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交错,惨叫接连,火器最是无情,一个照面两方便血溅酒楼。
陈耀兴胸口涌出大片鲜血,连连后退,翻倒在梁柱旁。
在座的店铺老板们,早都抱头躲藏,钻桌藏角。
一名电器商行的经理,穿着西装,藏在柱子后头。
见着湾仔之虎淌着鲜血,双目渐渐失焦,握着扳机的手,还在一点点抽搐。
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形象,顿时支离破碎,脸上只有惊愕与痛苦。
两名冲上楼的延边杀手,双腿都没站稳,倒栽葱般滚回楼梯。
陈耀康睁大眼睛,惊呼着抱起亲大佬,状若癫狂的大喊:“大佬!”
五名新记仔踏过尸体,赶到楼上,看到惨死的大佬,脸上不由浮现出恐惧。
他不是在惧怕陈耀兴的死亡,而是惧怕悍不畏死,前赴后继的杀手。
港岛不缺亡命徒,但有组织性的亡命徒,谁见到都会两腿打颤。
这一战,延边人展现出的素质,已堪称死士!
阿乐抽着烟,在路口冇等到一个人回来,直到医院的白车抵达,护士们搬着担架出来。
他弹飞烟蒂,面色感慨,徐徐叹道:“走吧,人都打光了。”
“乐哥,再等一等?”
司机搭着方向盘,眼中不忍。
“走!”
阿乐说道。
酒楼上的交火虽然短暂,但烈度很强,整条街都是枪声,两分钟内没有停过。
干等着没意义。
尹照棠在大圆桌的主位,手里剥着生腌虾,跟左手,牛强,蒋豪,傻辉几人正在聊天。
傻辉脸上挂着笑,表现的很低调。
吃到一半,突然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跑。
半个钟,去了三次,回来时,脸色煞白,体虚气弱的说道:“唔好意思啊,棠哥,我一个打扰大家食欲了。”
“冇事,玛利亚,倒杯温开水。”
主人一吩咐,在旁边的菲佣便很有眼力,倒来一杯温开水,摆到傻辉的手边。
傻辉咕噜噜下半杯,低头继续吃生腌。
“阿辉。”
“不行别吃了。”
尹照棠劝道。
傻辉不服输,把虾呲溜一声,吸进嘴里,表情舒爽的呆笑:“很好吃呀,棠哥。”
“傻辉,你从来不吃生腌的。”
蒋豪表情古怪,似乎重新认识了一遍,面前的手足。
“我吃啊,一直都吃的。”
傻辉咀嚼的道,但没吃两口,又捂着肚子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洗手间。
突然,两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阿辉!”
“傻辉!”
左手,蒋豪几人马上起身。
蛋挞上前摸摸他额头,不可思议道:“发烧了,挑那星,有肠炎吧?”
“有肠炎还吃生腌!”
尹照棠满脸震惊,上手一摸,额头滚烫。
蒋豪咒骂中唤来两个小弟,叫人把傻辉送到医院,嫌弃道:“真是个痴线,为了在大佬表现,连命都不要了。”
“真有意思,阿豪,傻辉值得栽培。”尹照棠坐回位置上,喝着水,打趣道。
真是对傻辉印象深刻。
中途,蛋挞起身接电话,回来时,一脸喜色的道:“棠哥,延边仔得手了!”
“干的好。”
尹照棠,左手,蒋豪几人得到消息,脸上都十分惊喜。
“先食宵夜,早点回去睡觉,明天召集人手扫场。”
“阿公打算开个新堂口,多霸点场子,在湾仔有一片天,很多生意都会更顺。”尹照棠嘱咐交代。
比如经纪公司的生意,海砂生意。
都可以把陈耀兴的客户抢到手。
蒋豪闻言都不再吃,推开椅子道:“棠哥,我先走了。”
“我也走先。”
左手几人纷纷告辞。
尹照棠留住蛋挞,出声道:“把尾巴先给延边仔结清,再给他们安排条船,赶快走。”
虽然,斧头俊的地位已摇摇欲坠,但要解决几个杀手,还是轻松做到。
蛋挞张张嘴,面色惋惜道:“棠哥,延边仔都死光了。”
尹照棠皱起眉头,有些意外:“给新记堵住了?九个人竟然一个没跑出来,阿乐安排的车呢。”
要是车子没安排好,延边佬开口索赔,得多付一笔钱。
蛋挞仔摇摇头:“那几个延边仔跟疯狗一样,顶着子弹往上冲,点解还有命在?”
“阿乐跟医院买来陈耀兴和他们的死亡报告,里面有照片,大佬看不看。”
尹照棠叹了口气,拂手拒绝。
“不用看了。”
“记得按人头,每人包两千块帛金,算是公司的一点心意。”
延边朝鲜族的中间人,一个只收五万块佣金,整批人马四十五万,头款三十万,尾款十五万。
每个杀手真到手上,不见得有三万块。
这三万港币已经不是酬劳,是卖命钱,可能都没想过回老家。
这个价格比请大圈帮便宜三倍,性价比拉满。
延边的朝鲜族,苦寒之地出身,又是少民,开化程度不如隔壁的同族国家。
八十年代半岛两国,可都有老大哥背后撑腰。
一个吃统战价值,一个吃越战血酬。
延边人在同族对比下,憋着一口气,想要过上好日子。
尹照棠有前世印象,知道延边出狠人,便在越南仔,阿三和大马人中挑延边仔做事。
毕竟,延边都算国人,天然更信任一等。
却忘记,八十年代的延边人,没有“脱北者”的加入,军事素养是不够的。但底色未变,够狠够绝,直接拿人命堆。
这一战,不仅尹照棠名声大涨,连延边人都打响旗号。
有枪杀湾仔之虎的战绩作广告,加上价格优惠,肯定能在市场上分一杯羹。
蛋挞遵照吩咐,找到中间人老朴,在皮包里取出九个红包,放在出租屋里的长桌上:“一点点心意,交给他们家人。”
桌上,正供着九张照片,摆有两个果盘。
老朴穿着发黄的白衬衫,坐在架子床边,抽着烟道:“替我谢谢尹老板,有生意再找我。”
“一定。”
蛋挞眼神扫过九人的黑白照,转身离开,独留满面沟壑,容貌沧桑的老朴。
“对了,大佬说要批发服装鞋子,可以找他。”蛋挞突然折回来,老朴扬起眉头,似有些意外。
“好,我办完事情,再去找你。”老朴沉吟一番,便张口答应。
他知晓同族子弟的性命,已换来延边人在港岛的生存空间。虽然是靠人提携,但都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