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来到书房,张文远就急不可耐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时迁嘿嘿地笑了笑,就把这几天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下,这家伙胆子真够大的,张文远本来只想让他在官道周围打探情报,没想到他居然跑到朱贵开的酒楼里去喝酒了,吓得他脸都绿了。
“我说兄弟啊,你不知道那酒楼是梁山泊的头目朱贵开的吗?那可是个黑店啊,肥的弄去熬灯油,瘦的做成馒头馅儿,你胆子也忒大了些!”
时迁嘿嘿笑道,“三郎放心,俺从小走江湖,岂能不知这些把戏?俺身无分文,又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他能奈我何?”
张文远听说梁山泊打劫了一个大型商队,得到了不少金银,笑道,“看来他们很快就有人要下山了。”
焦挺不解地问道,“兄长何以断定他们的人要下山?”
张文远笑道,“很简单啊,他们山寨上千号人,每日吃喝拉撒需要的大量的粮食和肉类,金银不能吃不能喝,拿着有什么用?”
焦挺哦了一声,“哦,原来如此啊!”
张文远又对时迁道,“这几天你再辛苦一下,打探出他们的行迹,看看他们和谁做生意,找谁销的赃,到时立了大功,你的前程就有了。”
时迁已经知道焦挺入了六扇门的事,心里再也没有小九九了,拱手道,“三郎放心,县尉老爷交代的事,俺一定会打探得明明白白的。”
宋江的势力遍布县城,时迁是张文远的暗招,不便抛头露面,又说了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他就起身告辞了。
时迁走后,张文远和焦挺没有回餐厅,而是继续说起了案情,“时迁马上就要建功了,你这边准备好人手了吗?”
焦挺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抓人有朱都头和雷都头就行了,何必要我单独准备人手?”
张文远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兄弟啊,你在县衙也待了好几天了,不会连一个体己的人都没有结交到吧?”
焦挺愕然,“嗯,那个……三郎这话是何意思?小弟进入衙门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不是一个体己人都没有结交,小弟和赵家兄弟相处和睦,和三个都头、还有宋公明都已熟识,特别是宋押司,对小弟极为照顾,真不愧是及时雨啊。”
张文远听说宋江在笼络他,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了,“什么,你和宋押司交好?”
张文远不解地道,“啊,有何不可?”
想到宋江那张人畜无害的绿茶脸,再看看焦挺这张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钱的脸,张文远就一阵头疼,叹息道,“兄弟啊,不是我要干涉你交友,实在是这里面干系重大啊!别人都好说,哪怕是赵能和赵得那样的二货你都可以结交,但是宋江、雷横和朱仝这三个人你还是尽量别来往,免得惹祸上身啊!”
焦挺十分不解地看着他,“宋公明哥哥义薄云天,又仗义疏财,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朱都头也是正人君子,雷都头又豪迈大气,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好人啊,兄长为何有此一说?”
我去,你居然把他们当成了当好人,你的眼睛长在狗身上了吗?这么说真是侮辱了狗啊,因为狗的眼睛都比你好使啊!
见他不明所以,张文远苦笑一声,解释道,“兄弟啊,我和他们三个同处一个县,又在一个衙门做过事,不仅知道他们都是江湖豪杰,还知道他们都是黑白通吃的。”
这个时代黑白是不分家,焦挺听到了也没感到奇怪,但张文远接下来的话就让他震惊了,“他们都和梁山泊有勾结啊,你可能不知道,梁山泊的寨主晁盖和他们是至交好友,你让他们去抓他的人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吗?”
焦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啊……怎么可能?”
见这一颗深水炸弹终于起了效果,张文远心里一松,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知道去年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白胜等人劫生辰纲的事吧?”
焦挺点头,“这个我当然听说过,江湖上的人只要说起此事无不对他们交口称赞呢!”
张文远冷笑一声,“他们这水平也值得别人交口称赞?”
焦挺不服气地道,“他们做得多好,不费一兵一卒就劫夺了十万生辰纲,江湖上谁人有这样的本事啊?”
张文远一盆冷水直接浇了过去,“前期是不错,但是善后工作做得太差了,官府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案子破了,我觉得实在算不得什么。要我说啊,还是去年那伙人更厉害,官府到现在都没查出来!”
说到去年那伙人,焦挺也不由得感叹道,“这伙人真是厉害,不仅官府不知行踪,连江湖上都无人知晓,当真厉害!”
