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技艺,从拾粪开始。
莫名有种让人五官扭曲的感觉。
此时在场的俗世子都是上次俗世过境转化而来,九成九都是大学生,不少人家境还颇为殷实。
之前大家还一直期待着今天上大课,老师会传授一些精妙上档次的俗世技法,结果却来了个捡粪。
许多喜欢干净有点洁癖的女生在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就纷纷皱起了自己的眉头。
她们女孩子都是爱干净的小仙女,怎么能去捡粪呢?
所以,当朱翎说出自己捡粪这门手艺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打起退堂鼓来。
不过没有人会主动说出不愿意学这手艺,也没有人会想着离开。
毕竟就算自己不学,多了解其他俗世手艺里的门道,对自身还是能有不少帮助。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对这行感兴趣。
比如程好,现在就是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
他甚至还从书包里掏出个纸笔,打算将课程内容记录下来。
这番表现自然也被朱翎看在了眼里,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在一片漠然和不感兴趣的氛围中,程好的热情无疑让他生起不少好感。
“呵呵,都瞧不起我这门手艺,却不知所行虽然表面看上去脏,实际却半点不比那些上流职业弱。”
朱翎心头冷笑,但他并未露出不悦。
“任何一门手艺,只要用心去钻研,都能登堂入室,发生质变。”
“我这手艺虽然平凡,甚至还在很多人看来还有些脏,但其中也是蕴含着学问和技巧,是许多人所难以触及的。”
朱翎在讲台上走了两步,随后坐在旁边椅子上。
“想学的到我这里来报名,不想学的可以回宿舍了。”
这话一出,让不少还想偷学了解门道的学生脸上一阵愕然。
原来不在教室里授课啊!
可既然朱翎都这么说了,那些不想学的也没办法,开始陆陆续续离开教室。
大课接近两百人,最后留下来的包括程好在内只剩下十几人,可见这手艺的冷门。
程好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忍不住咂咂嘴:“啧啧,我记得前两天报名占星术算那行的人挺多的,到这就只有这么点人了。”
那天的课林北玄没去,不由疑惑道:“那你当时怎么不选择占星?”
“嗐,你知道我最讨厌学习了,报名那科的最低要求必须参加过数学竞赛,对天文有一定研究,否则想要入行很难。”
“加上我本来就对那所谓的占星不感兴趣,自然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个上面。”程好在林北玄旁边嘀咕道。
林北玄闻言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我记得你不是对这拾粪郎门道挺感兴趣的嘛,不想深入研究一下?”
“感兴趣归感兴趣,但我最近事有些多,暂时没这个精力接触其他东西。”
林北玄耸了耸肩。
这话他倒没有说谎,目前无论现世还是俗世都积攒了不少事。
特别是俗世那头,也许还会出现上次那样连续几天都待在俗世里的情况。
“唉~~”
程好叹了口气:“我还想着咱俩能组个黑白双雄呢!”
“……”
林北玄闻言嘴角抽了抽。
捡粪双雄吗?
和程好告别,林北玄走出了大教室。
本以为这堂课要上半天,没想到只是筛个人就可以走了,这倒是让他空余时间多了起来。
接着在古董店待了一天后,直到晚上十点林北玄才关上门回到自己新租的公寓内。
打开房门,朱脸的尸体昨夜便被五鼠收拾处理干净了,客厅中连血腥味都没有。
对于朱脸这种人,林北玄杀了对方心里不会有半点负罪感。
“目前新生代俗世子越多,老一代受俗世化影响严重的俗世子也在随着增加,那些扭曲心智而变得疯狂的人也在社会上渐渐造成不小的影响。”
今天在店内刷手机的时候林北玄看到了一个新闻。
讲述的是两名合租女子室内突然被一伙陌生人闯入,强奸并杀害了其中一人,剩下一人运气好活了下来才得以报警。
这件事在洛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许多人将这件事联系当前段时间某小区一户灭门案。
当时那户人家连同小区值守的保安无一幸免,全部被残忍虐杀。
两起事件毫无疑问都是那些心智扭曲疯的老一代俗世子所做。
洛城才被定为试点城市就出现了这样的事,给官方造成很大的压力。
这段时间晚上,经常能听到街道上警车疾驰而过响起的警笛声。
不光是普通人,甚至就连俗世子都心惊胆颤的。
因为俗世子进入俗世后现世的身体会陷入沉睡当中,要是家中有人闯入,很难苏醒过来抵抗的。
试想一下,自己在俗世闯荡完想要回到现世休息,结果却发现现世的身体已经死亡,成为了孤魂野鬼,多少有些操蛋。
房间的灯没开,手机灯光映照在林北玄的脸上,他表情冰冷,带着一股骇人的寒意。
严格来说,他已经被这伙人给盯上了。
他杀了朱脸,而朱脸又是那个组织的人,既然让朱脸来吸纳他进入组织,对方不可能不知道他的住所。
所以这伙人找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林北玄眼神阴翳,缓缓走到窗外看了出去。
街道上灯火通明,给人的感觉安宁平和,可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又隐藏着多少凶险,人人自危。
林北玄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被看不见的猎人瞄准了自己,每一刻都可能从暗处射来致命一击。
现世只有一条命,他不想给自己留下后患。
被动迎敌不如主动出击。
“祈福。”
“老爷!”
