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拂没跟程敛吵,他说那姑娘是他表妹,江拂就当她是。
次日周五,江拂为表尊重,特意仔细收拾一番。
轮到程敛说好的带江拂去挑礼物,出门前程敛接了个电话,没多久接完了,他脸色复杂对江拂说:“我临时有点事,可能不能陪你去买礼物了。”
自从经历了昨晚,江拂在心里对程敛的感觉蒙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她不再能把程敛的事情掰扯的像以前一样清楚了,她感到有些复杂。
这种异样让江拂变得平静一些,即便直觉告诉她叫走程敛的可能是个女人,她依旧反应平平,“那你去吧。”
程敛握了握江拂的手,“你找朋友陪你一起。”
“好。”江拂对他笑笑,送着他离开,憋着一口气。
之前程敛给江拂买的车让江拂托容栩往外卖了,容栩为这是正要找江拂一趟,听江拂要去商场,顺道陪她一块去了。
挑这些东西容栩在行,没花多长时间就给买好了。
中午江拂请她吃饭,聊起江拂晚上去程家给程敛爷爷过寿的事。
往常江拂和程敛那些朋友一块,都能感觉那些人不喜欢她,更别提程敛的家人了。
容栩知道她担心什么,道:“他家的情况我了解一点,就是程敛那个妈挺强势,其他都还好。你晚上注意点他妈妈,应该没什么事。”
“就怕我不惹事,有人想惹。”
江拂想到程敛家里想撮合的那个宁之沐,“而且他们家本来就给程敛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今晚八成也会去。”
到时候想也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容栩前夫家里差不多就这种氛围,一样的事也不是没遇上过,哪怕容栩的条件根本不差。
“到时候看程敛什么反应,反正你也不打算跟他继续了,他表现不好你正好说分开。”
江拂差不多是这个打算。
她有预感,她跟程敛之间要出事。
看江拂略显纠结,容栩索性说:“等跟程敛分了,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介绍。”
“还是先不了。”
江拂短期内都没有想再谈恋爱的想法。
有个孟执,还有个裴宿,她再找个男朋友恐怕都不够折腾的,也省得让他们逮到把柄。
晚上有正经事,江拂没跟容栩在外面逛太久。
程敛在傍晚时分来接江拂,江拂再次察觉到副驾驶的座椅被人调整了。
这回江拂没有沉默,不经意地提起,“座椅怎么不对劲,谁调过了吗?”
程敛连看她两次,“可能是之前送他们回家的时候有人调过了吧,下回不让他们坐你的位置了。”
“没事,用不着。”
“你买了什么礼物?找朋友陪你了吗?”
江拂的态度很寻常,“容栩陪我挑的,挑了好久呢,要是你跟我一块肯定用不着那么久。”
一提这事,程敛虚虚笑道:“临时有事,没办法。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我肯定陪着你。”
江拂没说话。
看着外边的景,江拂在猜今天把程敛叫出去的人会是谁。
是昨晚那个小姑娘呢,还是宁之沐。
看程敛昨晚对那女孩的态度,应该不能让程敛在今天爷爷过寿的时候离开,那可能就是宁之沐了。
想起中午和容栩的对话,容栩说晚上宁之沐要是也去了,就看程敛的反应。江拂当时想的是,程敛该不会表现的太明显吧,现在看来,可真不好说。
江拂第一次来程家,程敛让江拂跟着他。
一进门江拂便看见了祝何,身边有个和祝何还有程敛都有两三分相像的中年女人,江拂猜这是程敛的妈。
果然,程敛喊她妈。
“这是我女朋友,之前跟您提过的,叫江拂。”
江拂低头问好,“阿姨好。”
她今天专门把自己往稳重淑女了打扮,妆都是又淡又温柔的那一卦,只希望程敛家里人别把她挑的太一无是处。
就江拂这幅长相足够给她长面儿,穿着打扮上都没什么不妥的。
但想挑刺的人怎么样都有话说。
程母虽没有露骨的表现出来,看江拂的眼神还是少不了让人不适的打量。她收过江拂送上前的礼物,随意看了眼就转手让人拿过去。
“你是阿敛女朋友,这种东西不要送了。”程母碰了碰鼻子,接着道:“还有,程敛爷爷对味道敏感,你喷了香水,闻起来这么劣质,等会吃饭只能往边上坐坐了。”
这就开始不讲情面了。
江拂今天下了功夫,肯定不会用什么劣质香水,味道也淡。
她没那么傻白甜地认为程敛妈不是话里有话。
勉强维持着微笑,江拂顶着祝何看好戏般的注意,说一点不觉得难堪是不可能的。
程敛也听出点问题,“我怎么都没闻到,妈,你别吓唬她了。她是客人,吃饭坐在边上像什么样子。”
“没关系,是我没考虑好。”
“江小姐,万一让老人家不舒服就不好了,你说是吗?”
江拂点头,“是,我坐远点的没事的。”
程敛还要帮江拂说话,江拂在背后悄悄拉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
程母不再看江拂,转头问祝何,“小妹,问问沐沐到哪了,你不是早就让她来了吗?”
