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渊身后掠过一个小巧的身影,看起来仅有十几岁,她衣着单薄,消瘦的小身板明显穿着不合体的衣物,身后的衣服脏污不堪,着实令人揪心。
楚妗安挂了电话,先是直接把米面各送去一半,每种五百斤。
随后用阿微给其发了一条语音。
“准备好接水的容器。”
说完便抱着颂钵,朝牛羊圈的方向跑去。
把颂钵放置在地上,拿起旁边的铁锹,戴好口罩,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楚妗安在烈日炎炎之下奋力地挥动着铁锹,不停地把牛羊圈后方已经被工人们堆积晒好的牛羊粪,铲进去。
牛羊粪便通常每日都有人来收,她家农场牛羊各几百头,每天就是吃吃吃,然后到山上溜达一圈接着吃吃吃,粪便的产量十分庞大。
柴火应该是不缺了。
足足铲了两个小时!实在是太沉了,铲一会儿歇一会儿,这已然是她最快的速度!
铲完之后,用旁边干净的布子小心翼翼地捏着颂钵的边缘,她嫌弃得直皱眉,屏住呼吸拔腿就往大院方向跑。
将颂钵迅速放下,一把拿起高压水枪,打开水管就是一阵猛滋!
颂钵响个不停。
楚妗安把帽子和口罩摘下,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拿着帽子扇风,同时冲着颂钵。
粮食有了,柴火用牛羊粪应该可行,水也送去了。
她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那瘦小的身影,心情微微沉重。
楚妗安的母亲楚嫣,是一位慈善家,自创了慈善机构,重点资助贫困地区的养老院、孤儿院以及留守老人和儿童。
她曾陪着母亲一同去大山里看望孩子们,那些孩子明明正处于天真无邪的年纪,脸上却带着不合时宜的懂事与成熟。
大多女孩子因为没有干净的环境和良好的生活习惯,从而感染上炎症,却依然会笑着跟她们打招呼,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送给她。
临走前,孩子们从山里追着车一直送到马路边。
车子行驶出很远,仍然能够看见他们挥手的身影。
世界以痛待她,她却报之以歌。
楚妗安想着想着便入了神,把颂钵冲得锃亮,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直到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她才猛然回过神,跑过去关掉水龙头。
掏出手机,就看到祁渊给她发了两条语音。
他可能还用不太习惯,第一条只有一秒钟,什么都没说就结束了。
楚妗安点开第二条,低沉暗哑的声音从话筒中缓缓传来。
“谢神女赐下甘霖,祁渊已收到粮食和柴火。”
楚妗安听着语音,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是她母亲离世后第一次与人交流如此频繁。
她唯一的朋友裴诗音在国外,忙于事业,她不愿因家中琐事去打扰她。
这样挺好,她不认识祁渊,祁渊也不认识她,她们就如同网友,互不相干,却又紧密相连。
祁渊吩咐人将米面熬成粥分发下去,山洞内忙忙碌碌地接水,大雨倾盆而下,空灵之中夹杂着些许甜意。
他坐在岩石处,紧紧握着手机,旁边就是颂钵,望着不远处燃烧的篝火,他这三个月来积压在心底的郁气,慢慢消散直至消失。
祁渊余光瞥见营帐处,抿了抿唇站起身走过去,进入最大的那个营帐。
“舅母。”
一名衣着干净利落,头上插着素银钗的美妇人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祁渊,脸上带着笑赶忙迎上来:“殿下。”
祁渊摆摆手,让她不必行礼:“唤我阿渊就行。”
美妇人名叫金鸢,曾是皇家御用驯兽师,后来被祁渊的舅舅相中,求先皇赐婚后,结为夫妻。
祁渊绕过她,走向床榻,床榻之上躺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十六岁左右,他不时传出几声咳嗽,状况令人担忧。
“翊礼……”
金鸢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儿子,强忍着眼中的酸涩,“殿……阿渊给的药特别有效,昨夜后半夜退了烧,只是还没醒。”
沈翊礼的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外面寒风呼啸,他却满身汗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祁渊握住他的手,缓缓收紧,另一只手替他盖好被子,沉声道:“舅母,您可知队伍里有多少女子?”
祁渊这一路忙于奔逃,躲避埋伏,寻找能够驻扎的地方,无暇顾及其他,而金鸢一直在队伍里,常与女眷待在一起。
金鸢眼底浮现出疑惑,随后说道:“女子不足二百人,大概一百五十人。”
祁渊点点头,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朝着营帐外走去,走到门口处停下,从怀里掏出两个暖宝宝,递到金鸢手中。
“这东西叫做暖宝宝,撕开纸膜贴在衣服一侧就行。”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到金鸢脸上:“翊礼需要舅母,还请您多照顾好自己。”
说完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转身掀开帐幕离开。
金鸢手里紧紧攥着暖宝宝,盯着祁渊离开的方向,嘴角微微下沉,滚烫泪珠顺着满是沟壑伤痕的脸颊缓缓滑落。
整个营帐中只剩下她隐忍抽泣的声音。
祁渊回到岩石处,坐在颂钵旁,心中的悲戚蔓延至四肢。
夜间东宫失火时,沈翊礼早已出城,在得知出事后,察觉情况不对,不顾自身安危掉头带人赶回,翻进皇宫,并杀了一个身形与他相似的侍卫,冲进大火,将他换了出来。
他欠他一条命。
祁渊陷入回忆之中,双手紧紧握拳,旁边的手机突然传来阵阵震动声。
祁渊的思绪被打断,赶忙接起来。
刚接通,便瞧见满头插着鸡毛,一脸的不高兴,狼狈又可怜的楚妗安。
祁渊猛然愣住,心底的悲痛再见到神女的那一瞬间迎刃而解。
就像吃饱了的小猫轻轻挠着他的心尖。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又猛地收敛,声音中夹杂着清朗的笑意:“神女。”
“鸡,你要不要?”
楚妗安真的快被这窝鸡给整疯了,今天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这群鸡下完蛋死活不让她拿!
这鸡完蛋了!
楚妗安一气之下打了个电话给祁渊,听到他笑了,不禁问道:“你笑什么?我现在的样子很好笑?”
楚妗安偶像包袱很重。
祁渊笑着垂下眼眸,轻轻摇头:“依旧风姿绰约。”
楚妗安表示怀疑,冷冷看着他,随后低头对着一旁的水渠,把头上插着的鸡毛拿下来,“怎么样问到了吗?有多少小姑娘?”
祁渊眼神飘忽,从她离开镜头后,他瞳孔猛地一颤,不敢再看。
楚妗安身着吊带裙,腰线纤细优美,手腕洁白似霜雪,就那样闯入了祁渊的视线。
他磕磕巴巴地轻轻应了一声:“大概一百五十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