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十只大白鹅“咯儿嘎、咯儿嘎”地欢叫着,纷纷向俺娘儿俩这边游来。我知道,那都是俺家的鹅,它们是看见主人来了,争先恐后地跑过来欢迎呢。
我娘笑着说:
“明仕,看着没?咱家那些鹅可通人性呢!”
“大白鹅,你们好!我好想你们呀!”我非常高兴地向它们打起招呼来。
鹅们也都“咯儿嘎”不停地叫着,像是在回答我,好好好。
我开心极了,把挎着的筐交给我娘。我快步跑到湖边儿,蹲下,等那些鹅靠近我时,我伸手把它们的头挨个儿摸了摸。然后,我和娘一起去捡鹅蛋。
在我们鹅湖养鹅或养鸭十分简单,不用人工照看喂养,只需把鸭子或鹅放到鹅湖,它们就全天候地在鹅湖自然生活:
白天到湖里捉鱼吃,夜间栖息在湖畔。
湖畔的那些大柳树下,有很多窝棚,那都是各家各户给自己家的鹅或鸭修建的宿舍。
鹅鸭们都认识自家的宿舍。它们困了就回到自家宿舍就寝,有蛋了就赶紧夹回“家”去下,从来都不会错把蛋下到别人家的窝棚里。
鹅鸭们把蛋下到窝里后,主人们也不及时来取,就让它们在那儿积攒着。只有家里的蛋吃光了,再想吃时才挎着筐到鹅湖来,把积攒的鹅蛋或鸭蛋都挎回家——等到全部吃光了再来取。
如果取蛋时,碰巧自己家的窝棚里没有蛋——也许是鹅鸭没有下,也许是被邻居给借走了——取蛋的人也不空回,她就到邻居家窝棚里拿几个蛋回去暂且吃,等到下次再来取蛋时,把借的蛋再如数送回。
鹅湖人都十分自觉,不论谁家养鹅或养鸭,数量最多不超过十只,因为养多了怕湖里的小鱼儿小虾被吃光。真要是被吃光了,大家还得送食送料去喂,多麻烦不说,主要是人工喂养下的蛋不好吃。
我们鹅湖的鸭蛋和鹅蛋是出了名的好,因为那蛋都是由鱼虾演变生成的,它不但个儿大,表面儿瞅着干净,里面的蛋黄儿还特红。那红可不像“苏丹红”似的干巴巴地红,而是黄里透红的那种特鲜、特亮、油汪汪地红,红得就像快要落山的夕阳——那又大又红的蛋黄儿和浓浓的蛋清儿一起滚落到饭碗里时,真是太好看、太眼馋了!
鹅蛋做熟后,吃起来又肥又嫩,口感特鲜。
因此,鹅湖的鸭蛋和鹅蛋在石门镇市场上是抢手货。其它地方的鹅鸭蛋都是按斤卖,鹅湖 的鹅鸭蛋从不上秤,就论个儿卖——两块钱一个,一口价,买多少也不打折。
我和我娘来到俺家的窝棚前。
我掀开草帘儿往鹅窝里一看,只见铺着茅草的地面上,白花花的有好几十个大鹅蛋。
“哎呀,攒这么多了!”我非常高兴地说,急忙伸手捡了起来……
我高高兴兴地挎着一筐鹅蛋,和我娘一起回到家里。
我娘烧火,用大锅给我煮鹅蛋。
我往葫芦头子里装鹅蛋。葫芦头子搁在柜脚旁边。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边往里面装鹅蛋,一边自言自语地查着数儿:
“1、2、3、4、5、6、7、8、9……”
我一直数到26个,葫芦头子里就满满当当地再也装不下了。筐里还剩下8个大鹅蛋。我就轻轻地把它们挨个儿摆在了柜脚底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十分亲切的声音从外面传到了我的耳畔:
“明仕!明仕回来啦?明仕……”
是我爹在喊我,我爹下地回来了。
我高兴极了,答应一声,赶紧起身往外跑。在前门口,我十分幸福地扑到了我爹的怀抱里,我含着激动的热泪跟我爹撒娇儿说:
“爹,女儿好想你呀!”
