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年前跟着老板频繁出差,最后一站是澳门,老板与一位长居港澳的代理商见面,探索一种更新形式的合作。
一场会面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他们这种层级的人,掌握着行业的最新动向,倒不是上来就聊合作,而是聊这个行业。有何看法,论证自己的预判。
这某种意义上是试金石。各行各业里,金玉其外的骗子都挺多,这样一聊,便大致可知对方深浅。
杨旭更是见识到了,像老板这样的人,其实是最顶尖的销售和公关,其表达与沟通能力一流。只要给他一个开口的机会,他可以轻易地说服对方,降低壁垒,对方更会多一分敬重。
这样的人,清楚并珍惜这种异常值钱的能力,他不会轻易将这种能力花在没必要的人身上,甚至是增设交流壁垒,不会开展无意义的对话。
杨旭跟老板偷学着,后来渐渐明白,技巧是可以学习的,顶多是悟性高低决定了学习速度的快慢,然而这种心硬与骨子里的冷酷,是后天极其难改变的,即学不来的。每个人只能有自己的路。
会面结束时,天已黑,杨旭与老板一同回酒店。
“老板,纪要文件晚两个小时给你可以吗?”
“可以。”
杨旭有些不好意思地主动解释了缘由,“很想感谢您,您给我机会,能让我为您工作。学习到很多东西之外,还能有不菲的收入能让我过上体面的生活。今年,想买块表奖励自己。”
老板这种级别,能给出这个工资,就不会计较是不是给的太多了。所以,杨旭这样的高级打工人的表态,可以更直白些。手下人能过上了优渥的生活,并且对未来现金流有着很好的预期,能够去购买更昂贵些的奢侈品,那更能衬托出老板的成功,让老板的心理舒适。
“不用感谢我,感谢你自己。”
肖华之前换过不少助理,就助理这个活,能干得好的人太少了,根本凡事不懂得站在他的立场考虑他的需求,他教人没什么耐心,只会说一遍。
助理这话的水平挺高的,肖华不免多聊了句,“买什么表?”
“想买劳力士。”
看着酒店门前的喷泉,肖华没由来得想到了一句,买大金表,显得自己很有钱,他轻笑了下。
杨旭不知老板的笑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问。老板主要戴运动手表,甚少见他戴什么名贵的表。助理戴劳力士,老板戴几千块的表,场面的确有些微妙。
“一起去看看吧。”
“好。”
杨旭松了口气,是自己想多了。看来,老板也没真那么朴素,这个身家的人,怎么可能不买奢侈品呢?挺好的,老板跟着自己去劳力士,自己的气场都莫名更足些。
进店后,店员分别招待了两人。杨旭目标明确,他事先就看了许久,很明确自己的预算有多少,在预算内,他已经提前找好了想要的款式。进店后,直接问店员有没有就好。来的挺巧,他纠结的款式都有货,试戴了选一个就行。
而旁边的老板,似乎没有目标。看了圈,就让人从展示柜里拿了两个出来看。然而他也不试戴,很快就决定了买哪块。
杨旭多注意了眼,看起来并不是老板自己会戴的表,36的表径,显然不适合他。那是一块day-date,金色的表带,黑色表盘外有一圈碎钻。
这显然是一块适合女性戴的表。
意识到这点后,那块表,杨旭连看都没有再多看一眼。
新年临近,一年一度的年会召开了。
这场活动行政部一早便开始准备,组织过百人以上活动的人会知道,这会有多繁琐。华科集团在各地的分公司不少,人员都会安排来京州参加年会。
各分公司的头儿,更是会早到一两天,向老板进行述职报告。
有时越忙效率越高,工作中很多事有规律,总结成模版,再流程化,会更快些,孟思远擅长做这些提升效率的事。到年末时,手头事都做的差不多,她反而没那么忙。
她到点下班后,回家打开电脑做攻略。签证是让旅行社办的,酒店定了可以退的,更改行程时随时取消就行。旅行的快乐之一是临行前的期待。
而临近的年会也让她感到开心,A市的同事们来京州,与她约了饭。见到熟悉的人,交流下工作和生活,感觉总是不错的。
年会是晚宴,心情挺好的孟思远连打扮的心思都多了几分。下午洗了澡化妆,用卷发棒打理了头发,她挑了件红色的大衣,大衣未及膝,挺有设计感,没有腰带,单一颗扣子拢起。没了寻常大衣的直挺感,多了几分的慵懒。
不知是配丝袜还是打底,她干脆大胆地光腿穿了长靴,照镜子时,竟发现还挺配。
孟思远抵达酒店时,已经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聚集在宴会厅里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她一眼就瞧见了刘嘉欣,想过去打招呼时,她倒是被人喊住了打招呼。
她身在总部,职位上升,认识她的人变多,平日里不一定有机会打照面,趁着聚会大家有机会见面聊两句。
打了半圈的招呼,孟思远才见到了刘嘉欣,“嘉欣姐,你怎么来了都不找我?”
“太忙了,来这之前都在工作。”
刘嘉欣看着她,一袭红衣,浓密的黑发,露出了白皙的腿,从视觉上都有冲击力,更别提精致妆容下的漂亮面孔,难得见她如此打扮,“很美,年轻就要多打扮,别总穿那些乏味的工作装。”
孟思远点了头,“好的,你什么时候走,有没有空去我家玩。”
“不一定,得看情况。”刘嘉欣笑着看她,“嘴这么甜,是不是知道我要送你礼物?”
