和墨镜。她先到餐厅,坐下没多久刘钰就到了。
刘钰见她身着烟粉色的开衫,质地是可见的软糯,大波浪的发丝垂下,还化了个精致的妆,很美,还多了几分的温柔,“啧,你这出差一趟,怎么回来就打扮得这么漂亮了?”
“闲着无聊,化个妆打发时间。”
刘钰坏笑着看她,“还以为你有想勾引的男人了呢。”
孟思远无语,将东西递给她。
刘钰当即就拆开了包装,将包拿在手中欣赏着,这是好几年前的款了,专柜的货很少,很难等到,便拜托了孟思远,方便的话去店里帮忙问一下。结果真有,自己立即就打了钱,让她帮忙买下了。
“好美,好适合冬天背啊。”
刘钰摸了半天,塞回布袋中,再要去拆墨镜时,发现纸袋中多了绿色盒子,她拿了出来,是一瓶lamer的面霜,“这不会是你送我的吧?”
“对,免税店价格不错。”
“你怎么这么好!”
刘钰看完东西,想起了什么,“你给我交代的事,我可给你留意了。”
“什么?”
刘钰拿出手机,边翻边说,“早几天我参加了个饭局,在会所遇到了赵文韬,就郑欣颖老公。平时也就一眼过了。为了你,我可是顺手拍了照。”
孟思远见她脸上一副看戏的表情,再看了她的手机,是一幅醉态的赵文韬搂着一个女人。而刘钰的手指一划,下一张图片中,她看到了赵文韬在与一个人讲话,那个人,是周彦。
刘钰也在观察着孟思远的神情,她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眉头微皱,仔细地看着照片。
这几张图中的人物关系,会有几种可能,并不能确定是哪一种。
孟思远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你觉得,郑欣颖会知道这种事吗?”
“赵文韬的家庭条件大概率一般,郑欣颖,家里在本地算是有点关系,让老公进亚东集团,后面又调去了下面的天坤。这才短短几年,就管了采购。”刘钰给了个推测,“我觉得她不知道。”
寥寥几语,就能听出很多不必直白说出口的东西。能推测出的一点是,虽是关系户,但赵文韬不太会是草包,不然没必要给这个位置,他一定是受到上司信任的。
孟思远见到过很多妻子能力极强,结识的人脉足以为丈夫的事业铺路,但上次那一面,郑欣颖不像是有这种本事的人。当然,凡事无绝对,她也只见过一面而已,保不准是郑欣颖的家人在出谋划策,但概率不太大。
“这种事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吗?”
“这种事可能是刚开始。靠着老婆的关系,起步时不敢有别的心思。现在觉得全然是自己的能力,那个位置,受到的诱惑很大。”刘钰冷笑了声,“这种事,男人间的默契就是相互瞒着。”
孟思远喝了口茶,“看起来天坤内部水很深。”
“家族式管理,遍布着裙带关系,估计跟亚东集团都会有权力上的斗争。”刘钰看着沉默的孟思远,“你想干什么?”
“没想好。”
“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孟思远笑了,“谢谢你。”
有往日的同学情在,刘钰会费点心力帮忙。而且,华科集团势头正盛,这几年崛起得很快,看着市值,高到也只会当成一个数字,不会与常人有什么关系。而落到实处,是一笔笔业务。而指缝里漏一笔业务,就够人吃几年。对面的孟思远,手中的权力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人是有成长的,她的职位更进一步时,过手的业务会更多,权限也会更大。
她的人品是自己认可的,刘钰很愿意积攒情分。
“对了,下周有个聚会,是些高中的女同学,你要不要来?”
“好啊。”孟思远看着她,“要不要帮我个忙?”
“什么?”
“把郑欣颖请来,方便吗?”
