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啥？”我姐问。
小丸子头道：“就是帮人寻失找物，要么就帮失物寻人找主，这就是干爹我俩的营生。”
听完这话，我心说这小丸子头怎么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她所说的营生跟他们夜里干的事，好像根本就不相关。
我俩正疑惑时，走在前边的老严突然开始自言自语——
“你男人的魂儿帮你找回来了，你就放心去脱生吧，今晚的出工费回头我找你男人结……”
“河里的事儿你放心，那段前仇旧账，我帮你彻底解决了再走……”
“被火烧死是你的报应，当年你们两口子干的缺德事，你心里有数，别的忙我帮不了……”
“赶紧上路吧，你这辈子到头了，赖着不走别怪我手黑……”
络腮胡边走边嘀嘀咕咕，我好奇，就问小丸子头说：“你干爹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小丸子头瞪了我一眼道：“不知道的别瞎说，有些东西你看不见听不着，不等于就没有。”
小丸子头语气不善，我刚要还嘴，我姐却在旁边低声问道：“旁边那女的是老孙家媳妇吧？我看她头发上还冒着火呢……”
“你看得见？”小丸子头顿时一惊，看向我姐。
我也愣了一下，往周围看，哪儿有什么女人？
我姐没再说话，牵着我默默跟络腮胡往前走。
这时络腮胡也不再嘀咕了，好像跟他说话的人已经走了。
我们又往前走了没多远，前边就是河岸，旁边是我们住的桥洞。
到了岸边，络腮胡让我坐下，把双脚垂进河水里，随后朝小丸子头道：“一会你留下保护他俩，万一出了啥事，别管我，先顾旁人。”
“放心吧干爹！”小丸子头狠一点头，又道：“你要是死了，我一定给你风光大办！”
“好孩子，以后别这么说话，容易挨揍。”
络腮胡说完转向平静河面，来回扫视后喊道：“刘老实，孙家两口子已遭报应，冤冤相报何时了，何不前尘旧账一笔勾？”
他说完话依旧没人应答，如同自言自语。
倒是河面上突然刮起一阵阴风，徐徐吹来。
我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水里摸我的脚。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觉一双冰冷的手抓住我双脚脚腕一拽，我大半个身子顿时扑通落水。
“来了！”
好在小丸子头反应及时，见我往水里出溜，从后边一把薅住了我的头发，又喊我姐道：“快来帮忙！”
我姐赶紧拽住我的胳膊，帮忙往上拉，可他俩越是拉，水里那双手却跟拔河似的拽我拽得更紧，似乎非把我拖进河里不可。
再看络腮胡，立在一旁却没着急。
他先从兜里掏出张黄符纸来，一边念叨一边用手在纸上比比划划，随后将纸一抖，啪地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孽障！现形！”
一瞬之间，我身下的河水中咕噜噜一阵冒泡，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紧接着就听噌一声响，伴随一道笔直的水波，一道潜在水下的黑影如箭般远遁向河中央，月光下，如同在平静湖面上豁开了一道口子。
络腮胡趁机把我拽出水面，又往水里一看，咕嘟一声，半张人脸从河中央水面下冒了出来。
那是个白头发白眉毛的老人，额上皱纹密布，脸色灰白吓人，一双眼珠子发红，直愣愣瞪着老严一动不动。
他只从水里露出小半张脸，那表情那模样却慎得人心里发慌。
一时间，河面上阴风骤起，一团团小旋风开始兜着河水打转，水里似乎还有些什么东西在老人周围来回游动，时而掠起几团浪花，时而发出几声怪叫。
“看来是不打不行了。”
络腮胡说着又看向我和我姐，叮嘱道：“你俩一会闭上眼，不该看的东西别看，看多了于你们不好。”
我姐吓得连忙点头。
络腮胡又道：“小白兔，你看好他俩，我去去就回！”
络腮胡边说边扔下军大衣，伸手捡起根笔直的树杈纵身就跳下了水。
近岸处的河水不深，刚好没过络腮胡的腰。
只见络腮胡一边蹚着水往前走，一边开始浑身微微打颤，喉咙里隐约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闷响声，如同人死前在捯气的声音。
而络腮胡前行时偶然间一个回头，就见一股血水正从他左眼下眼皮源源不断的渗出，顺着脸颊正滴滴答答往下淌。
就听络腮胡前行中喃喃道：“一切凡夫之人，不了五尘过患，种种贪求而生欲觉……”
听到络腮胡的话，小丸子头脸色也变了，皱了皱小眉头说：“看来水里的东西还真有点份量，竟逼着我干爹开了三恶觉……”
“三恶觉是啥？”我慌张发问。
小丸子头却瞪我一眼道：“不该问的少打听！你俩把眼闭上，免得以后每晚做恶梦！”
我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哪会听她的，又往水里看。
此时那络腮胡浑身颤抖得更厉害了，往前走时手脚动作大开大合有些僵硬，那姿势简直像戏台上唱大戏时的手眼身法，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一板一眼铿锵有力。
只听络腮胡高声一喝：“尔等山精邪魅，生无扎根处，死无葬身地，今还不修善道其情可憎！黄泉关，天子殿，阴司掌兵八百万，岂容尔等放肆……”
络腮胡话音没落，河中央露出半张脸的老人突然一伸脖子，扯着嗓子一声怪嚎。
我终于看到了他一直藏在水下的嘴，那嘴一张，两边唇角撕开老大，口中獠牙尽露，如同个硕大的黑洞，足能一口吞下一个我这么大的孩子。
一时间，我被吓得浑身汗毛倒立，脑袋里嗡地一阵晕眩。
“都叫你别看了！”小丸子头赶紧扶住了我，伸手捂住我双眼又道：“那邪祟至阴至戾，如今现了真身，你们肉眼凡胎哪儿能受得了？”
只小丸子说话的功夫，就听原本平静的河里一阵怒浪翻涛响起，随着激荡的水流声，隐约还能听见阵阵如鬼哭狼嚎般的叫嚷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