“我问问她。”
程敛怕江拂待在这不习惯,挨着江拂小声问她:“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看?”
江拂简直求之不得,“好啊。”
刚起身,楼上跑下来两个年纪稍小的男孩,奔着程敛来,一人拽着他一只胳膊,“表哥表哥,我新买的那个游戏通不了关,你快帮帮我!”
“就是,快来快来!”
程敛被他们两个拉起来,江拂总不能跟上去,只能摆手示意他跟他们上楼去玩吧。
人家到底是一家人,江拂说什么都得小心。
程敛走了,江拂一个人坐着,其他人说起话来,把她分隔开。
一整晚,程家人都似有所无的排斥江拂。宁之沐来了之后,这些人的话里话外更是把她当成程敛的女朋友。
还有小孩喊她嫂嫂。
江拂脸上不显,心里已经意识到了程敛家里人不喜欢她。
吃饭的时候,江拂坐在最旁边的位置,程敛本想陪她一块,祝何笑眯眯地说一句:“你爷爷就想好好看看你呢,你跑那么远怎么看呀?”
程敛看看江拂,江拂这时候更不可能让他过来,程敛只能坐回去了。
之前江拂是知道宁之沐家庭条件肯定不差,今晚有些人像是故意要让江拂认识到她和宁之沐之间的差距。
留学归来的设计师,父母二人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是律师,还有个弟弟在国内顶尖的名校读研。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没有一处是江拂能比得过的。
这让江拂想起自己乱七八糟的家庭,想起自己被迫夭折的爱好和梦想,和欠了一屁股债的以后。
心下沉了沉。
宁之沐坐在江拂斜对面的位置,突然和江拂说起话,“听说江小姐是个演员?最近在拍什么戏啊?”
“不是什么大制作。”
“好羡慕你哦,拍戏肯定很有意思吧?”
江拂扯了扯嘴角,不是很想和她聊这些,“还好。”
果不其然,程母听到她们聊的内容,插话进来,“娱乐圈那么乱,有什么好羡慕的。演员戏子哪有你的工作好,整天抛头露面的。”
和这种长辈说话,江拂觉得最好是能少说就少说。
更何况程母是打心底里看不起她,江拂能感觉得到。
所以江拂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下。
宁之沐也没再和她说话。
程敛跟他们喝起酒来,没有顾及到江拂这边。
整个饭局江拂都如坐针毡,等一结束,江拂找借口要离开。
程敛喝多了,靠在江拂身上,“我送你。”
“你都喝多了怎么送?”程母让人把程敛扶过去,“别操心了,我安排。去,给阿敛送房里去。”
程敛已经到了任人带着上楼的地步,都想不起江拂。
等程敛走了,程母说:“江小姐,你也看到了,今晚家里来了不少人,没有多余的车能送你,你自己走走,到外面打辆车。”
来的时候江拂特意注意过这附近,建在半山腰上,有出租车也只能走到山脚再打。
江拂哪能听不出来这是程母压根不想管她。
一晚上都在忍着,江拂不想多待,就算走回去她也想现在就走。
江拂捏紧手指,道:“好,那阿敛今晚就住家里了。”
“这是自然,家里有这么多人能照顾他。”
江拂转身,视线经过宁之沐。
她端坐在沙发上,祝何在和她说话,气氛看上去十分和谐。
江拂猜,程母话里的“这么多人”,包括了宁之沐吧。
管她指的是谁,江拂都不想理了。
爱谁谁吧,程敛要是今晚就跟宁之沐新婚之夜她也不管了,分手费给到位就行。
出了程家的大门,江拂握紧了泛着凉意的手。
春末的天,为了今晚的饭局,江拂以得体为主,没穿太厚。一件薄薄的衬衣,外套落在程敛车里,在室外抵不住凉风。
半山腰往山脚走,途中没有建筑物,都是树林,光线不甚亮堂,又昏暗又空旷。
江拂想打电话让容栩来接自己,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没电关机了,还好包里还有几十块钱现金,她不至于走回家。
一个人走着走着,江拂把今晚发生的所有事都在脑子里重新过了一遍,自嘲地弯弯嘴角。
程敛母亲看不起她的工作,却不知就算是现在她能拿到的工作,也是她花了几年的时间一步一步爬上来才有的。
他们家跟江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无法理解江拂,更不会去理解她。
江拂虽然没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但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多少有点失落。
身后的远处有车灯晃过,江拂往旁边靠了靠。车离近了,速度却慢慢降下来,缓缓跟在江拂身后。
江拂走了几步,奇怪地停住转过身。抬手遮挡了些刺眼的光,江拂透过玻璃看见开车的人是孟执。
江拂忽然就后悔停下来了。
车窗降下一半,孟执破天荒地主动问她,“不坐么?”
“你会这么好心吗?”
“你求求我,说不定。”
江拂扭过头不看他。
孟执不介意,缓慢的跟着,自顾自道:“我知道今晚程家有事,要是等会他们家的人离开看见现在的场面,会不会说点什么?”