昏暗的房间内,五只毛色各异的老鼠出现在了林北玄身后。
“那人身上应该沾染了不少他同伴的气味,能找到他们吗?”
祈福鼠眼睛转了转:“我找人的功夫不行,不过迎财可以。”
“那就拜托了,到时候奖励你们每人一台手机。”林北玄淡淡道。
五鼠眼睛乍然亮了起来,内心压抑不住的兴奋。
自从接触互联网之后,它们可是求了林北玄好久,希望能给它们买部能联网的手机。
结果现在林北玄一出手就是五台,在原有基础上翻了五倍,这样它们就不必争着用了。
迎财鼠把自己胸膛拍的砰砰作响,走到前面高声保证道。
“为老爷服务是我们本分,老爷尽管放心交给我,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话语落罢,迎财鼠直接跳到了林北玄身前的窗台上,扬起鼻子深深一吸。
刹那间,一条条色彩各异的气息飘带从四面八方朝它涌了过来。
迎财鼠伸出爪子将这些气息抓住,凑到眼前仔细观看,似乎是在分辨。
“找到了!”
过了没多久,迎财鼠爪间扣住了一条明显虚幻许多的红色飘带。
它将飘带放到鼻间嗅了嗅,立起身子指向一个方向。
“在那边,不过我不能确认对方到底有多少人。”
“这就够了。”
林北玄将迎财鼠用手托起放到肩膀上,其余几鼠见状也纷纷跳了上来。
呼~~~
轻微的风声奏响,林北玄脖颈间的紫玉葫芦忽然晃动起来,葫口中喷出缥缈的青烟。
青烟弥漫,逐渐笼罩林北玄全身。
原本简约的黑色衬衣在青烟走过后,变成了一袭黑红绣着精妙花纹的长袍,脚下一双休闲鞋也转为了十分搭衬长袍的火红布履。
“我来找你们了!”
林北玄微微抬眸,深邃的眼眸在青烟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随着他话语落下,降喜鼠挥手展开空间通道,林北玄的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房间中。
下一刻,他便如同幽灵般出现在了楼下街道的一端,长袍随风轻扬,火红的布履稳稳踏在地面,整个人仿佛跨越了空间的限制。
……
……
夜市中,一行七八个人围坐在烧烤摊旁,烤架上各式肉串和蔬菜在炭火炙烤下发出滋滋的响声。
“徐老四,都一整天了,到现在还没有朱脸的消息吗?”
