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婉进宫时,岸芷汀兰被留在宫外。
此时她独自一人朝外走去,快至宫门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后传来。
“秀嬷嬷?”
盛知婉诧异一瞬。
“公主,太后有句话让奴婢转告于您。”秀嬷嬷道。
“嬷嬷请说。”盛知婉抿唇。
“太后说,三岁那年您做错的事,当时三十手板便可揭过,但同样的事放到如今,再错了,即便是她也保不住您。太后还说,让您务必记得当日她说的那句话。”
秀嬷嬷说罢,只心疼地看了盛知婉一眼,便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盛知婉立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
三岁那年,是她第一次入圣学堂。那时同她一起的还有比她年长半岁的三皇兄盛芫皓,那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盛芫皓不会的书,她看一遍便会,盛芫皓解释不出的释义,她听一遍便可融会贯通……
她得意洋洋地向祖母炫耀,得到的却只有重重的三十手板。
她哭得撕心裂肺,祖母却一点不留情。
那是疼爱她的祖母第一次这样狠心,事后她两只手红肿得捏不住笔,筷子也捏不住。
她不服,质问祖母为何打她。
而祖母只是一边为她上药,一边告诫道:“你只是一个公主,以后你记着,事事落后,不可冒头,否则,祖母再也不会见你!”
那时小小的她吓怕了。
从她出生,祖母便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可以不要夸奖,也不能离开祖母。
所以,她开始藏拙。
一日日,一年年。
直到后来,她长大了,无数次想问,又被祖母搪塞过去。
祖母一向如此。
只要不愿说的事,绝不会透露分毫。
可她不是傻子,以前不懂,后来,只是不敢懂……
这次,想必也是祖母知道了什么,才会在自己被斥责后专门让秀嬷嬷提醒自己。
盛知婉苦笑着闭了闭眼,再睁眼,眸底只余坚定。
祖母为她好,她当然知晓。
只是,一退再退,再无可退,那人……又如何会因为她的退让肯放过她?
前世她就是一味退让、隐忍,才落得那样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这一世,她绝不会退!
若有人招她惹她,她就要千百倍地报复回去!
父皇冷待打压,她偏要让他打不得压不得!
那个位子,既然盛芫皓能坐,所有皇子都有可能争一争,那她一个公主,为何不能?!
盛知婉深吸口气,不再回头。
她甫一出宫门,岸芷汀兰便担忧地迎上来。
“公主,奴婢方才竟看到孟央和世子一同出来!陛下难道不为您做主吗?”汀兰不解。
盛知婉便将宫里的事简单说了。
“怎会这样?陛下不罚孟央,居然罚您?陛下到底是……”
“汀兰!”岸芷喝止住她,汀兰这才不再说话。
马车驶到国公府外,还未下马车,便听到一道娇娇软软的女声道——
“只是没想到张大哥居然会误解了我的意思。”孟央抿唇,满是苦涩:“实不相瞒,那夜得知公主出事,我是想同世子一起去营救的,只是因着有孕,担心反而拖慢行程,才没有开口……”
人群中苏祈年闻言立刻连连点头附和。
“是极是极,正该如此,我早就猜到,孟姑娘这样善良大义的女子,绝不会有那般歹毒的心思。”
“定是那张大虎本知道自己罪无可恕,才想着拖孟姑娘下水!”
孟央闻言苦涩摇头:“不,苏士子说的不对。张大哥有情有义,是为报恩才会犯下大错;而公主被劫,虽不是我本意,可到底也与我有关。”
说着,她忽然扫到盛知婉从马车内走下。
咬唇上前,全然不顾挺着的肚子,直愣愣跪在地上。
“公主,您相信妾,妾绝不可能做出勾结山匪谋害您的事,妾可以对天发誓!”
“若是有违此誓,定然天打雷劈!”
孟央说罢,顿了片刻。
见盛知婉没有回应,眼眸微闪,直接弯下额头,“砰”一声。
瞬时,养白的肌肤上,一片殷红!
“孟姑娘!”苏祈年立时蹙眉:“孟姑娘也非有意,庆宁公主,您难道就没有同您的亲长们抱怨过吗?”
“那张大虎做的事,怎能算到孟姑娘身上!?”
盛知婉侧眸看向他,苏祈年立即行礼等着盛知婉的话。
然而下一瞬,盛知婉便收回视线,从孟央身边走过。
苏祈年僵住,身为本次摘桂的热门考生,他相貌、才情俱佳。
没想到这庆宁公主居然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难道,就因自己只是出身寒门吗?!
苏祈年心中忽地生出一股怨气:“庆宁公主何必如此咄咄逼人,陛下都不予追究,可见这件事的确同孟姑娘无关!”
“公主若是害得孟姑娘小产,良心上可过得去?!”
盛知婉即将进府的脚步一顿。
苏祈年攥紧拳头。
盛知婉却连头也未回,只一道嘲讽的声音悠悠传来:“她愿意跪,是她觉得自己该跪,这位苏士子年纪轻轻,眼盲耳聋,若真成了一方父母官不知会判出多少冤案?”
苏祈年:“……”
苏祈年浑身僵住,想要争辩,然而盛知婉的身影已经入了府,不见踪影。
“苏士子!”孟央心中得意,盛知婉连人心都不会收买,这位苏士子可是三皇子看中的人。
而她居然如此轻易便得罪了。
“苏士子,都怪我连累了你。”孟央满眼歉意。
苏祈年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无妨。”
他的才干、学识均是真才实学,绝不会因一个妇人的话便真的被埋没。
“只希望公主不要因此事牵累苏士子才好。”孟央满眼无奈,随即缓缓起身。
对着众人道:“此外还有一事,今日入宫,陛下责备我救人心切,却不懂求助军医,以致几位将士延误解毒,妾亦深感惭愧,恨不能以命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