“哇,我还有礼物拿嘛。”
刘嘉欣从包里拿了黑色小盒给她,“当然有,新年礼物。”
看到黑色盒子上的山茶花,孟思远当即就拆开了,是一个黑色的卡包,“谢谢,我好喜欢啊。我刚好缺一个卡包呢,我今天就要用上。”
“喜欢就好。”
“那我要去庙里求一个招财的符,放在卡包里,天天带着保佑我发财。”
刘嘉欣笑了,看到了老板从身后走过来,边走边与人打招呼,“那你顺便求个桃花。”
“那还是算了,桃花哪里有发财重要。”
“其实都一样重要的,都是让你开心嘛。”
孟思远点了头,没个正形地回答了她,“好,那我得去求菩萨给我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年轻男人!”
“那你这要求有点高。”刘嘉欣向后面走来的人点了头,“老板。”
听到这称谓,孟思远一转头就看到了老板,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他已经走到自己身旁,然而没看自己,同刘嘉欣点头微笑。
“这两天辛苦你了。”
“哪有,分内事。”
一旁的孟思远见缝插针地打了招呼,“老板好。”
肖华看了她,“嗯。”
刘嘉欣以为他们不熟,也的确,工作上基本不会有交叉,自己倒是与他多闲聊了句,“你这忙了一整年,该好好放个假了。过年去哪里玩?”
“就呆三亚吧。”
刘嘉欣点了头,他自然在三亚有豪宅,父母冬天就呆那儿,“度假就该躺着什么都不干,天天晒太阳泡泳池。”
旁听的孟思远有些许的尴尬,纠结是不是该悄然离开,不影响他们的闲聊时,就有旁人来与他打招呼,她自然地离开,与别人去social。
老板在年会场里无疑是最忙的,被人看见了就要围住。员工没了平日的拘谨,对老板毫不吝啬各类溢美之词。
没过多久,宴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开场白后,就邀请老板上台发表讲话。
孟思远看着台上的他,有时觉得他很熟悉,有时觉得他很远。
这样的演讲难免是套路,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可周围的同事们都认真地看着台上的人,作为一个集团掌舵人,用实干精神与实用主义引领着一家公司前进,这本身就是种人格魅力。同一句话由不同的人说出,带来的信念感是不一样的。
如往日的作风一般,肖华的讲话简洁而精悍。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下面的一张张面孔,有他熟悉的,更多是陌生的。他停顿了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谢谢你们的辛苦工作。”
台下的人没想到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句话,看着台上的人微欠身,向他们表达谢意时,停顿了几秒,随即全场便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孟思远一同鼓着掌,这一年,在外部形势不如意之下,集团依旧保持着增长。在拿bonus上,大家都挺开心。可工作不仅仅是一份收入,将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上面,不可能不希望获得些成就感。此时,被肯定,被感谢,在这种特殊的场景中,会让人产生一种值得的感觉。
庆祝的晚宴也正式开始了,场面十分热闹,行政部之前就逼着各位高管准备节目,让这些平日里发号施令的高管们来娱乐手下人。答应出场的也都放得挺开,唱起了歌,舒展到把这当成了自己的KTV。
而老板,同几位高管与助理,端着酒杯,一桌桌地打招呼。没什么要喝酒的规矩,员工们也挺放松,拿着果汁杯就站起来碰杯。
桌上有果酒,酒精度数低,挺好喝的,孟思远喝了好几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她去年来京州参加年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又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她换了城市,挑战了新职位,还拿到了超预期的奖金,看起来运气很好。可此时,她都不知道能买些什么奖励自己。
台上已经开始抽奖,如同去年一样,从大额现金开始,到几千块的红包,再到各类小型家电。
孟思远从怀有期待,到一次次失望,谁不想有从天而降的几千块呢。
坐得太久,她站起了身,站到了最右侧的墙边,能看清屏幕,周遭没什么人,光线昏暗,像是躲了起来。
身处热闹的社交场所,好像很容易在一个点感到莫名的低落与沮丧,兴许是刚才的社交花去了太多的精力。
她看着中奖的号码,连家电都没有她的份,一下子就失了兴致。连续两年了,中奖率这么高,她一丁点好运都没有得到过。
今年的她,不能再随意离开,她恹恹地半靠在墙上,看着别处的热闹。
“在这干什么?”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思远看了眼来人,身体却懒散到依旧没个站形。他像是假的,刚才那个真的,看到了她,一个眼神都不会给,所有的光环都集中在他身上,隔着悬殊的地位,他不会与自己多闲聊一句。
此处灯光暗到不会被人发现,她懒得打起精神动脑子跟他讲话,“在看中奖号码。”
不知为何,肖华察觉到她的敷衍,像是生了气的那种不愿多讲话,“那你中奖了吗?”
“没有啊,我运气很差的,什么都没有。”
“那你想要什么?”
“当然是大额现金红包了。”
今天的她很漂亮,像只慵懒的猫靠在墙上,看着前边的舞台,漫不经心地给着自己回复。他嗅觉灵敏,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水味,是淡淡的玫瑰味,像极了她身上的红色大衣;还有一丝酒精的甜意。
这种场合,肖华没法不喝酒,很高兴,还多喝了几杯。
看着她的侧脸,他忽然开了口,“红包拿去庙里当香火钱,求一个又帅又有钱的年轻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