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一连串敲门声响起在空旷的房间内。
正坐在窗边刷手机的林北玄轻轻抬起头，面无表情的望向门口方向。
“这个时间点，谁会突然找上门？”
目前他的新居所除了程好和黄诗扶外，只上报给学校过，除此之外，也没人知道现在他住在这里。
不对……
还有个人。
林北玄眼睛动了动，随后就见房门被诡异的打开了，伴随着‘咔哒’一声，走廊上的光线从门缝透了进来，如同一把锋利的刀。
这把刀越来越大。
直至一个身材消瘦，衣着邋里邋遢，脸皮有些松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视野中。
林北玄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门前这看起来十分自来熟的男人。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平静的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窗外绚烂的灯火仿佛与他此时的心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嘿，你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中年男人用一种沙哑的声音说道。
“你的突然出现倒是挺让人意外的。”
林北玄观察着中年男人：“你房子已经租给我了，房东这是回来取什么东西吗？”
这个大半夜出现在他房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半天租给他房子的房东。
中年男人嘴角裂开一个笑容，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呵呵笑道：“叫我朱脸就行，我可不是什么房东。”
朱脸笑着走进房间，随手将房间的门给关上。
他熟练地将手里钥匙丢到门前的台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椅凳坐在林北玄对面。
林北玄挑了挑眉，仍没什么动作，只是淡淡道：“你这算是私闯民宅吧。”
“嘿，啥私闯民宅啊，我是个粗人，听不懂这些，我向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没见有人事后报警。”
朱脸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烟，抽出两支，将其中一支递到林北玄面前。
“来一根？”
林北玄同样笑着摇摇头：“抱歉，我不爱抽这种纸质烟。”
“这样啊。”
朱脸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将其中一支烟丢进自己嘴里嚼碎咽了下去，将另一支点燃抽了起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这番抽烟的恶动作，让他的脸皮有些往下掉。
真正意义上的‘掉’。
林北玄自然也发现了这个迹象，但他并未表露出什么异样，只是目光在朱脸身上来回打转。
在俗世经历的多了，他发现自己在遇到如眼前这种突发的诡异状况时，心里竟然升不起紧张来。
朱脸吧嗒了两口烟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名俗世子吧，受俗世化影响多久了？”
说着，他靠在椅子上，严肃的看着林北玄。
尽管此时朱脸心里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对方被他突然开门到访到现在仍保持镇定，但他还是很好的履行了作为杀人魔的风度。
猎物都不慌，他有什么好慌的。
在他眼里，林北玄就是他今天的猎物。
听到朱脸的话，林北玄轻蔑的笑了笑。
“你突然找上门就是为了问我这个？我没必要告诉你这些事吧。”
林北玄此时的表情在朱脸眼中看来十分的无所谓，似乎对方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从业’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作为一名受俗世化影响严重，情绪十分不稳定的老人，他有些看不惯林北玄现在的样子。
