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阿泉听说张秋仁要去上海,说我也去。秋仁说你是不是想阿菊了,阿泉笑问去上海还是做生意?秋仁摇了摇头。
家住崇明岛的同事阿王告诉张秋仁半米高的板栗苗能卖十元钱一棵。让张秋仁发一车去,当地仅五毛钱一棵,那几乎是不用本钱,秋仁还是怀疑,先带点样品去看个究竟,带着阿泉也算是个伴,于是,他们计划着出发。
五百棵板栗苗发上了去上海的客车,阿泉正憧憬着爱情的美,他多么希望一步踏到阿菊身边,江南、江北的春他都无暇顾及,张秋仁说你不事先告诉阿菊咱们过去。我要给她一个惊喜,阿泉说。是啊!多么浪漫的故事,他何尝不也是让心上人惊喜过,事至如今却两相遥望。
运河两岸的春是油菜和柳的春,映入眼帘隔着车窗,似剪辑胶片,足以让你陶醉。阿泉望着窗外的景,心已飞到阿菊那边去了。秋仁的心也飞了,他没有阿泉那么单纯,他都飞乱了,朋友那边,妻女那边,茹月和他共进讲台,象是车箱内的人都没了心。
闸北汽车站,张秋仁和阿泉与一单排司机谈妥去崇明岛的价钱,将板栗苗装上车。司机发动了汽车驶向宝钢方向,张秋仁坐在车厢内,微风吹拂着他长长的头发,他不敢抬头,怕被交警看见。辗转不知转了多少路口来到江渡口,司机停了车,张秋仁下了车到售票口买了船票,司机说待车过了检票口你再上车,不然要罚款。船票递给坐在驾驶室里的阿泉说过了检票口稍停。
张秋仁还没赶到检票口,那汽车已驶向码头,上了轮船。
两手空空地张秋仁被检票员拦在了检票口外,被风吹乱的头发,让人看上去就象个小偷。他一再地解释刚才那辆车是三张船票,检票员不听他解释,说要么你再买张船票,汽车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买张票能否登上这趟船。那个阿泉可是初来上海,张秋仁心急如焚,他恨不得象“泰坦尼克号”那小偷,怎奈他没那品性,他问检票员这趟船几时开,检票员说还来得及,不再心疼这张船票钱,只好再买张去崇明岛的客船票,检完票,他飞速向码头跑去。
阿泉随司机登上轮船,下车后去找张秋仁,不见了。他一下子脸上冒出了汗,他断定张秋仁是没上车就被抛在了后。他果断地下了船往回跑,手上还拿着三张船票,直到彼此能看到时,阿泉停下了脚步。
等张秋仁赶上阿泉,阿泉刚要张口,秋仁气喘呼呼地说别说了,赶快上船,要是开了船,我们的树苗就白送给他了。秋仁拽着阿泉继续向码头方向跑去。
张秋仁和阿泉刚踏上船板,起锚铃声响起。在甲板上,他们拭着满脸的汗水,相对大笑起来。
站在船栏前,张秋仁凝视着滚滚的长江水,他眼前浮现的是《三国演义》、《百万雄师过大江》、《杜十娘》等历史画卷,阿泉来到张秋仁身旁说二哥在想什么,张秋仁转过脸问阿泉你不是来找阿菊吗,还有心赏这雄壮的长江水?两颗多情的种子载着满心的思念,寄于这浩瀚的长江水东去,此时的张秋仁不由吟道:相思柳,四海随你走,满腔情,深藏在心头。相思豆,南国情,一江苦水向江流。陌路情,江南孤月亭,心头怨,满载人良劝。寄月楼,一江愁孤舟何处游。他似乎要让这滚滚的长江水带走他所有的哀愁。
朋友王永昌早就等在了崇明岛码头,岛上繁花正茂,处处春意正浓,金黄般的油菜散发着阵阵清香,路旁高大的落叶松摇曳着吐绿的枝条,田埂旁,池沟边,大大小小叫不上名字的树种欲示着争相吐绿,还有路边繁星般的野花草点缀着这幅大自然馈赠的水墨画。飞蝶摆着它婀娜的身姿,蜜蜂吟唱着劳动续曲,张秋仁仿佛进入了画师的世界。