我爹比我还要幸福,他一边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一边嘿嘿嘿地笑着说:
“爹也想你呀!明仕,刚才爹正用风车往咱家那稻田里灌水呢,忽然,有只花喜鹊落到了咱地头儿那棵大杨树上,冲我‘喳喳喳’地欢叫。
我就觉着有喜事儿了,心想,八成儿是我大闺女回家来啦!
我正猜想呢,就看见吕二媳妇儿扛着铁锹下田来了,大老远地她就告诉我,‘七叔,明仕回来啦!’我一听,乐坏了,就忙迭儿跑了回来。
明仕,你胖了!你婆婆、你小姑子和子虚都好吧?”
我说:
“好好好,他们都好!爹,我婆婆让我给你带好儿呢!”
“啊,谢谢你婆婆!”我爹笑容可掬地说,“明仕,子虚还在开发公司上班儿哪?”
“是呀!爹,本来,子虚也想和我一块儿来看你和我娘;可是,这些天他特忙,抽不出空儿来。”我临时撒了个谎,没好意思说我老公出远门儿了,我独守空房时忽然想家了才跑回来的。
我怕那样说,会使我回娘家探亲的诚意在大打折扣的同时,让我爹娘感到扫兴。
我认为,做为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在爹娘面前说话就要讲究策略了:
该说实话时说实话,但有时为了顾全大局,不该说实话了就得隐瞒事实。如果那也叫撒谎的话,就算是善意的谎言吧!
因为俗话说,“会当媳妇两头瞒、不会当媳妇两头传”。
“明仕,鹅蛋煮好了,快趁热吃吧!”我娘大声说。
我回到屋里,见我娘已经把剥了皮儿的鹅蛋都装在一个大花碗里,摆在了炕桌上;桌上还有一碟儿清酱,就等我吃了。
“啊,好馋人哪!”我笑着说,赶紧把手洗干净,然后扑到炕桌前,伸手抓起一个热乎乎又白又嫩的大鹅蛋,掰下一块儿蛋清儿,蘸点儿清酱就急忙送到嘴里吃起来。
我边吃边说:
“真香啊!不光鹅蛋香,清酱也香!”
你知道啥是“清酱”吗?
所谓的“清酱”,是我娘自制的酱油。具体的制作方法是:
把烀咸菜的浑汤汲取出来,再重新倒进大锅里用慢火熬——熬汤时,适当的加进一些茴香、大料和生姜—— 一直熬到汤的颜色由浑黄变成黑红了并有浓浓的香味儿飘出时,就用木勺一下、一下地把汤撇到一个坛子里,封上口儿,放凉以后就是“清酱”,舀出一碟儿来就可以直接食用。
你别看它制作工艺简单,吃起来可是清香浓郁,回味无穷。
我在香喷喷地吃鹅蛋时,我爹和我娘坐在跟前儿,都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娘一共煮了五个鹅蛋。我吃了两个就吃顶住了,再也吃不下去,因为鹅蛋太肥了。剩下那三个鹅蛋,我爹吃了两个,我娘吃了一个……
吃罢了鹅蛋,我娘又开始张罗给我做水豆腐吃。
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特喜欢吃我娘做的水豆腐。
在我们鹅湖,吃水豆腐不用驴拉磨,用水磨拉。水磨拉出来的豆浆又干净又细腻,比电磨拉的豆浆要细好几倍。
豆浆拉出来 之后,用水筲挑回家,倒进大锅里把豆浆烧热后淘出来,装在一个大砂盆里。
然后,用细纱布口袋一下、一下地把混在豆浆里的豆渣挤压过滤出去,让纯浆淌进大锅里,再烧火把全是精华的浆汁烧开后,重新淘到一个大砂盆里,用卤水慢慢地点——直到那热气腾腾的浆子渐渐形成了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豆腐坨儿,就停止使用卤水,拿一个用秫秸杆儿穿成的盖帘儿把盆盖住,再用一块厚厚的蒙锅布把盖子连盆一起捂严。
大约15分钟过后,一盆又白又嫩、香喷喷的水豆腐就做成了——揭开盖子一碗豆腐脑儿软颤颤地放到柳条笊篱里一吃,嘿,喷香!
