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淑一家在集市上采购了云启探望陈师傅的必要物件。
在与李淳生,西南侯几人告别后回家的路上楚书婉事无巨细地嘱托着云启一些见到自家师祖的注意事项。
几人顺着小巷很快便到了自家家门。
云淑在前,一只手拎着一只时不时扑腾一下的公鸡,一只手打开门锁,刚要推门而入身形却猛然一顿,撇头瞟了一眼楚书婉与生伯,后轻轻推开院门一侧。
院内不知何时已经有穿着十分华丽的一男一女站于院中,看向院门几人。
云淑面不改色,抱着云承的楚书婉不自觉地双眼睁大,生伯却似是毫不关心,而书婉怀中抱着的云承一扭头看到穿着华丽的两人很天真的向着楚书婉说道:“哇,娘亲他们好漂亮啊,家里是来神仙了嘛。”楚书婉没有接话只是脑袋轻轻靠在云承的脑袋边。
云启在云淑身后没有看到院内的情况,听到云承所说,便挪了两步从父母两人中的间隔处向内看去,在看到院内两人的一瞬便瞳孔猛地一震。
男子双手环抱胸前,头戴一顶白玉冠,身着与前日那名带狗的男子如出一辙的云纹素雪长袍,腰间同样挂着一把带着剑鞘的长剑,不同的是远看院中的男子在一旁的女子身形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尤为高大。
一旁的女子的装束则更像是身处盛夏,一身紫色流光刺绣束腰长袍外搭一件若隐若现的淡紫色流光薄纱,在这冬日中不忍让人觉得生出一丝寒意,露出的肌肤若白瓷一般白亮剔透,饶是相隔约莫二十步的距离,从穿着姿态都能感觉出倾国倾城的美艳气质。
两帮人有了一时的僵持之感,而后高大男子对着云淑率先操着一种云启听不懂的外乡口音说道:“大哥,这么久不见都不想我吗?”
云淑面色有些无奈长叹一口气后用同样的话语说道:“云开,早就料到你们要来了,只是现在心情颇为复杂而已。”说罢云淑便招呼家人进门。
而云启进门才注意到,高大男子,长相与云淑十分的神似,一双剑眉即使仔细观察都分辨不出丝毫不同,而不同的就是云淑的眼神似乎更加深邃,眼眶也更为明显一些。
而一旁的女子则是与书婉在五官上极其的相似,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一双丹凤眼配着秋水眸,一弯柳叶眉也使得此人柔态尽显。
云启有些微微愣神,自记事开始,或是终日操劳着家务,自己的母亲似乎已经不是那么年轻美丽,而相亲邻里连同父亲时不时都会讲起母亲年轻时的美貌。
云启想过很多次但脑海中总是会因为浮现出母亲现在的脸而无法想象更多,但似乎就算娘亲没有那么年轻了,在自己的印象中也仍是镇子上最让人羡慕的漂亮女人,而自己的父亲也是大家公认的好男人。
如今见到这位陌生女子,云启才忽然对大家所夸赞的母亲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生伯见云启愣神许久,便抬起拐棍戳了戳云启,才将其从繁杂的思绪中拉回。
书婉放下怀中的云承,摸着其脑袋,向云启与云承两个孩子介绍道:“这位是你们父亲的亲弟弟,也是你们的叔叔云开;这一位是你们娘亲我的妹妹,同为楚姓,名书瑜也是你们俩的小姨。”
说罢书婉冲着书瑜淡淡一笑,而年轻貌美的书瑜也是看看两个孩子,又走近书婉的身前,挽起书婉已经有些老茧的手,用一口温婉细腻的水乡方言说道:“姐,这些年你们辛苦了。”
书瑜便又伸手摸了摸云承的脑袋,对其轻声说道:“我的小外甥,长得真讨喜。”
看到一旁的云启又补充了一句“嗯,大外甥也长得很英俊,就是太像他爹了……”
书婉连忙打断书瑜的话,用着同样的温婉方言有些训斥地说道:“小妹儿,这是孩子,别那么口无遮拦的。”
一旁的云启似懂非懂地尝试理解这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语,而云承则是一副求抱,求亲亲的样子。
这一边书婉带着孩子与书瑜唠着家常十分和谐,但另外一边似乎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云开与生伯相对而立,一名佝偻老叟与八尺大汉,竟然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老伯,你这隐得一身的气息,让后辈感到颇为熟悉。”云开表情严肃,颇有些质疑的语气夹杂其中。
生伯一手拄着拐棍,一手扶着烟杆,深吸一口,然后重重向着云开吐出一口白烟,一脸淡然的说道:“你能对我有所察觉,我便也能估量你的深浅,你对我有这么大敌意莫不是因为当年那云知茂之事?”
