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不凡和徐世绩两人回到飞鹰马场时,高开山正在指挥仆人遛马,虽然眼下牧场都枯秃了,但是战马每天还是得遛的,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战马也一样,每天都得跑动发散精力,锻炼脚力,要不然容易出问题。
“老爷,不凡少爷带了个男人回来。”旁边一名仆人突然低声道。
高开山转身望去,果然见到高不凡领着一名年青男子过了吊桥,信步往这边行来,这名青年面生得很,自己并未见过,不由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稍倾,高不凡便领着徐世绩来到老爹高开山面前了,介绍道:“这是家父。”
徐世绩拱手一礼道:“在下李绩,见过高场主。”
高不凡表情有些古怪,倒不是因为徐世绩谨慎地使用了化名,而是徐世绩竟然使用了这个化名,李绩这个名字好像是徐世绩归顺李唐后,李渊赐给他的名字,倒是巧了。
高开山见徐世绩虽然胡子拉碴,形容落魄,但是气宇不凡,谈吐自若,倒也不到小瞧,拱手回礼道:“原来是李少侠,失敬失敬。”
徐世绩布衣长剑,倒像是个游侠江湖的浪子,所以高开山便称呼一声李少侠。
高不凡问道:“爹,昨日的牛肉还有吗?孩儿要招待客人。”
“应该还有,你自己去厨房问花婶,羊肉只怕没了,我命人再杀一头。”高开山随口道。
高不凡笑道:“那敢情好,最好再熬一锅昨天那种汤。”
高开山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古怪地嗯了一声,旁边的仆人则下意地识地夹紧了腚,惊恐地看着自家少爷。
“李兄,走,带你吃肉喝汤去。”高不凡随手把马缰扔给那名夹腚的仆人,然后龙阳虎步地往宅子走去。
徐世绩不禁暗汗,这话……搞得自己好像是专门前来打秋风蹭饭似的,不过,高不凡和高开山两父子谈话的语气倒也让徐世绩觉得十分有趣,甚至还有一点点羡慕。这对父子间的谈话,随意和直白中流露着淡淡的温情,让人十分舒服,可见两人的父子关系十分和谐,跟大多数家庭的父子关系迥异。
殊不知,高开山看着徐世绩和儿子一前一后信步而行的样子也觉得很“和谐”。
夹腚仆人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低声道:“糟了,不凡少爷不会是是外面染上不良嗜好吧?小的生得如此白净英俊,岂不危险?”
高开山嘭的一脚踹在这货的屁股上,把他踹飞出去,骂道:“放屁,你没见李少侠憔悴虚弱吗,身上还有伤,需要进步补也很正常。”
仆人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如释重负地道:“原来如此,那就好,那就好!”说完牵着大青马灰溜溜地回马厩去。
…………
高不凡所住的小院中,炭火熊熊,锅里的羊肉在翻滚,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的肉香。肥美的牛肉在烧红的铁板上滋滋地冒着油脂,高不凡往上面撒了一把香料,登时浓香四溢。
徐世绩本来就饥肠辘辘,闻到这诱人的香味,顿时如万蚁噬身,饥火难耐,以极强的意志力才控制住扑上前的冲动。
高不凡用锅铲慢腾腾地将那块牛肉翻了一面,又笑吟吟地道:“这叫牛扒,香嫩爽口,回味回穷,保证徐兄你吃完唇齿留香,吃了还想再吃。”
徐世绩偷偷地吞了吞口水,高不凡所描述的每一个字都让他想打人。
终于,高不凡将一块煎了六成熟的牛扒放到了徐世绩的面前,后者立即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拿起来啃,不过又觉得不妥,于是改用筷子。
徐世绩夹起那块巴掌大的牛扒正准备往嘴里送,忽见高不凡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不由皱了皱眉道:“这牛扒可是有什么讲究?”
高不凡笑道:“倒是没有,就是一块牛肉而已,能吃进嘴里就行。”
徐世绩眼珠一转,把牛扒放回碟子里,拔出长剑将其剁成一小块一小块,这才用筷子夹起来吃。高不凡见状不由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人就是不一样,不过剑是用来砍人的,多不卫生!
高不凡默默地取出一副自制的刀叉,然后“优雅”地锯起来,气质拿捏得死死的。
徐世绩愕了一下,皱眉道:“也给我一份那玩意。”
高不凡哈哈一笑,将一份刀叉递了过去,徐世绩依样画葫芦,顿觉形象高大上了几倍。
很快,一大块牛扒便全进了肚里,徐世绩意犹未尽地砸了砸嘴,点头道:“这种吃牛肉的方法倒是别致新颖,只是牛肉好像还没熟透,太不卫生了!”