………………………………
一晃儿,我在娘家十分愉快地度过了八天。
在那八天里,我见到了大部分童年时的小伙伴儿,只有三个没看着——其中,有一个到南方打工去了,有两个嫁到了外村……
在那八天里,我只给婆婆、小姑和老公各打了一次电话。
因为在鹅湖山下手机没有信号儿,要打电话得登到山顶上去打,太累。
我娘说,过些天鹅湖家家都要安电话。等有了固定电话就好了,乐意打电话随时都可以打,想给谁打就给谁打。
第九天早上,我遇到了一桩喜事:
我三姨姥家的二儿子娶老儿媳妇。
我三姨姥家,住在张家窝铺,离鹅湖有二十多里路程。从鹅湖去张家窝铺,交通特不方便,既不通客车,也没有电三轮儿出租车。
我爹和我娘想走去,又嫌远,都不乐意去,就让我当代表前去随礼。
我欣然领命,骑上我旧时的“凤凰”自行车前往张家窝铺。
从鹅湖到张家窝铺,得经过柳树屯、故人庄、三家子、五棵杨和八里堡(pù)五个自然屯。当我骑着“凤凰”自行车穿过柳树屯、路过故人庄时,忽听有人喊道:
“吴明仕!”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跳下车子,顺着喊声望去,只见在一座园子里,有个20多岁的女子,正在笑英英地朝我招手呢。
立刻,我就认出她来了,不禁又惊又喜。
“黄豆花!”我欢声叫道,赶紧停住自行车,快步向黄豆花跑去。
黄豆花一见,立刻冲出园子向我奔跑过来。
黄豆花是我小学同学,俺俩不但是同班,还是同桌呢。自从我到城里念书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想不到会在这里不期而遇,真是太好了。
我和黄豆花飞快地往一起跑——那速度,比刘翔跑110米跨栏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大约15秒之后,我和黄豆花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俺俩极其热烈地拥抱了好大一会儿,互相把亲热之情都化解到了对方的身上之后,才分开身子,手拉着手,都兴高采烈地注视着对方的灿烂笑脸。
我说:
“黄豆花,你模样儿一点儿都没变,只是个子长高了,身子变成熟了!”
黄豆花说:
“你也是!吴明仕,你不但个子更高,模样儿也变得比过去更白净、更好看了!刚才你骑车子一过来,大老远我就看着像你。我一喊,你就站住了……吴明仕,我可想可想你了!经常在睡觉时梦见你!”
“是呀是呀是呀!黄豆花,我也好想好想你呀!时间过得多快?一晃儿,咱俩有十多年没见面儿了!”我说着话,忽然发现有只青虫子正在黄豆花的头顶上曲曲弯弯地爬,我就伸手把虫子扒拉到了地上。
黄豆花看见,“咕咕咕”地叫了几声,立刻就有一只羽毛色彩绚丽的大公鸡跑了过来,伸嘴把虫子叼跑了。
我看见,那只大公鸡把虫子叼到园子墙根儿下,丢给了一只正在觅食的老母鸡。老母鸡毫不客气,一口就把虫子吃掉了。
“黄豆花,那都是你家的鸡呀?”我问。
“嗯哪!”黄豆花点头说,“吴明仕,快到俺家去看看吧!俺家就在那边儿——紧挨着那个小洋楼儿的那家。”
“不对呀!”我有些疑惑不解,“黄豆花,你家不是在柳树屯吗?”
“嗨!”黄豆花笑着说,“柳树屯是我娘家,我这不是嫁到故人庄来了嘛!吴明仕,走走走,快到俺家去……今儿晌午你就在俺家吃,我不给你整别的菜,就杀只鸡,咱实得惠儿的,来个小鸡儿炖蘑菇。”
我一听,忙说:
“不行啊!黄豆花,我要到张家窝铺随礼去。改天吧,改天我再到你家来吃小鸡儿炖蘑菇。”
“不行,就今儿晌午吃!”黄豆花十分执着地说。
我知道,她拧劲儿上来了。
黄豆花有股拧脾气,一个心眼儿,啥事都说一不二。
有一次,在上学的路上俺俩遇到了一起,就肩并肩地往学校走。
走着走着,黄豆花从腰兜儿里掏出两块糖球儿,她把一块含到自己嘴里,另一块塞给我吃。
我推辞不要,她坚决要给,并说,吴明仕,这糖你要是再说不要,我就把它扔到草棵儿里去。
我以为她开玩笑呢,就说,我真的不要,还是留着你自个儿吃吧。
哪知,我话音儿未落,黄豆花一扬手,真的把那块糖扔到了路旁的草棵儿里。
你说,她是不是一个心眼儿?