云开双眼一眯,右手已经按在腰间的银色佩剑处,眼中似是生出几道血丝。
“嘭!”
伴随一道响亮的撞击声自两人处传出,一股不大的气浪也随之而来,引得另一旁的母子几人纷纷回头观望。
只见云淑单手持一根深棕色长棍,长棍一头被云淑用手死死握住,另一头抵在云开手中那已经出鞘一半的剑柄处,两人身形皆是一僵。
“咔!咔咔!”
顶在剑柄处的棍头端忽然蓬松炸裂开来,云淑一双眼睛却微微眯起死死地盯着云开那充满怒意的脸庞。
“若是我真是与你所说的事情有关,那么现在就轮不到你动手了。”生伯摆摆手,颇有些无奈的声音缓缓传入云淑,云开二人的耳朵。
云开看了看云淑长叹一口,收剑入鞘,但仍扭头向着生伯说道:“我看在我哥这么相信你的份上我暂时不追究,但……若是让我将来查出你与那事有关,即使你为逃命遁入大荒,我也定要斩你!”说罢便大袖一挥转身入室而去。
云淑也顺势轻轻一丢将废掉的长棍扔向一侧,向着生伯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向着生伯解释道:“云开自小就受爷爷的残魂照顾甚多,从而也是对当年其陨落最在意的人,再加上打小性子就直。”
云淑摇摇头,生伯却转而说道:“我之前还有些纳闷,世间何时出了一位我摸不清门路的七境巅峰强者,你小子放着你们云见山的正统路数不学,光靠着百家杂学仍能摸到八境的门槛,若是再给你千年的世间,云见山再出一位惊艳八大灵山的八境大仙尊也不奇怪了。”
云淑脸上不自觉了流露出一丝笑意,却又眼神复杂地看向自己的两个孩子。
生伯走到云淑身边伸手拍拍云淑的肩膀,问道:“若这云开与你是血亲,那么你也本应与他一样,为何这么多年我从未见你对我有所顾忌?”
云淑依旧看向楚书婉几人处,不是很在意地说道:“虽然我认得出生伯您身上那特殊的剑意来源,但那其中夹杂的人间烟火气却骗不了人,一位长居世间四处流浪几千年的修士,若不是心中有大的谋划,硬说其非善类,于理不通。”
生伯默默点头,吹出一口烟气,说道:“我就算隐藏的再好,遇到实力差距不大的人有所发觉,仍会辨认出我的身份。好小子还是让你给算计了,这么多年没有告发过我,这还真算是让老头子我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云淑淡然说道:“我即为兄,为长自然在为人处世方面比云开多下了些心思,而您也说了,我的路数并非自家山门路数,而云开却是纯正的云见山流派正统,然这一切也因我天资并不出众,事已至此我也不妨跟您讲讲。”
云淑的眼中似是突然流光溢彩般,一双眼眸中饱含了太多太多的思绪。
“我自幼起也算是天资聪慧,但在云开出世以后或许是因为皓月的光泽太盛,导致我这颗稍微亮一些的星星就不怎么起眼了,也正因如此父亲也未对我有什么约束,或者说我在云间山忽然消失,十载,二十载也并不会有人在意。如此我便开始喜欢上了偷偷下山,也自那时起便贪恋起了俗世凡尘。我零碎在凡尘近千载的时间内接触了许许多多的东西,诸子百家的学说,百家争鸣的凡尘武学,各自千奇百怪的山野术数。”
听着云淑叙述的生伯,久久不语,也似是想起许多往事般,而云淑继续说道:“不知是天道的设计,还是命中本有此机缘,本以武入道的我忽得一只脚踏入文道,仗剑千年以纯粹的武学与人切磋的自己也不经意间磨砺出了一颗剔透的剑心,后在游历灵剑山时与自己的本命灵剑心生感应,遇见了当时去灵剑山求取机缘的书婉,而后我也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六境圆满。”
生伯却笑道:“世间修士都为躲避那凡尘俗事,终日隐匿于灵山之上虚度光阴;世间都知云见,灵剑二山人才辈出,却不见雄剑,云城两关下的百万枯骨,都羡古轩辕一脉天赋异禀,却不知每一代轩辕子嗣都要于凡尘历练百年甚至千年之久。若世间只见那登顶之人在顶峰的光辉姿态,却对那无数夭折在半路的攀登之人视而不见。那这世间便如一株缺少养分的树木,慢慢凋零,最终重新化为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