“好啊,反正都是同学。”
上司出差回来后,一点松懈都没有,几乎是连轴转,马不停蹄地就开始处理之前暂时放下或延后的工作。
薛彤并非受孟思远的直接领导,却时常被她使唤着做些事情。薛彤挺乐意的,觉得这是被她信任,毕竟自己内心挺服她的。她的专业能力是绝对过硬的,这才来没多久,几乎就已经将各类业务理得极为清晰。换句话说就是,很难糊弄过她。开会时,她可以不去计较你的失误,但没法放过你把她当不懂业务的领导的态度。
同时,她的管理似乎也很简单,立好了规矩,说一不二。她刚立规则之时,不是没有同事没把她当回事,违背了后也觉得无心之失,这点错误,算不上什么。自我检讨两句就够了,但孟思远直接把那笔业务从同事手里撤走了。
面对那位同事在会议上当即就表示的不满,孟思远很直白地说,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找能说服我、有本事让我撤回决定的人。找不到,那就按我的规矩办事。
薛彤很微妙地发现,大部分的同事,虽然口头会抱怨严苛的规矩及其制定者,但内心却是不由自主地开始服从。他们好像需要一个强势的领导者,如果是一个脾气好到不忍心给予任何惩罚的上级,得到的会是变本加厉糊弄的下属,还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下班点前,薛彤拿着一沓孟思远要的资料去她办公室,这些是周副总监过往业务的存档文件,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周彦组的工作都不必向她汇报,对周彦本人的业务她更是插不了手。但想起她初来乍到,会议上被为难都能忍、并且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薛彤又觉得,她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敲了门进去时,薛彤看到孟思远正将咖啡液倒进牛奶瓶中,拧上了杯盖摇晃了几下,她将资料放在了桌角,“孟总,您要的资料。”
孟思远点了头,“谢谢。”
“咖啡就是你的晚饭吗?”
“算是。”
“所以美女都是这样保持身材的吗?”
孟思远笑了,“谢谢,但我加完班回去会吃点夜宵。”
见她没有要赶着进行手头工作的样子,薛彤很想跟她聊两句。工作以外,她没那么严苛,有时还会开点玩笑。
薛彤觉得此刻她是自己工作上想成为的人。很年轻,就能坐到这个位置,拿很高的薪水。自己对职业规划有太多的迷茫,工作头两年在混沌中度过,现在又觉得浪费了诸多时间,努力都来不及。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最正确,能让人走得快点,是有效努力。以及如何去社交,结交工作中对自己有用的人。她好像每一步都走对了,自己想从她这得到一点建议。
“我可以跟您聊两句吗?”
“可以啊,坐。”
“我对自己的职业规划很迷茫,想让你给我些建议。你是我想成为的人,想学习你如何做事,如何与人打交道,怎样才能像你一样呢?”
就算只是随口一说,这样夸奖的分量孟思远也觉得担不起。听着这样抽象而空泛的问题,虽然她很想温柔地说,你只要坚持努力就好,但她还是很坦诚地给了回答。
“这么大的问题,我给不了答案。”
薛彤懵了,完全没想到她如此不近人情,直接就拒绝了,自己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咖啡要半个小时才起效,孟思远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你手里业务的逻辑全部理清楚了吗?更复杂点的业务交给你,你可以搞定吗?”