本来,黄豆花心眼儿挺多,造成她缺心眼儿的原因是,小时候儿她的脑袋被门给挤过一回,不幸把心眼儿给挤丢了很多,结果就剩下一个心眼儿了。
这时,我见黄豆花执意要我到她家去吃小鸡儿炖蘑菇,我知道拧不过她,就说:
“要不这样:黄豆花,我先上张家窝铺去随礼,到那儿随完礼我不坐席就回来,到你家连吃小鸡儿炖蘑菇带跟你唠唠贴心嗑儿。”
黄豆花一听,特高兴地说:
“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回家杀鸡去。吴明仕,你可一定要上俺家来呀!你要是不来,我就一直等着你,往死里等!”
我笑着说:
“你放心吧!我说话算数儿,保证到你家来。”
我骑着自行车,匆匆赶到张家窝铺,来到我三姨姥家。
只见满院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热热闹闹地在这里参加婚礼。
我和所有认识的人互相亲亲热热地打过招呼,然后,我来到帐桌前,先替我娘随了100块钱的礼,帐单上写的是我爹吴用的名字;随后,我自己又随了100块钱的礼,帐单上写的是我老公甄子虚的名字——旁边儿有一注解:(此人乃鹅湖小俊头之夫婿也)。
对,“小俊头”是我的小名儿,亲属们都知道。
我随过礼之后,对三姨姥说,我还有事儿,就要告辞。
无奈,三姨姥全家人都执意要我坐完席再走。没办法,我就坐了席。但是,我没有多吃,我只是磨磨蹭蹭地象征性吃了一个四喜丸子和几口青菜……不等散席,我就急忙起身告辞了。
我骑着自行车飞快地往黄豆花家赶。
当我穿过了八里堡、又穿过了五棵杨和三家子,刚一驶入故人庄的庄口时,突然,从前面路旁的一棵大杨树上跳下个人来,迎面挡住了我的去路。
只见那人一手拿草帽遮住脸,一手举着个杨树枝,冲我大喝一声:
“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此路过,车子留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赶紧刹车停住,壮着胆子对那个“强人”喊道:
“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打劫?”
“哈哈哈!”那人忽然大笑道,“吴明仕,老班长,你看我是谁?”
说罢,他把草帽拿开,露出了一张笑嘻嘻的娃娃脸。
“嘎小子!是你?”我不禁又惊又喜地叫道,撂下自行车,冲上前当胸就给了他一拳——我边打边说,“嘎小子,臭小子,坏小子,你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嘎小子”是我小学同学,他家就在故人庄。
嘎小子名叫高粱红,但是,因为他特淘气,同学们谁也不喊他大号高粱红,都给他叫“嘎小子”。
俺在一起念书时,嘎小子又嘎又馋,他经常偷吃我的零食。因为我娘娇惯我,经常买零食让我装进书包里带到学校去吃。
有一次,中午我要吃自己带的午饭时,打开饭盒一看,竟然空了,只有一把羹匙孤零零地躺在里面。我立刻就嚷了起来,“是谁把我的午饭给偷吃了?”
同学们都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只有嘎小子随声附和说:
“是啊!是谁把班长的大米干饭炒鹅蛋给偷吃了?下次一定要注意哟!”
我一听,他这不是贼喊捉贼吗?我正要责怪他,他却假装学雷锋似的把他带的午饭送到了我面前,笑嘻嘻地说:
“班长,别生气了,气大伤身。就委屈你吃我的午饭吧!”
说罢,他把饭盒打开了。
我一看,是小米干饭炒盐豆儿。伙食也不错。我不禁挺高兴,就接了过来边吃边故意问他:
“嘎小子,你‘发扬风格’把午饭让我吃了,你不饿吗?”
嘎小子见我高兴了,就嬉皮笑脸地一拍肚子说:
“我吃饱饱儿的了。吴明仕,你娘炒的鹅蛋可真香啊!”
还有一次,我早晨起来晚了,怕上学迟到,没吃早饭就走了。
我娘怕我饿着,给我带块月饼让我一边走路一边吃。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掏出月饼正要吃,忽然嘎小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和我一起上学。他见我要吃月饼,就咽了口唾沫,笑着对我说:
“吴明仕,等将来我要是有钱了,我就买两块月饼—— 一块留着到八月节吃,另一块马上就吃:掰成两半儿,一半儿我自个儿吃,另一半儿分给你吃!”