吴邝拿起一根肉串塞进嘴里咀嚼,泛黄发黑的牙齿宛若匕首,将肉切碎。
那名叫徐老四戴着眼镜,看上去很年轻,但一双手掌却诡异的苍老消瘦,只剩下一点皮贴在骨头上。
他将面前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没有,我到朱脸住的地方找过了,他没有回到那里。”
“你没去大学城?”吴邝皱了皱眉。
“大哥,大学城那个地方现在是官方的重点保护目标,我没有朱脸那种手段,怎么敢去那儿啊!”徐老四面露难色说道。
“有没有可能,他死在了那大学城的俗世子手上?”这时,一个干瘦老头嘬着手里竹签上的肉渣说道。
他这话一出,原本还推杯换盏的一行人顿时停了下来,场面陷入诡异的安静。
“哈哈,我也只是猜猜,不必当真。”
或许是见气氛有些凝重,老头连忙抬手解释,试图缓和一下。
“来来来,咱们接着喝,大不了过会一起去找他。”
吴邝盯着老头看了半晌,脸上阴晴不定。
“以朱脸的实力,就算对上官方那些俗世化高手都能全身而退,不可能会栽在一个大学生手里。”
他这话说的连自己都有些拿不准。
虽然他对朱脸的实力很自信,但对方同样是开始受俗世化影响的俗世子,万一有些偏门手段让朱脸栽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有人插话道:“朱脸大哥就算放在老一代俗世子中都有不小名气,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不会死在一个大学生手里的,估计是这两天官方在大学城那边部署太过严密,一时不好出来。”
“是啊,吴哥不必多心,咱喝咱们得。”
在一众人劝说下,吴邝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不过心里总有些莫名的不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般。
“待会咱们喝完还是去那大学生家里看看。
无论是死是活,总不能让一个人凭空消失,总得查出个所以然来。”吴邝说道。
倒不是他多么担心朱脸的安危,而是朱脸知道他们许多秘密和手段,若是对方被官方抓住问出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极为不利。
“行,我们都听吴哥的!”
一行人接着又开始推杯换盏起来,气氛重新变得热烈。
在酒精作用下,几个刚加入吴邝组织的新人甚至盘算起找完朱脸后要不要去某个女大学生家里享受一番。
他们话语间充满了对欲望的放纵,仿佛在他们眼中,现实世界就是一场狩猎游戏,那些无力反抗他们者则是被猎杀的对象。
恶念一旦尝到甜头,就会无限滋生,再也没人能够拉住。
等他们喝完酒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街道行人变得稀少起来。
吴邝丢了几百块钱在桌上,一伙人便大摇大摆离开了烧烤摊,准备回到自己隐藏的窝点,那里有他们通缉榜上的人皮面具。
他们在各处作案,所用的都是这种伪装,不仅能改变他们的外貌,还能扭曲他们的气息,避免官方的追踪。
夜色深沉,只有零星的星光洒落。
吴邝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一片座公园中。
有句话说的好,越危险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他们将窝点选在了公园,依靠人气来阻挠官方的调查,加上自己在施加些手段将地下掏空,形成了一个极为隐蔽的庇护所,自信谁也无法发现。
他们也正是因此,躲过了官方的数次调查。
公园很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虫鸣和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
一行人进入公园后仿佛融入黑暗,化成了一团迷雾,躲过沿途监控,很快便抵达了据点。
这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周围环境幽静,吴邝来到两棵树的中间,跺了跺脚,紧接着整个人便诡异的消失在了原地,仿佛被脚下的大地吞噬了进去。
其余人见状并未觉得异样,一个个也跟着照做,相继消失在两颗树中间。
直到树林中只剩下徐老四一人。
他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也走向了两棵树中间,抬腿跺脚。
“踏、踏踏……”
他连续踩踏着地面,跺脚声在寂静的树林显得格外清晰。
一下、两下、三下……徐老四跺着地面,却发现自己无法通过机关进入。
“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低头朝地下看去,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突然探出一只手缓缓搭上了他的肩膀。
“沓…”
徐老四以为是吴邝见他这么久没下去上来找自己。
“吴哥,咱这机关是不是出问题了。”
“机关没问题!”徐老四身后传来声音。
“没问题?那我咋……”
他下意识回道,可刚说了半句就察觉到不对劲。
这不是吴邝的声音,甚至不是他熟知的任何一人。
他瞳孔瞬间放大,震惊地扭过头,入眼的是一个完全陌生,脸上带着半块鬼面的脸。
“嗬嗬…”
他张嘴想要喊出来,却诡异的发现,自己喉咙不知为何有些痒痛,难以正常发出声音。
他不解地抬起手摸向喉咙,结果摸到的,却是自己的后脑勺。
“嗬、嗬…”
徐老四浑身颤抖起来,嘴巴不自觉长大,感觉呼吸变得困难。
他忍不住低头向下看。
那是自己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