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浔端然而坐,神色肃穆地看着眼前的连家人。

    连父勉力支撑着,面容沉凝,而连母怀抱着连耀祖,低声啜泣。

    “还不交代?”赵清浔声音清冷。

    连父微微抬首,“大人,您还要小民说些什么呢?小民一家实乃受害者啊……”

    “许仵作已经招了,而这丁管家也已被捕,你又何须遮掩?若你坦白,还可从宽。”

    连父身体微微一颤,忙道:“大人明察……”

    赵清浔冷笑,“你当真以为本官查不出来吗?”

    连父脸色愈发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不断冒出。

    连耀祖也瑟缩在连母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连芳在丁家老宅做工期间,家中生计全赖她一人支撑。突然有一日,连芳竟死于非命,依你等平日作风,理应要求官府彻查此事,水落石出,要本官惩治凶手,并索要一笔赔偿。”

    赵清浔稍作停顿,“可你们却拿出一百两贿赂银子给予许仵作,让许仵作不动刀进行尸检,本官真的好生奇怪。”

    连耀祖停止了哭泣,疑惑地问:“爹爹,不是说五十两吗?”

    连母吓得急忙捂住了连耀祖的嘴。

    赵清浔眼神骤冷,沉声道:“看来此事另有蹊跷啊。”

    连父面色惨白,身体微微摇晃,支支吾吾道:“大人,这……这孩子乱说的,没有的事。”

    “到了现在还想抵赖?”

    连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良久,才嗫嚅着说道:“大人,小民知错了。确实不是五十两,那丁管家给了我们一百两,让我们阻止许仵作尸检,说是不想让丁家的名声受损。”

    “还有吗?”

    “丁管家又给了我们一百两,要我们这段时日听从他的差遣。小民当时想着,小民这几辈子都难以赚到如此多的银子,连芳那个赔钱货,死便死了……

    至于丁管家让连英去做了什么,我们真的一无所知啊……真没想到,这个赔钱货居然也死了……丁管家给的太多了,我们实在是……”

    一旁默默不作声的贺元熹不可置信,愤然道:“那可是你的女儿啊!世间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女儿的呢?你一口一个‘赔钱货’,这很光彩吗?”

    赵清浔站起身来,神色肃穆道:“先将其收押。”

    刚走出审讯室,范明耀便神色慌张地匆匆走来,将手中的宣纸递上:“赵大人!”

    赵清浔接过宣纸,只见其上仅寥寥数字:

    【日食之时入山洞,月满之夜临湖畔】。

    “此为何意?”

    “井壁上的符号,经破译所得,此为百年前之文字……”

    赵清浔抬眸,“前朝临越?”

    范明耀微微颔首。

    前朝,财宝,古井……

    丁家老宅?

    莫非这丁家老宅之人在为前朝藏匿财宝?

    骤然意识到这个事实的赵清浔心头微震。

    一桩装神弄鬼的杀人案竟牵扯出了前朝……

    赵清浔想起她特地入宫向官家所求的仙丹,此刻她迫切地想要知晓这其中所隐藏的秘密。

    “赵乘风你去哪?”贺元熹高声呼喊。

    “丁家新宅。”

    “你等等本世子,本世子也要去!”

    然而,当赵清浔匆匆赶到丁家新宅时,抬眸便望见那丁家新宅四处皆悬起了洁白的帘幕。

    黑白色的挽联在风中微微摇曳,宅门前摆放着花圈,宅内隐隐传出低沉的哭泣声,空气中弥漫着香烛燃烧的味道。

    这,是谁的丧事?

    悲痛欲绝的丁家主君丁正旭在侍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来到赵清浔面前。

    “大人,赵大人啊!家父他……他……”丁正旭嗓音颤抖不已。

    贺元熹亦被这悲伤氛围所感染,移步过去,轻轻拍了拍丁正旭的肩膀,柔声劝慰道:“丁主君,还望节哀顺变。”

    丁正旭微微颤抖着,难以压抑心中的悲痛,泪水簌簌落下,“我丁家近日祸事不断,先是莫名卷入这桩离奇案件,如今家父又突然离世,老夫……老夫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贺元熹轻轻叹息一声,目光之中满是悲悯之色。

    赵清浔微微蹙起眉头,神色凝重地看着丁正旭,“丁主君,令尊是何时离世?可有何异常之处?”

    丁正旭强忍着悲痛,努力回忆着,“家父昨日尚且安好,今日一早却被发现……被发现已然没了气息……”

    赵清浔心中疑虑愈盛,只觉此事极为蹊跷。

    怎会如此巧合?

    自丁管家苏咸被捕,继之以其爆体而亡,如今丁家老主君又离奇死亡……

    赵清浔沉吟片刻,而后问道:“丁主君,可否带我们去瞧瞧令尊的遗体?”

    丁正旭略作迟疑,最终还是点头应许。

    在侍从的引领之下,他们来到停放丁家老主君遗体的正堂。

    房间之内弥漫着淡淡的香烛气息,老主君静静地躺在那里,面容安详,仿若只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仅一眼,赵清浔的目光便落在了老主君的脖颈之处,那里似乎有一道极为浅淡的痕迹。

    当她欲要深入查看之际,丁正旭拦住了她,“万万使不得,家父已然焚香沐浴过,不可触碰。”

    死后焚香沐浴,其意为愿逝者清清爽爽离去,于来生投得一个好胎。

    赵清浔唯有远远地观望,却难以看出任何端倪。

    然而,这道极淡的痕迹,却愈发让她笃定丁家老主君绝非正常死亡,而是死于非命。

    而此时,丁正旭跪在丁家老主君的主棺之前,悲声叹道:“爹啊,您已至古稀之年,这般离去,也算寿终正寝了。”

    他的声音悲怆,泪水再度滑落,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抚摸着老主君身旁的物件。

    下方的亲属们这才开始低声呜咽起来。

    一时间,正堂之内哭声弥漫。

    赵清浔与贺元熹立于此处,颇感尴尬,只得拱手告辞,离去。

    只是,赵清浔在离开之时,依旧转头望向跪在主棺旁的丁正旭,心中疑惑顿生。

    贺元熹轻轻扯了扯赵清浔的衣角,压低声音道:“你此举也太失礼了吧。”

    赵清浔方才回过神来。方才她究竟在思忖何事呢?

    她竟然对丁正旭起了疑心,可这乃是弑父之举啊。

    北昭之地,最重孝道。

    丁正旭为人子,怎会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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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女郎不能算谋天下最新章节第七十七章 剖尸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