王永昌将张秋仁和阿泉带回了家。王永昌住三层四间楼房,把树苗搬到一间屋里,安置好秋仁、阿泉,和妻子做饭去了。
张秋仁、阿泉住二层,他将窗子打开,展现在眼前的是几棵参差错综高大的皂角树,秋仁似乎置身于一片大森林,他凝望着眼前的“密林深处”,还是阿泉打乱了他的思绪:“仁哥,不下去帮主人做饭?”秋仁说:“多好的景被你打乱了。”阿泉说:“这景是打不乱的,是不是打乱了你的情绪,你在想谁?”张秋仁绕开了话题,说那饭我们是做不了的,让你品尝江南的菜,够幸运的。该谢谢阿菊了,她住啥地方?阿泉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张秋仁,秋仁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上海市卢湾区鲁班路388号樱花影社101室,张秋仁说要不要先通知她我们已到上海。不,我想给她一个惊喜。阿泉得意地说。阿泉反问秋仁你心里装着谁,要是让嫂子知道了,秋仁说有一天真的失去了你就懂了。你说什么,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秋仁说有些路看上去很近,走过去还需要太多的勇气。
朋友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张秋仁和朋友叙完了旧便休息了,阿泉翻来覆去,秋仁问想阿菊了吧?你说呢?阿泉说。张秋仁哎了声:是啊,当年你知我想她,怎么着?现在想来那青春简直就是一团火,就是你一个人走进沼泽地,那是你一个人的挣扎和折磨。即使你几个晚上睡不着觉还是觉得美滋滋地。那说明你已爱上她。
阿泉把整个夜都给了对阿菊的思念。
第二天一早,张秋仁便起床到室外感受一下岛乡的早春气息。乡间小道上有晨练者,竞跑者,菜地里也有三两的侍菜农,远处沟塘旁还拴着一头老水牛,那几棵高大的皂角树间初升的太阳光斜射过来。鸟儿在枝头鸣报早春时,乡间的宁静和隔着半江水的上海喧嚣比较,秋仁还是觉得这乡间的春色让他陶醉。
早饭也不再是那么简单的泡饭了,主人是用心安排好的。
三人将栗苗拖上便车到镇上去。张秋仁盘算着别说十元,就是五元也足够和阿泉游一趟上海了。临摊的是老乡郯城做银杏苗生意的,老乡告诉张秋仁栗苗价格不确定,银杏苗一米五以上的是二十元一棵。
围观的人议论着板栗苗是否适应环境,没有愿意买棵试试的,过来两个中年男子向王永昌打招呼,是熟人,没讲价,付了五十元钱,拿走五棵半米长的小栗树苗。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讨价便宜两块钱,王永昌说少了一分钱不卖,那几个人便散去。张秋仁说王永昌该卖了。王永昌执意低于十元钱不卖。晌午时也没卖几棵树苗,虽说张秋仁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可对于赚钱他可是有利就抛的人,他怎么也没拗过朋友,阿泉更是说不上话。
晚上,阿泉说别说八块,就是五块也该抛,张秋仁说管他卖多少钱,明天我带你到江边去玩,让他一个人去卖去。
王永昌一个人围着那几百棵树苗叫卖着,张秋仁和阿泉提着个水桶,拿了两根小竹竿向长江大堤走去,阿泉边走边说我们没有饵怎么钓,张秋仁说那龙虾是最笨的虾,根本就不用饵.
