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正然初听到罗老夫人回京,眼里立时带上一丝襦慕之情,母妃的母亲啊!这刚涌出来的亲情却在下一刻被哑巴章的话击碎成渣渣:
“不知为什么,罗老夫人似乎很不喜王妃,总是冷冰冰的,除非是王爷也在。”
不喜母妃?郁正然瞬间黑了脸。自从他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很是费了心去取得有关母妃的一些信息,知道母妃从来就是个单纯善良、性子柔和的女子,有着极佳的人缘。再说了,别人不喜母妃还说得过去,外祖母不喜母妃?是亲生母女吗?
既然不喜欢他的母妃,也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了。郁正然想也不用想,直接就将罗老夫人从他的“亲人谱”中划掉。
哑巴章点头:“嗯,那时王府里还有人悄悄议论呢,说罗老夫人对赵侧妃倒像是亲生女儿,也多亏了赵侧妃为王妃斡旋,罗老夫人才偶尔对王妃和颜悦色一些。王妃生下主子你之后,赵侧妃是第一个停了避子药的,不想还是田侧妃先有了身孕,为此罗老夫人还训斥了王妃,要王妃给田侧妃落胎,王妃那么善良,怎么会答应?结果主子你周岁宴的时候,罗老夫人就生病了,没法来。”
赵侧妃?郁正然握了握拳。那个女人野心不小,也够狠,竟敢提出要他们让宁儿回不了京城?若不是怕打草惊蛇(潜在赵侧妃身边的吴婆子是个死忠于北齐王的,且极为精明厉害,有非常丰富的细作经历)。他真想想先让她猝死算了。敢存了谋害他弟弟的心思。他才管什么庶母不庶母。想必父王知道了也不会绕过她。
好在他故意试探了两次,知道齐浩宁也是防着赵侧妃的,并不像之前有些传闻那样所谓“亲若母子”。
哑巴章也是皱紧了眉头:“赵侧妃一心算计宁世子,为她自己的儿子齐浩翔谋夺世子之位,现在罗老夫人来了,恐怕难免会存了借刀杀人的心,利用罗老夫人对付宁世子。主子,宁世子和福星贵郡主也要参加那个什么菊花宴。我们要不要派人暗中给宁世子提个醒?”
郁正然摆了摆手:“不用,继续盯着就好,宁儿和小……福星贵郡主也不是那么好算计的。”如果连这几个女人都玩不过,宁儿怎么能从粤城全身而退?
倒是他们自己也要小心谨慎,他家弟弟也是个敏锐的,对细作之类的嗅觉尤为灵敏,万一查到他这边来就不好了,现在还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
郁正然回到郁府,照例先去看了看儿子圆儿。圆儿正在睡觉,负责照顾圆儿的管事妈妈上前汇报:“宁世子又派人送来一箱子玩意儿给小少爷玩。说是南宫家商队从西洋带回来的。他见两侯府两位少爷喜欢得紧,也要了一份送来。其实。很多都要等小少爷再大一些才用得上。”圆儿小少爷现在才五六个月,连爬都还不会呢,喜欢有色彩的好看的东西,抓到就往嘴里送。
圆儿身边照顾的奶娘、妈妈、和小丫鬟们哪个不惊叹于小少爷同宁世子的“投缘”?宁世子时不时就会送些新奇玩意儿来,也没管小少爷现在还只是个基本上只会吃奶、睡觉、吹奶泡泡的小婴儿。而小少爷也同宁世子亲,每次看见宁世子就会咯咯咯笑,还会伸出藕节似的小手要抱抱,害得宁世子每每手忙脚乱、紧张得不行,还是自家老爷手把手教会了他怎么抱小少爷。
郁正然唇角勾起温暖的笑意:“那就好好收着,都是宁世子对圆儿的心意。”边说边看了一眼那边蓝色的包着锦缎的箱子,箱子的角都是圆润的。齐浩宁每次送来东西都是用这种箱子,说是在两侯府学的,宝宝屋子里放置的箱子都是将角抛圆了的,以防宝宝会爬会走时自己扑过去拿玩具。
血脉相连就是这么神奇啊,连小小的圆儿都能感觉到宁儿是他的嫡亲叔叔,是他的亲人么?要不怎么会那么喜欢宁儿?