两人说了会儿案情,张文远就把郓城县的江湖格局给他做了个科普,“咱们郓城县的江湖有四大巨头,就是晁盖、宋江、朱仝和雷横,晁盖在明面上,宋江和朱仝、雷横他们在暗处,因为官府有人,消息十分灵通,所以一直都平安无事。去年生辰纲案发之后,官府动了真怒,最先抓到了白胜,然后就顺藤摸瓜查到了晁盖,后来济州府衙派何观察到这里缉捕晁盖一伙人,但却中途走漏消息,你知道是谁报的信吗?”
“谁?”焦挺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淡定了,“莫非是他们中的一人?”
张文远点了点头,“是宋江提前给晁盖送的信,他才有了防备。朱仝、雷横两个都头和晁盖又是好友,在缉捕的时候又故意放水,他们一伙人才能从容地逃走。”
焦挺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啊,怎么会呢,他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张文远冷哼了一声,“这事他们虽然做得隐秘,但内里人其实都知道,只不过他们势大,没人敢说出来而已。再说了,他们的事情做得很巧妙,又没有留下证据,即便捅出来了县老爷也没办法处理,因此才没人说。”
焦挺是个外地人,被宋江义薄云天的形象迷了眼,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内幕,听了张文远的话才有所意动,但也没有全信,“县老爷为什么不惩治他们呢?”
张文远冷笑道,“你没听说过铁打胥吏、流水的官吗?县老爷是流官,只要钱粮赋税不少朝廷的就能升官,宋江一伙人又一直敬着他,他何必要多事呢?”
张文远见他将信将疑,又给了他出了一道选择题,“宋江、朱仝、雷横这些人黑白两道通吃,这本来也没什么,只要闹得不是太过火,官府也不会管的。但是生辰纲这事实在闹得太大了,蔡太师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早晚会事发的,你不和他们划清界线,迟早会跟着吃瓜落的。”
焦挺惊出了一身冷汗,“啊……”
张文远见他终于害怕了,就冷笑了一声,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虽然县老爷不管这事了,但是高县尉却一直没有放弃,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我就是具体的负责人。”
焦挺吃惊地看着他,“兄长,你?”
张文远淡淡地笑了笑,“你没想到吧,其实我和阎婆惜的事根本就是在演戏,是高县尉故意安排的!”
焦挺秒懂,“哦,原来如此啊!”
张文远神秘地笑了笑,“所以啊,如果你和我一起辅佐高县尉破了此案,那高县尉就立了大功,凭他和高殿帅的关系很快就会青云直上,那咱们也很快就会飞黄腾达、光耀门楣了!”
事情太过耸人听闻,焦挺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而且他已经在江湖上野惯了,让他骤然收起爪牙当个顺民,他也做不到,就苦笑道,“这个……兄长说得有理,但是现在朝廷奸佞当道,我虽然有报国之心,但却没有门路啊……”
听他说起怀才不遇的事,张文远差点儿笑场了,“咳……兄弟,你想错了,正因为朝廷奸佞当道,我们才有门路啊。你想啊,要是政治清明的时候,你想要出头就只能去边关搏杀,九死一生才能爬上去,而我只能去考科举,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现在环境多好啊,不管有没有才能,只要跟对了人就能做官,不比你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寒窗苦读十年强啊。”
焦挺被他这套强盗逻辑整懵了,虽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呆愣半晌才小声,“可是……这样……我总觉得不好!”
张文远又笑了,“条条大路通罗……啊,不对,是条条大路通东京嘛。你看不惯现在这个世道,有心想改变他,首先得有权力吧,想要攫取权力就得做官啊。只要能做上官就行了,何必在乎用什么途径做的官呢。比如去东京,你可以走路去,也可以骑马去、坐车去、坐船去,甚至飞过去,只要到了就行,何必在意是怎么去的呢?”
焦挺更懵了,“这个……”
张文远见他榆木疙瘩不开窍,不得不感叹宋江人格魅力的强大,“不过还有一种方式可以做官,那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晁盖可以走这条路,宋江大概率也只能走这条路,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门路,但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有高县尉这个门路啊,何必要绕那么大一个圈呢?”
张文远掰开了、揉碎了地讲,焦挺终于不再坚持了,“兄长说得是,以后我就听你的,少和他们来往。”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张文远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好,你明天就去找赵家兄弟,配合时迁兄弟打掉梁山泊在县里的内应,先立个功再说!”
赵家这俩二货在还道村把宋江逼迫得够呛,但在面对刘唐、李逵这些真正的梁山好汉的时候连一回合都顶不住,实在是不堪大用。但是张文远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用,只得多做准备,在计谋和技术上弥补他们的不足了。
“嗯,好!”焦挺是个爽快人,张文远轻轻一点拨他就反应过来了,这个社会要出头还得混官场,像宋江那样把自己逼到绝境再招安,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兄长说得没错,朝廷再腐败无能也比一个梁山泊要强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