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伏过后,空气中的热度越发升高。夜里一场暴雨之后,第二天太阳晒在人身上,简直仿佛要把皮都要烤焦了。
饶是大家做惯了农活的,这会儿哪怕只在院子里包卤料包,干到八九点也再受不住热度了。
而乌兰心里惦记张燕平跟郭医生的事,心情也随着气温焦灼着。
她一直想着怎么着才能打听明白,又不好直接问——万一人家年轻人脸皮薄,或者说还没考虑这么长远呢?
再瞅瞅事过了就过了、如今仍旧若无其事的张燕平,不禁发起愁来:
这小年轻谈恋爱都怎么回事?也不聊,也不见……这是个正经谈恋爱的样子吗?
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借口。
这不,拿着手机刷颤音呢,又一次刷出了三伏贴——
其实这东西,他们村里人是不大感兴趣的。可每天都能刷到,而且那么多人都在贴……
乌兰心头一动,此刻便问道:
「檀檀啊,你们贴三伏贴吗?等会儿我去郭医生那边问问有没有吧?」
她问起话来,那种假作不经意的心思格外明显,还不如不问呢。宋檀听音儿就知道,她妈这好好的弄什么三伏贴?
分明是想去打听打听。
但她也没拦着——反正这东西贴也没什么坏处,全当是安心呗。
于是抛开了傻表哥的安危,只澹定的点点头:
「行啊,妈你去问问呗。」
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乌兰是半点都坐不住了,此刻喜滋滋套个长袖戴上草帽就出了门。
这会儿还不到11:00,一路走来,脸上蒸的跟红虾似的,让她忍不住又擦了擦满脸的汗,心想:
为了这些孩子,她可操心太多了!
谁知刚进郭医生的院子,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呢,身后陡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
随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中全是慌乱和焦灼:
「郭医生!郭医生!你快来看看,看我家张红这是咋了?」
张红?!
乌兰下意识转头瞧去,却见此刻那中年男人正着急的从摩托车上下来,转头扶起一个全身无力、脸色惨白的女人。
——正是之前给山上介绍翟小娥的张红。
有一说一,翟小娥那做派,搞不好日常也惯会骗人的,人家张红听了这事儿后还羞愧的不得了。乌兰好一番劝慰才缓过来。
可如今,再瞧着她难看惨白的脸色,乌兰赶紧也伸出胳膊帮忙架着人,一边还问道:
「这是怎么了?」
郭医生已经听到动静,此刻迅速的从屋子里小跑出来,就听张红男人语无伦次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在修锄头,家里锄头的楔子掉了……一听动静不对,她整个人从凳子上栽下来了!」
几个人连扶带架的将张红拖进屋子里,郭冬也顺势收回手,赶紧去架子上拿药,顺带还问她:
「婶儿,你这是中暑了——这么热的天,再有什么活儿,那也不能现在干呀!」
中暑?!
乌兰都吓一跳!
她这一路走来都要晒脱一层皮,这张红咋勤快成这个样子?
一瓶藿香正气口服液下去,张红这才恢复了点力气,虚弱道:
「我也没干啥……我就坐凳子上晒晒……」
闻言张红男人瞬间明白了,此刻不由骂道:
「我就说你别跟人家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你还非讲什么晒背驱寒气——我要是不在家,你晒过去了都不知道!」
郭冬不由无语。
晒背驱寒气倒是很有道理,可一来肯定不是大中午的这样晒,二来……
「婶儿,你们常年下地干农活的,什么时候缺太阳晒了?」
这话一出,张红也愣住了。
是啊,晒背是城里人久不见阳光才比较流行的养生方式,可他们这……
饶是她脸色惨白十分虚弱,此刻乌兰也哭笑不得: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还跟人学什么这啊那的……咋一点都不靠谱呢?」
张红也挺不好意思的:「我这不是年轻时候受了寒气,现在老觉得胳膊腿有点不利索,想着晒晒能祛一祛寒气的……再说了,颤音上人人都在晒,我一天看十好几个,肯定是有效的。」
又不死心的问郭冬:「郭医生,你说我这是不是一种排毒反应啊?」
郭冬无情回答:「不是,你就是中暑了——下回再这么多晒一会儿,热射病我这可治不了啊。」
张红男人急了:「你还不长记性?!那驱寒什么的,你叫郭医生给你拔个罐子不行吗?你干啥非得晒?这个天走一趟都能热死人的。」
乌兰也忍不住说她:「你啊,你是不知道。那颤音给你推的都是你爱看的,看的多的——啥叫大数据?大数据就是你看啥看的越多,它给你推的越多,你才一气儿看那么多人晒背!」
她还举例子:「你看,我就没看着几个!」
但大数据给她推送的都是三伏贴,这话乌兰没说。
不过,家里有人天天做直播,张燕平和辛君聊起来又常有些专业话语,她如今聊天也都也能把大数据用起来了。
叫张红一听,反而还觉得真是那么回事。
不过说到拔罐子,乌兰也来了兴趣了。此刻不由期待的看向郭冬:
「郭医生,我觉得我这个腰背也不太舒服,能拔不?人家不都说三伏天拔罐子做火疗效果好吗?」
郭冬真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村里还有这职能呢?