气极反笑，朱脸扯动着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他已经在心里给林北玄判了死刑。
不过先得暂时压下怒火，因为还有道工序没有完成。
“我们组织现在正在吸纳成员，主要招收一些受到俗世化影响的俗世子，目前洛城已经有十几人。”
“怎么样？愿不愿意加入我们。”朱脸盯着林北玄，双目中隐隐闪过一抹血光。
“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林北玄偏头看着朱脸，随意说道。
“嘿嘿，我知道了！”
朱脸发出沙哑的笑声，肩膀颤抖，双手覆在脸上，那张松垮的脸皮宛若泥浆一般，仿佛是要从他的指缝间挤出来。
“我还以为能遇见志同道合的人呢。”
“说实话，我已经忍了很久，你这幅样子真的是令人火大……”
话音刚落，朱脸便猛地探出手掐住了林北玄的脖子，脸上流露着癫狂之色，眼中的猩红越来越浓郁。
“不要以为身体俗世化了，在现世有些能力就做出这么一副嚣张的样子，就你这种轻度俗世化的俗世子，我可没少杀！”
朱脸五指不断用力，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放心，你这张脸我不会浪费的。”
忽然。
林北玄的手放在了朱脸掐着他脖子的手上。
紧接着，一个远比朱脸要恐怖无数倍的力道骤然从林北玄的指间生出。
“撕啦……”
朱脸瞳孔瞬间睁大，林北玄的动作太快，导致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而等他反应过来看向手臂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手臂的掌控。
滴滴鲜血掉落在地板上，空气中很快就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一条被活生生撕下来的手臂被人像垃圾一样丢到血泊中。
林北玄看着因为震惊而怔在原地的朱脸，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莫名其妙。”
这句话像是瞬间点燃了战火，朱脸痛哼一声，另一只手迅速将自己脸上松垮的面皮扯下。
“呲啦……”
他的脸就像是一团软泥被他捏在手中，而那张脸原本底下，则是一张苍老布满皱纹的脸。
朱脸实在是没想到眼前这青年竟然如此厉害，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是走错道，踩在硬点子上了。
他不敢有保留，直接便将手中那团软泥似的烂脸就朝林北玄身上抹去。
而他手中那团烂脸在此时也像是有生命般不断蠕动，伸出触手，主动想要攀爬到林北玄身上。
林北玄见状，脸上表情不变，指尖一滴墨色的阴雷迅速凝聚，点在了那团烂脸上。
伴随着一道闪电声响起，那团烂脸竟发诡异的发出了一个男人的惨叫声，在阴雷的轰击下瞬间被烧成灰烬。
朱脸察觉不妙也是急忙收回手，这才躲过一劫，而此时他的脸上也是露出了难言的惊骇之色。
“你竟然能驱使阴雷！”
此时朱脸沙哑的声音都因为恐惧而变得尖利，他连忙退后想要逃出房间，可当他回头却发现，门口已经被一只浑身飘逸着白色毛发的巨大老鼠堵住。
只是短短一瞬的功夫，林北玄便已经到达了他的身后。
“我说过，我不喜欢不请自来的客人。”
朱脸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猛地一咬牙，想要做出最后的抵抗，从怀中取出一面四四方方的铜镜，快速喊出几个字。
“换皮娘娘救命嘞！”
这句话一出，铜镜中瞬间便射出一道霞光朝林北玄脸上飞去。
感受到霞光传来的威势，林北玄没有犹豫，直接进入了以身过境状态。
一缕浓雾从他胸前的紫玉葫芦中飘出，顷刻间便包裹住了他整个身体。
紧接着，一柄猩红巨镰穿透浓雾，将射来的霞光挡下。
随着浓雾散去，林北玄身上的装束已然变化，原本宽松的衬衫变成了黑红长袍，头发样貌也转为了更偏向于俗世中的样子。
“现在不在过境地内，你……你为什么能直接利用俗世的力量？”
见到这一幕，朱脸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认为自己不小心踩到硬茬了，那么现在林北玄陡然变化的姿态则让他内心升起了难言的恐惧。
或许就算是请出了换皮娘娘，现在也救不了他。
而事情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样。