高不凡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都用砍人的剑剁牛肉了,还嫌弃不卫生?笑道:“牛肉煮老就不嫩滑了。”
“说的也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不过在下很奇怪,像你这种人,为何却精通厨艺?”徐世绩一脸想不通地道。
高不凡好笑道:“我这种人怎么了?莫非我这种人就不能有追求?”
“大丈夫行于世,若只为追求口腹之欲,难免落于下乘。”徐世绩淡道。
高不凡摇头道:“追求口腹之欲也不会阻碍本人成为顶天立地大丈夫,君不闻民以食为天,连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饱,还如何去行大丈夫之事?”
徐世绩不由哑口无言,他本想讽刺高不凡一下的,没想到反而被人家反过来嘲讽了,苦笑道:“高郎将说的也是,再来一块牛扒,有劳!”
高不凡倒也没拒绝,又愉快地给徐世绩煎了一块牛扒,他很明白,其实以徐世绩的本事,应该还不至于挨饿受冻,随便找几户人家抢一把,吃的用的就有了,可是他宁愿挨饿受冻也不去干这种事,可见此子的确很有原则,而且十分自律,这样的人才正是自己需要的。
所以只要能把老徐搞到手,别说煎两块牛扒,煎十块八块高不凡也是乐意的。
不过,高不凡却是没机会煎十块八块了,徐世绩此人的确十分自律,虽然饿极,吃了两块牛扒便不吃了,自行舀了一碗羊肉汤来喝。
高不凡见状便给徐世绩盛了一碗米饭,又倒了一杯酒,后者道谢一声,有点好奇地道:“你这里没有下人服侍?”
高不凡笑道:“这院子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了,从六岁开始我便独居在这座小院,不需要下人服侍。”
徐世绩不禁肃然起敬道:“人贵自立和自律,难怪高郎将能练出这一身艺业。”
高不凡暗道一声屁咧,哥这身武功也就这两三年练出来的。
徐世绩吃了两碗米饭便不吃了,拍了拍肚子道:“饱了,谢过高郎将款待。”
高不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何足挂齿,更何况徐兄能有今日,全拜高某人所赐!”
徐世绩不由无语,你小子也知道啊,不过如此坦然地说出来,不嫌太过嚣张了些?
高不凡哈哈一笑道:“本郎将也是为徐兄你好,以徐兄之才,留在瓦岗混没有前途。”
徐世绩淡淡地反问道:“那高郎将以为在下在哪里混更有前途?莫非是投靠高郎将你?”
高不凡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道:“徐兄英明!”
徐世绩哭笑不得,他就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家伙,摆手道:“奈何本人对给朝廷做事没兴趣,在下已经打算去投靠窦建德了。”
高不凡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这主意也不错。”
徐世绩眼中闪过一丝讶然,好奇地问:“你是官,我是匪,徐某既然不肯投靠你,难道你不打算抓住徐某向朝廷邀功。”
高不凡笑道:“徐兄虽然是个人才,但在朝廷眼中却不值什么钱,还比不上李子通和杜伏威,所以本将也没兴趣拿你邀功。”
徐世绩差点吐血,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在高郎将眼中,杨广可是个明君?”
“算不得!”高不凡直言道:“单单就是第三次东征高句丽的事,明君就做不出来。”
徐世绩眼前一亮,脱口道:“没错,杨广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在如此内外交困的境况下还执意进行第三次东征,简直愚蠢之极,这种昏君就应该被推翻,高兄为何还要辅佐他?”
徐世绩激动之下,情不自禁地把高郎将改成了高兄,明显有亲近之意。
高不凡冷冷道:“徐兄的胆子不小,莫非还想策反本人?”
徐世绩心里打了个突,他还真有这个意思,他一直在试探,步步深入,在发觉高不凡似乎对杨广没多少敬畏之后,便大着胆子说出以上那番话来,岂料高不凡竟然突然变脸,莫非……自己看错人了?
徐世绩细细打量了高不凡一眼,渐渐淡定下来,淡定地道:“红娘子似乎跟高兄很熟?”
“什么红娘子?”高不凡皱眉道。
“就是在高鸡泊旁边与高兄相拥作别的红娘子窦线娘!”徐世绩鄙夷看了高不凡一眼,暗忖:“还在哪装?”
高不凡愕了一下,线娘什么时候得了红娘子这个外号了,咋没听她提起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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