想了想干脆道:「那也别做什么火疗了。这样,婶儿,你等我两天,我准备准备。」
「回头给你们拔罐加艾灸,哪不舒服的,顺带驱驱寒散散淤,疏通一下经络。」
拔罐?艾灸?!
乌兰瞬间来了精神:「你要准备啥?我跟你一块弄。」
「没什么。」
郭冬有点不好意思:「你的山上,板栗林那边的野地上瞧着有好多艾草,这回我得多割点儿。」
一边还解释道:「现在市场上的艾柱品质参差不齐的,我瞧那山上的艾草质量特别好,那就没必要买。」
「等一早一晚的我去砍一点晒干,回来咱们自己用来熏艾,也不要本钱。」
不要钱,就是费些功夫,村里的老人家估计会愿意多来两趟。
乌兰也想起来了:
「确实!我们家艾草,就端午弄的那些,现在烧一把驱蚊子效果可好了!」
不过艾灸,这也不是一捆两捆就能解决的——她都忍不住心动,这村里其他人肯定更忍不住了!
不说别的,就他家这么多人,恐怕都得人人来试上一遍,那艾草缺的可不是一点两点。
乌兰当即拍板:「这么着,我们家人多,郭医生你受累都给拔一拔。」
「至于艾草,我叫他们上山去割就行了,你忙你的,别耽误。」
再看张红,见她的脸色也好很多,乌兰叹口气:「你也是,怎么能这么折腾呢?好好在家休养吧,回头再晒的乱七八糟的,你看大伙儿笑不笑你。」
「再说了,人家郭医生就是咱们村的医生,你有啥想弄的?现成的医生咋不问
呢?」
说这话的乌兰,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在教育孩子,连串的话一口气说出,这才舒坦了。
而张红……
她没好意思吭声。
虽说郭医生是他们千方百计留下来的,可到底年轻呢,平常来打个针吊个水的看不出深浅来。
真是这种事,网上人家穿白大褂的说的信誓旦旦的,不是更真一些吗?
然而再转头,乌兰已经风风火火的回去了。
至于燕平的那点子事……哎哟,网上都说了,三伏天祛寒气可合适了!她得抓紧砍艾草去,孩子的事孩子自己解决吧!
倒是宋檀没想到,她妈出去要个三伏贴的功夫,三伏贴是一片也没见着,艾草任务倒是压下来了。
还能咋说?这是亲妈!
她只好长叹了一声:「等晚上了我们去割。」
到时候太阳落山了,没那么热,稍微干点活大家倒还能坚持得住。
至于艾草……这东西长得快,长势又凶勐。明明端午是割过一茬的,可至今板栗园的周边又再次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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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罐的】
张燕平借着看直播间的功夫趁机摸鱼,这会儿盯着一行行飞快闪过的弹幕,居然也学到了一点零散的知识——
真要这么说的话,他们艾草生意大有可为啊!
不过再看看远处已经挖掘出大半的平整山坡——得!就檀檀这性格,肯定不愿意只种一种东西。
好在这玩意儿漫山遍野长得也多,反正这段时间长得,比端午那会儿还旺呢,暂时用着肯定是够的。
他琢磨来去,看着周围其他人都已经弯下腰去,于是胸前卡着小风扇,头上戴着宽大的草帽,拿着镰刀笨拙的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割,生怕这特意挑的钝镰刀划到腿了。
谁知手掌往那艾草上面一抓,翻过来的叶子上,一只翠绿的蚂蚱蹦哒过来!
张燕平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然后掏出手机来——
拍照!发圈!
恰在这时,乔乔已经将一捆艾草放下,见张燕平还在玩手机,不由叹口气,还摇了摇头:
「燕平哥哥真会偷懒。」
张燕平:……
好在成年人的脸皮向来是厚的,此刻他捏着两根蚂蚱腿,递给乔乔:
「我没偷懒,这不是逮点小虫子,喂咱家的国一吗?」
乔乔很看不上这小蚂蚱:
「哥哥你别逮了,你还没有咱家小公鸡逮的大呢!」
「长尾巴现在天天跟小公鸡在一块,吃的可肥了。」
张燕平:……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他才休假一个月,回来时地位竟连小公鸡都不如了!
然而这念头才刚闪过,手里的蚂蚱壮士断腕,身子用力一挣——
两只有力的粗壮大腿都不要了,身子也要蹦达到草丛里!
张燕平:……
他茫然的捏着那两根透绿的蚂蚱腿,整个人都呆滞了。
恰逢此时,乌兰也抬起头来,赶紧说道:
「你们俩别玩了,你看人家辛君老师没干过农活的,都割那么多了。」
「燕平,人家郭医生要的艾草,你也表现表现!」
这孩子,光长那么大个子,你不长心眼有啥用?
张燕平:……
一时半会儿的,他整个人都麻木了——
就,我现在遭嫌弃到这种地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