林北玄没有半点犹豫便一步踏出，巨镰拖甩着血红色的残影，从朱脸脖颈间扫过。
霎时间，朱脸的颈间出现了一道血痕，随后整个脑袋就从肩膀上掉落下来。
林北玄没有去看朱脸那死时仍睁着双眼的头颅，而是走到他那具无头尸体旁，将那面镜子捡了起来。
朱脸从出现直到被他斩杀，林北玄心里都没有任何波澜，反倒是被对方唤作换皮娘娘的镜子引起了他的兴趣。
【你拾起了换皮娘娘的镇物残片。】
【你受到了小俗神-换皮娘娘的注视。】
面板提示突然出现在林北玄脑海。
林北玄双眼一眯，从获得面板到现在，现世里可是极少会有事物能够触发面板的。
然而现在面板竟然提示了他受到小俗神的注视。
这是没有被官方收纳的俗神？
林北玄心中暗自猜测，随后目光锁定在镜子的镜面上，只见那镜子中并未出现他的脸，而是一个被拉远点视角下的女人。
这女人穿着一身朴素麻衣，面容如同幻灯片般不断变化着，有时是粗犷的男人，有时是布满皱纹的老妪，有时是个孩子……
而在这不停变化的面容中，总会出现一个丑陋女子的脸。
“这就是那换皮娘娘？”林北玄心中有些诧异。
接着便见那镜中的换脸女人突然抬起头，冰冷的目光看向了林北玄。
林北玄毫不畏惧的回瞪过去。
同一时间，面板提示再次出现。
【小俗神-换皮娘娘正在试图入侵你的思维，面板自我防护机制阻挡了它的入侵。】
双方对视良久，谁也不让着谁，许是见自己这么久都无法入侵林北玄的思维，换皮娘娘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透过镜子幽幽说道。
“你杀了供奉我的信徒。”
“杀了又怎样？”林北玄挑了挑眉，不在意道。
镜中换皮娘娘沉默了一会。
“接替他，为我奉香纳贡，我能给予你非凡的力量。”
林北玄感觉有些好笑，指了指地上无头的尸体。
“可是供奉你的人已经死了，而你并未带给他多少实际的帮助。”
“我降临你们这个世界没多久，力量还未恢复，你若帮助我恢复力量，我可以让你成为我的属官。”换皮娘娘幽幽说道。
显然，林北玄能随意进入俗世过境的姿态让换皮娘娘十分在意，它希望林北玄能够代替朱脸成为它在现世新的信徒，并且开出了在它看来十分优渥的条件。
成为一名俗神的属官，放在俗世已经能令不少门道高手垂涎，这代表着自己拥有了一名俗神作为后台。
然而林北玄却对此发出了轻蔑的一笑，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想法。
他直接将沟通换皮娘娘的镜子丢在了地上，一脚便将其踩碎。
林北玄盯着脚下破碎的镜子，望着那镜中无数张换皮娘娘的脸。
“抱歉，我不喜欢当别人的属官。”
“我会来找你的！”
看着换皮娘娘撂下一句话后消失在镜中，林北玄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起来。
他皱着眉将脚挪开，身上雾气散去，身体重新回到现实。
没想到现在已经有俗神逃脱官方的手段生存在现世中，并且慢慢发展起了供奉自己的信徒。
朱脸是受俗世化影响严重的俗世子，在走投无路之下定然会寻找各种办法解决身上的问题。
而能让他相信并供奉换皮娘娘，说明俗神应该拥有能够解决朱脸身上俗世化影响的手段。
“一个从异世界降临现世的俗神，真的会有解除俗世子最大问题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随着逃离官方掌控收纳的俗神越多，它们会在现世发展信徒并且召集被俗世化影响严重的俗世子，到时现世原有的秩序便会崩坏……
俗世本身就够乱的了，可别牵扯到它的现世也跟着动荡起来。
或者，动荡其实已经开始了，只是很多人还不知道而已。
林北玄眉头越皱越深，洛城自从上次大范围俗世过境后便一直有所动作。
各种试点改革，联合其他势力组织，加强对新一代俗世子的控制，这一系列动作，仿佛都透露着他们对某种潜在威胁的警惕。
如今仔细想来，恐怕官方已经早就知道一些逃出他们管控的俗神在发展信徒这件事，为了暂时压下这个事不引起恐慌，所以选择把另一件事提前摆到台面上来。
林北玄踱步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高楼林立，灯光璀璨的场景，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
俗世大乱，现在连能让人暂时休息的现世都开始不太平。
今后在进入俗世，现世身边必须要做好手段防护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