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返甲峰之上,季明没有惊动任何人,不过即便如此低调,还是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在甲峰的一处侧崖前,泰禾真人臂弯内托持着一根玲珑宝尺,他的脚步略急一点,上至崖台,接着对这一位来者仔细的审视起来。
“龙章凤姿!”
泰禾真人点头赞道。
“真人谬赞。”
季明不知这位真人为何来此迎他,一时间竟有几分受宠若惊。
这泰禾真人是谁,乃是钓龙翁的大弟子,唯二弟子中的一位,其修道二百余年,业已炼就金丹一枚,只不过未曾丹成上品而已。
“哈哈~”
泰禾真人大笑一声,一把拉住季明,对着天上一抓,一条云桥垂下,其尽头通往峰上一处宝阁前。
“金童不必灰心,师傅老人家虽固执了些,但是心中还是爱才的。不过是早年在鹤观修行时,有那一段不愉快经历,这让他心中有所积怨而已。”
泰禾真人拉着季明一道走上云桥,在言语中多有安慰之意,说道:“以你之天资,三峰一府中,除了师傅这等人物之外,确实再没谁有资格教导。”
步上云桥,季明忽然止步。
“真人,若是无缘,便是算了,此事强求不得。”
泰禾真人面有沉吟之色,问道:“金童难道不愿拜入钓龙翁的门下?”
“非也。”
站在云桥之上,季明俯览峰上风光。
有见那嶙峋之山石,如兽似禽,活灵跃出;盘曲之古松,松针晃金,涛声悠扬;隐峰之寺观,红墙金瓦,飞檐翘角。
“佛门讲缘法,无缘纵使得法亦是难练,我想师徒之间的道理也是如此。”
听到季明的话,泰禾真人眉头深皱。
他为了季明入门之事没少在外面奔走,这其中倒不是因为季明合了他的眼缘,只是不愿看到他这一脉弱于那镇虎翁下的一脉。
师傅钓龙翁在数百年中,只收了两个弟子,也就是他和师弟。
当年,在师傅收下师弟不久,便设下了‘非钓龙者不可入其门下’的考验,为此他还欢喜了许久,认为师傅从此只会在他和师弟身上倾注心血。
事实也是如此,但是看着镇虎翁连收七徒,在灵光甲峰之上声势赫赫,自此总有揪心之感。
后来,在镇虎翁破格收了罗行舒之后,便更明白只凭他和师弟二人,难以撑起「灵辟岫」的声势。
自成丹以来,他也收有不少弟子,可是成材的寥寥无几,败坏名声的倒有不少,单单是这清理门户,便已是让他心力俱疲了。
这些年里,泰禾真人有所恍悟,自己这是生了心魔,这才滥收弟子。
心魔可查,除之却难。
云桥之上,泰禾真人笑着说道:“金童,观汝之过往,可不是随缘之人,就说不久前炳溶山一事,其中可是颇有几分霸道。”
“真人见笑。”
在炳溶山上的事情,本就是做给山上诸真看的,季明并无被看破手段的局促,道:“今日来此峰上,只为静待山上大会召开。
真人为我之事奔走,金童心中感激不尽,日后若有差遣,定然从命。”
说着,季明足下生出粉桃霞云一朵,托着他飞离云桥而去,在灵光甲峰上的一无人处落下。
泰禾真人在桥上站立许久,直至桥外来有二道到来。
此二道皆着水合服,其中一位着氅衣,袒胸露乳,一脸的福相,正是泰禾真人最得意的弟子,也是钓龙翁二代首徒——徐偃子。
徐偃子坐于一条金色大鱼的背上,老远便喊道:“师傅,此金童当真不凡。”
“不凡是不凡,却也桀骜。”
另一道人说道。
此道人也是泰禾真人的弟子,名唤杨乾,不过在山上声名不显,道行不深,但是平日办事妥当周全,深得泰禾之心,素有倚重。
泰禾真人默然许久,才道:“他在火墟洞中长大,对山上本就归属不强,再加上有地方大师的教导,择师便没那么迫切了。”
“那大师如何能同师爷相比。”
二道说道。
泰禾真人面色凝重,道:“现在自是不能相比,但.地方大师成丹数百年,早已四境圆满,破入五境不过是未来二三十年的事情。
又或许,就在眼下了。”
“若是如此,金童那一番话怕真是吐露心声之言。”
徐偃子说道。
“师傅,若真是如此的话,您在锦碧水府的那一番布置,可就是白白的费心思了。”杨乾眼神一闪,再说道:“我看没必要将金童纳入我们这一脉下。
徐偃子师兄天生仙骨,强过金童不知多少,何必将大好机缘浪费在金童身上。”
“师弟,我是自认不比金童差。
但目前来看,连离朱师叔的得意弟子刘安都已栽在金童坐骑之下,我比刘安也就强出那么一筹,恐怕一时间也难以力压于他。”
徐偃子很是诚实的道。
“霸道修行非正途,仁心失却道自芜。
情义场中修如幻,仙途清静行似珠。
奇技淫巧修非真,霸王之业梦易殊。
归隐山林修本性,养德待春道自舒。”
泰禾道人吟罢道诗一首,随即在云桥之上拂袖而去。
徐偃子对着师弟问道:“师傅这是什么意思?”
“且看将来。”
杨乾说道。
“说了等于没说。”
在甲峰一处有异花奇草,桧柏青松之地,季明在此就地取材,准备建了个草庐。
他选择自己动手,不借于外法,可是在搭了大半天后,这草庐东倒西斜的样子,似乎成了个大煞风景的危庐。
接着,不死心的季明又指挥千手儿去搭,那百多条的手臂一通施为,这草庐是越搭越高,偏偏没有倒下来,成了个草庐小塔。
不过就算是这样,季明也没有喊来山下阴世里熟知营造的阴吏帮忙。
他自个在这里忙活了几天,这草庐那是越搭越怪,最后索性在这怪庐中住下了。
在这里,季明除了回顾过往,整理从前所得,沉淀自身之外,那便是打理庐外,清理杂草,开辟药圃,算得上一种放松心神的方式。
只是这样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峰上就有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主动上门。
“罗师姐!”
季明笑着打招呼道。
“打一场。”
罗姬道。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季明笑容瞬间收起,顿时没了兴致,接着蹲下来侍弄他的药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