王永昌再也撑不住了,只有八元卖开了树苗,此时的阿泉和秋仁已钓了近半桶龙虾,阿泉高兴地将一只大龙虾从水中挑起。秋仁说早知先去阿菊处,让她来和你一起钓龙虾该多好。阿泉调侃道:“要是茹月在那就更好了。”秋仁随口念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正和她在一起呢,阿泉笑着说回家我就告诉二嫂,两人相对大笑了。
晚饭间,张秋仁告诉王永昌别卖了,找个空地把它栽了,我们该回上海了,王永昌很无奈,张秋仁接着说阿王你将邻居买的树苗把钱都退了。
王永昌送两棵琵琶树让张秋仁回家试种,两个好大的土坯包着树根。用小袋子围着,带到它要穿越上海的东北至西南方向,别说带着东西,就算你空身也够劳累的,还要辗转山东,思量后,他们决定将两棵琵琶树丢在候船室,轻装上阵,为了阿泉去见心爱的女友,他再次和阿泉一游上海。
大半个上午,阿泉问张秋仁到卢湾区了吧,秋仁说我不知道。阿泉说你还是老上海。秋仁怒视着阿泉说,这是上海,你以为是临沂。
阿泉说:“那你在上海呆这么多年。”
张秋说:“你以为我是地理学家。人,有时不需要记住的,不要刻意记住,你就记住在这里还有个阿菊就行了。”
阿泉:“那你这一辈子就记住了一个茹月了是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穿梭在上海的旅途中。
当张秋仁在鲁班路388号门前停下时,阿泉惊叫着二哥到了,张秋仁说请进吧!看了看醒目的“樱花影社”四个大字。
刚进门,礼仪小姐上前说:“你好,欢迎光临!”阿泉说我们找阿菊,礼仪小姐说先生稍等。一会儿,阿菊从工作室走出,阿菊正视阿泉的瞬间,秋仁傻了,她笑得怎么这么熟悉?阳光般的灿烂,他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个女孩是不是茹月,可现实总归是现实。阿菊一头散发披着肩,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雪白的牙齿,四方脸,白净面,高挑的身材,一身灰色西装制服,白衬衣,那略显大方的表情早已让阿泉木讷地不知说啥好。“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阿菊高兴地说。“想给你惊喜。”阿泉说,又简单介绍了张秋仁,是他把我带到这里,阿菊礼貌地说谢谢,倒了两杯水,安排他们稍坐。说一会儿就下班了。
阿菊带阿泉和张秋仁吃了晚饭,阿菊硬是不让秋仁和阿泉买单,谈话间秋仁了解到阿菊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情女孩,爱好文学,善感多思,平易近人,热情好客。
阿菊将阿泉、秋仁送到旅馆,在楼下路旁阿菊和阿泉说了阵悄悄话。
张秋仁、阿泉、阿菊游外滩,逛城隍庙、南京路,张秋仁成了灯泡,也是个照相的,隔江相望的东方明珠和万吨巨大轮做背景,一对新人在张秋仁的视野中,他们的笑如此幸福,原来幸福就这么简单,只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阿泉和阿菊留下了一张永久的情侣照。
有一个任务必须要做,有一张手机卡是黄跃鲁阿姨女儿的,张秋利一直使用,这次随便要还给人家。黄阿姨开门见是张秋仁,高兴地忙招呼屋里坐,阿姨非常热情,要张秋仁、阿泉留住一宿,张秋仁告诉阿姨要回山东的,出来都一个礼拜了。阿姨最后的要求是她放个CD片看后再走。他们只有耐着性子看片子:“耶稣生平”下面是个硕大的红十字架,光芒四射开幕篇,阿泉看得津津有道,他本身就是个基督徒,高兴地说二哥没白来阿姨家,阿姨说这是女儿从香港带来的。
张秋仁被阿泉熏陶得对神略有认识,再次亲密与神,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也算是与神有缘,他聚精会神地品味着神的存在,阿泉说这是神在拣选你。
看罢“耶稣生平”,阿姨将神的福音送给他们,将他们送到楼下,张秋仁有些焦虑,阿姨告诉张秋仁不要急,上帝会让你一路顺风,带上阿姨的祝福,带上神的恩赐,他们上了上海的公交车,那可是出了名的竞走车。武宁新村到闸北客运站,也不知过了多少路口,等秋仁和阿泉下了车,临沂的客车从闸北客运站驶出,搭上临沂的客车,秋仁想:感谢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