书房里,郁先生正在焦急地等待郁正然:“少主,太皇太后要见你呢,还有,主公那边出了点事,说是三爷被人盯上了。”
“三爷?谁啊?”郁正然好似没有听到太皇太后要见他,若是早两年,此刻的他早已经兴奋得两眼发光。
郁正然这一两年已经不是郁先生眼中“渴望亲情、渴望家人的少主”了,对那些“亲人”不再反应热切、殷切地记住每一个人。
而郁先生一开始还会想着如何婉转地、曲里拐弯地劝解几句,数次无果后,现在也无可奈何了,只当作没有看到。
“是虞姬所出的三爷,据说主公一向很宠爱他。几年前,他擅自做主,以海货商人的身份作为幌子跑到京城来。不过还真让他做出了点成绩来,主公也就随他去了。没想到,三爷求功心切,竟然先斩后奏,策划绑架福星贵郡主以要挟、劫杀宁世子,结果还没等到主公批准他的计划,他就被人给盯上了。
“哦?就是那个什么夏若雪以死明志那件事?”郁正然悠悠哉哉地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那件事后,郁先生也跟他讨论过,那时他们都觉得是北齐王让人做的,估计是因为上次对齐浩宁的追杀失败,才意图走的曲线,只不过这个招数实在不怎么样。
郁先生刚才陈述事情时的措辞都在极力突出“三爷不是主公有意派到京城里来的”,意在不要再加深那父子俩之间的隔阂,可是郁正然脸上毫不在意的神情让他彻底挫败了,只能深深地暗叹了一口气。
郁正然优雅斯文地喝了一杯茶,才淡淡道:“先生说吧,现在父亲要我做什么?如何做?”
郁先生不敢再兜圈子,赶紧说道:“主公要我们做了他,要做得隐秘,就如普通的劫货杀人。”
“做了他?”一向深沉内敛的郁正然震惊了,那个总是亲生儿子了吧?虽然是庶子,也是在身边二十多年的亲生儿子好吧?不是还说是最宠爱的儿子吗?
郁先生的眼里也不是他自己以为的平静,说实话,他刚看到密信中的指令时也是震惊如此时的郁正然。
虽然,自古谋大事者,有时不得不果决,有段为求生之魄力和勇气,容不得半点妇人之仁,他一直以来也都是这么教导少主的。
但如今,面对主公的“果决”,少主和他都还是无法淡定,或者说,本能地无法接受,这就是“兔死狐悲”吗?
不,郁先生眼眸暗了暗,少主是不一样的。虽说都是庶子,但主公在少主身上投入了那么多,自然不是那个急功近利的三爷能比的。至今,他还珍藏着主公当年托付他照顾、教导少主的信,字字句句都让他为之动容,也让他更觉得身上的担子重,感动于主公对他的信任。
想通了这一点,郁先生又振作起来了,开始说服郁正然,也是为他家主公的“狠”作解释:“少主,现在主公的力量还太薄弱,不是起事的合适时机,若是让椅子上那位抓到我们的把柄,就能名正言顺得讨伐主公的封地,甚至将主公绑到京城来。”
当年内忧外患,很多地方民不聊生。皇上也算是顾全大局,为了避免内战带来的生灵涂炭、人心惶惶,让北齐王发誓留在封地,永不回京,前面的事就一笔勾销。皇上还当众承诺除非北齐王再有不臣之心,否则绝不会“秋后算帐”。
这些年,大周的经济平稳发展,国库也充实了不少。尤其北齐王在南海的一大笔财物、大皇子藏在青莲庵的军费都落到了皇上手里。还有,据他们估计,既然火枪配方已经被皇上找到,那前朝留下的财务也必定已经到大周国库里了。
如今,西北、西南的战势已经趋于稳定,南海地区的海匪也已肃清,加上皇上的心腹部队掌握着可怕的火枪。若是皇上这时决心攻打东北的北齐王封地,以谋反处置北齐王,……
而皇上一向自诩为明君,为了不留下污点,动手前就需要一个正当理由,即“北齐王筹谋谋反”。
这个时候,三爷一旦暴露身份,不就是将最好的谋反证据送到皇上跟前?
郁正然“嗤”了一声,冷声道:“那就安排吧!”这不算什么难事,如愿坊有一个分支就是专门负责行驶“劫匪”之职的,比真正的劫匪还专业,官府绝对找不到一点漏洞。
既然北齐王不心疼自己的儿子,他有什么好心疼的,敢把主意打到小仙子和宁儿身上,找死!就如他的愿好了!也让“父亲”看看他这次是多么的“顺从听话”,多么不折不扣地完成他的命令。
郁先生自然看到了正然眼里的讽刺,但是,唉,先这样吧,上次少主“失手”,没能杀了齐浩宁,这次若能顺当完成任务,也算是“将功补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