当时我一听,心里不禁特感动。立刻,我就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月饼掰一大半儿给了他……
“嘎小子,你在这儿干啥呢?”我笑着问。
嘎小子立刻向我敬了个少先队礼:
“报告班长,高粱红奉夫人黄豆花之命,在此恭候老班长到舍下去吃小鸡儿炖蘑菇!”
“哦!”我明白了,原来,黄豆花嫁给了嘎小子。
嘎小子推着我的自行车,俺俩一边说笑一边往他家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他家大门口。还没进屋呢,一股小鸡儿炖蘑菇的香味儿就飘进了我的鼻孔儿。
“真香啊!”我忍不住说,快步走进了他们家。
他们的房子坐落在故人庄的一个高坡处。因此,视野十分宽阔。我坐在炕上,通过敞开的窗户,不仅看到了外面的场院,菜园子;还看到了村边那些浓荫茂盛的绿树以及更远处山势倾斜的一座青山。
黄豆花和嘎小子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
黄豆花不但给我做了香喷喷的小鸡儿炖蘑菇,她还为我煮了香喷喷的黄米饭。
临吃饭时,黄豆花还让嘎小子把她自酿的一坛葡萄酒搬了出来,启开泥封后,先倒了一小杯请我品尝。
立刻,我就闻到了浓甜的酒香,不禁咽了口唾沫,我真想痛饮一杯。可是,我没敢喝,因为我怕万一自己真的怀孕了,喝酒会对胎儿的发育有影响。
我端着酒杯闻了闻香味儿,笑着说:
“这酒真香啊!可惜我不能喝!”
黄豆花问我为啥不能喝?
我知道她的脾气,就红着脸实话实说了。
黄豆花一听,特高兴地说:
“好啊!既然是这样,我就不让你喝酒了。老同学,你就多吃点儿鸡肉,多喝点儿鸡汤吧!”
“是啊是啊!”嘎小子也说,“班长,今儿个你就多吃点儿,这就算是我过去总吃你东西的补偿!”
我和黄豆花都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小男孩儿忽然拿着一瓶酱油跑进屋来,对黄豆花说:
“娘,我把酱油打回来了!”
我的眼睛一亮。
“唷!黄豆花,真行啊,你儿子都会打酱油啦?”我十分惊喜地说,“他叫啥名儿?”
不等黄豆花开口,她儿子立刻奶声奶气地说:
“阿姨,我大名叫高兴,小名儿叫淘气儿。”
“唷,淘气儿真乖!来来来,快让阿姨稀罕稀罕!”我非常高兴地说,伸手把小家伙抱到怀里亲了一口。
“吴明仕,你看,我儿子长得像谁?”黄豆花笑英英地问,她正在拧酱油瓶子盖儿。
我满心欢喜地打量着淘气说:
“这还用问?小家伙分明就是一个‘嘎小子’的翻版哪!”
嘎小子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们开始吃饭。
黄豆花一边让我吃鸡肉,一边自己喝葡萄酒。
嘎小子喝了一杯葡萄酒,说那酒甜嘴巴舌地没劲儿,喝着不过瘾,他就改喝山沟散白酒。
淘气坐在嘎小子的旁边儿吃饭,却不好好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总盯着嘎小子的酒杯。
嘎小子怕淘气偷喝白酒,他就用手把着酒杯,一面喝酒一面滔滔不绝地和我说话。
我一边吃着鸡肉和蘑菇,一边和他们聊种地过日子的事情。
我兴致勃勃地说:
“嘎小子,黄豆花,你们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美呀!不仅有田地,而且要场院有场院,要菜园子有菜园子;还栽桑种麻,满院子都是菊花。黄豆花,你们家的那些菊花都是九月菊吧?”
“是呀是呀!”黄豆花喜气洋洋地说,“吴明仕,我告诉你呀,每年一到九九重阳节,那些菊花就全部盛开,院子里一片金黄,可好看啦!”
“是吗?”我不禁兴高采烈地说,“黄豆花,等到九九重阳节的那天,我还上你家来,欣赏满院盛开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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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孟浩然《过故人庄》诗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