她一个人在这走,一定很打眼,旁边还有个男人开车跟着,简直是把话柄送到他们手上。江拂知晓孟执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不走?我又没让你跟着我。”
孟执游刃有余地应付江拂,“不过很巧,我对那种情况很感兴趣。”
该知道的,江拂想,孟执一向喜欢看她手忙脚乱慌神的样子。
再次停下脚步,江拂喊停,“停下来,我要坐车。”
车是停了,江拂伸手拉车门,拉不开。
孟执说让她求求他,还真的就会这么逼她。
脚下的高跟鞋走久了磨脚,江拂一直在忍着,一晚上堆积的情绪更添一层,膨胀的挤压着她的心肺,偏偏孟执还来刁难。
江拂索性甩手,道:“那我再走回去。”
“随便你。”
但这怎么可能。江拂才不想回去听程家人的冷嘲热讽,虽然现在在这里孟执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
风一吹,一受凉,江拂长时间紧绷的身体骨节泛酸,尤其是小腿,快要抽筋了。
孟执坐在车里,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江拂的眼眶突然一酸,压抑的情绪疯狂涌上来,逼得她喉咙发疼。
崩溃就在一瞬间。
眼泪瞬间掉了一滴下来,被江拂迅速抹了去。
江拂的嗓音浸了哭意,还强撑着,导致说出声来干巴巴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孟执敏感地听出不对劲的地方,偏头看她,“你和裴宿是怎么回事?”
江拂用力眨眼不想再在孟执面前出丑,听见他问,又想笑又气,“我的事情,你打听这么清楚干什么?”
“不说就在这里耗着。”孟执低头看表,故意报时间。
没办法,江拂直说:“他有病。”
“他想追你。”
“如果他那也叫想追我,那我一辈子不找男人也不跟他在一起。”
太恐怖了,裴宿那种人江拂很清楚,她要是妥协一次,以后就翻不了身了。
她虽不是好人,但也不愿意搅进裴宿的圈套里。
程敛和他比起来,都算是个傻白甜了。
江拂说的很决绝,孟执说:“那个白姜来找过我。”
“她发现裴宿靠不住了所以想另外找个靠山吗?”江拂很快理解过来,问孟执,“你答应帮她了吗?”
孟执想起白姜在自己面前流泪示好的画面,不悦地皱了下眉,却和江拂说:“送上门来的为什么不要?”
江拂冷笑一声,“她那样的你也要。”
想想白姜是怎么一步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江拂就对她有敌意。
再加上白姜是打着“小江拂”的名号,轻而易举地夺走她努力许久才得到的东西。
“我为什么不要,比你这样的听话多了。”
“你喜欢听话的?”
江拂开始怀疑孟执处处针对为难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跟他对着来了。
她怀疑的神色没逃过孟执的注意,孟执顺着道:“你不喜欢吗?”
确实是这样。
江拂重新碰到车门,“让我上车。”
孟执无动于衷。
江拂又重复一遍,这次语气放轻了些,“让我上车说。”
锁打开,江拂拉开车门坐进去,还不忘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生怕之后自己哪句话惹到孟执了他给自己扔下去。
看着江拂动作迅速的做完这一系列举动,孟执重新启动车子。
“你真要带我离开这?”江拂不确定地问。
孟执睨她一眼,“不想坐我也可以半路把你扔下去。”
江拂连忙抓紧安全带,提醒他:“送我去玲珑湾。”
那是她和容栩的家。
“怎么,怕继续住在程敛那被他发现你跟我的事了?”
“那都是你逼我的。”江拂咬牙推脱。
江拂是想回去住图个清净,可转念一想程敛今晚不回去。
东西都还在程敛那,江拂考虑过后,还是让孟执送她回程敛那里。
一路上没有江拂预想的那种状况发生,孟执没怎么说话,她更乐得自在。
应付孟执,太累。
江拂感觉孟执今晚的兴致不高,或许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但江拂不知道,她要是能知道,她就不会这么忍气吞声了。
到了程敛住处楼下,江拂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要走,孟执拉住她的胳膊,把她甩回座位上。
“不请我上去坐坐?”
江拂微微后仰着头,企图跟他拉开距离,对于他的提议诧异的脱口而出,“不!”
孟执的手掌贴到江拂的脸侧,拇指蹭到江拂的嘴角。
吃过晚饭后,江拂补过妆。
口红的颜色不浓重,但被孟执蹭着下唇,还是蹭花了一些。
这个举动带着暧昧的含义,江拂不得不多想。她扬起下巴想躲,想起孟执说喜欢听话的,她不跟他反着干总行了吧。
顺着人喜欢的来,江拂擅长干这种见风使舵的事。
江拂少见地磕巴道:“我、我来那个了,不行。”
本来只是吓唬吓唬江拂,没那个意思的孟执眼下倒来了兴趣。
机会送上门了,孟执把握着,道:“那你欠我一次,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