薛彤犹疑地摇了头,“不一定。”
“那就把手头的工作彻底搞明白,业务上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问我。至于跟人打交道,如果你说的是社交手段与向上管理,那我这没有任何经验可以教你;如果是与客户打交道,下次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但你白天耽误的工作,需要自己加班补上。”
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与自己的问题也相去甚远,无从得知是怎样的一条职业路径才能变成她,而是回到了更实际的工作,薛彤还是感激她,“谢谢您,这么帮我,不知您周末有没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饭。”
“不用跟我社交的,我能帮的就会帮。其他的,我也给不了建议。”孟思远笑了下,“时间不早了,赶紧下班吧。”
听到她的直接拒绝,薛彤内心一阵尴尬,而她也主动给了收场的机会,自己站起了身,“好的,谢谢您。”
看着她离开办公室,孟思远觉得她可能很失望,没有收获到她想得到的答案,但自己实在是不喜欢这样抽象的问题。
孟思远很清楚,自己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她能客观地说,工作上,她做过的事,有过的经历,比常人要多一点。
上一份工作,其实她刚进去时也很忐忑,部门遭遇重创,怕自己会很快失业。但她很努力地把手头的工作做好,也会加班给同事帮忙。她没有太多考虑过什么职业规划,也没有计较付出有没有回报,可能是忙得没时间考虑。
领导觉得她做事靠谱,就会把一些麻烦的事丢给她。她不是偷懒的性子,相反,是不惜力地去完成每一个任务,她花的时间都要比别人多。
经验越多、做事不出错,就能拥有更多的工作机会。也许现在在别人眼里是她运气好,但当时她内心有过抱怨 ,为什么轻松就能出成果的活儿轮不到她,要自己干这些费力的麻烦事。
就算是那些经历锻炼了她,她离开上家公司的原因也在于此。替人解决麻烦的能力是值钱的,上家公司给不到她想要的数字。
形势是时刻变化的,她没能力给答案。
聚会在周末,刘钰组的局。没什么纯粹的因为同学情而相聚,有共同利益的朋友,会相处得更长久些,否则很难持续一起玩。
孟思远自然没空手,会带点小礼物。这是她的习惯了,不论是拜访客户还是约人谈事,都会顺带点东西,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个习惯最早来源于她妈,她去同学家玩,她妈都让她拎箱牛奶过去,说去别人家里绝对不能空手。当她把这个习惯当成铁律时,后来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习惯。
见了同学们,太久没见,她被调侃了说混太好都不跟老同学玩了是吧,她忙笑着否认,说自己就一打工的,刚回来太忙;饿,这不赶紧就见上了。
孟思远一一与她们加了联系方式,聊了家常。已结婚生子的同学不免热心地希望别人与自己一样,她也不会扫了兴,会顺着人话口说一句我也着急呢,你要给我介绍呀,那可谢谢了。
她这打完一圈招呼时,郑欣颖也到了。
刘钰笑盈盈地走来挽住了郑欣颖,“你这个穿搭也太有品味了吧,多谢你给面子,来聚一聚。”
郑欣颖笑了,“都老同学了,什么给不给面子,是该多聚聚。”
“思远,过来。”刘钰对郑欣颖解释着,“思远刚回京州,就被我逮住了过来一起玩,你们也好久不见了吧。”
“我们上次碰巧遇到过,可惜时间匆忙,都来不及多聊一聊。”孟思远笑着看向了郑欣颖,“真好啊,又能见上面了。”
如果上次偶遇孟思远还有一点傲的话,此时她的言行举止完全就是摆了低姿态,郑欣颖内心极为舒适,“是啊。”
“对了,思远你肯定听说过天坤这家公司吧。”
“对啊,我们公司好像与天坤还有业务往来呢。”
刘钰笑了,“咱们欣颖的老公,是天坤的高层呢。”
“真的吗?”孟思远惊讶地看着郑欣颖,“天坤是我们的甲方呢。”
“对,哪里什么高管,就管管采购买东西罢了。”郑欣颖觉得她的态度更谦卑了,“你什么公司啊,做什么的啊?”
“华科集团,在市场部做助理的。”
郑欣颖没听过这家公司,而听着助理的职位,也不是很高,果真就只是个混得一般的上班族,“是吗,天坤还是你们甲方,买你们公司的东西啊?”
“对啊,我同事负责的这笔业务,业务量不小,我那位同事单靠这一笔就能吃饱穿暖了。天坤可是他的大客户。”孟思远略有些惋惜地说,“要是早点回来,跟你遇上就好了。”
郑欣颖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平白无故地给你,但还是笑了,“这不是也不晚,大家一起多聚聚嘛。”
刘钰在一旁适时搭了话,“欣颖可真让我嫉妒,眼光真好,老公一表人才,工作能力还特别强。可真是,男人在外打拼,欣颖只要在家享福就好,你看她保养得多好,就跟大学刚毕业似的。”
这儿一热闹,其余的同学就围了上来与郑欣颖打招呼,再跟着夸她婚姻幸福。
孟思远看着抑制不住笑意、连谦逊否认都没有,还聊些琐事晒恩爱的郑欣颖,觉得有九成可能,她是不知道的。
她被围在中间,接受着甜蜜的赞美。这像是一个温柔陷阱,让人愉悦到极致时,呼吸就会开始变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