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帮有难萧秋水为何不赴?
他跟权力帮虽曾系死敌但在峨嵋金顶一会中李沉舟对萧秋水有知遇之恩而且以萧秋水侠烈性情断无可能任由赵师容回去孤军作战。
――何况那时萧秋水也在怀疑柳五柳随风。
一切的理由只因为萧秋水被擒动弹不得。
诚如李沉舟所言这世上能困住萧秋水的人实在罕有。
可惜他还是算漏了一个:燕狂徒!
不过燕狂徒纵要萧秋水束手就擒也是要到五百招以后的事。萧秋水的“忘情天书”、“少武真经”不是白练的。他的武功已在柳随风之上与李沉舟已近仲伯。
燕狂徒并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萧秋水倔强性格。在当阳城一役燕狂徒方知此人是宁可被打死而不可以屈服的。所以他一上来使用突袭制住萧秋水。
萧秋水乍见唐方正激动时为燕狂徒所制直到现在燕狂徒犹不知萧秋水的武功已非昔可比。
燕狂徒是武林奇人却不是什么前辈风范的高人他向来不拘礼俗抓了萧秋水就走也不计较出手时是否正大光明。
他点了萧秋水的穴道提着他狂奔了一阵这一路奔去萧秋水心中自然急得要死终于到了一处峰顶云境坡路上山的所在燕狂徒忽然停下道:“我要解手。”把萧秋水向大石上一放独自在路边解起手来。
萧秋水的穴道被燕狂徒重手封闭哑穴却未封塞只是燕狂徒一路急奔风涌激烈使他无法开口而已如今一旦得歇燕狂徒把他重重一放撞得遍体生痛但也顾不得如许多破口骂道:“燕狂徒!你这是什么意思?快放开我!”
燕狂徒侧目斜睨道:“干吗?你也要解手么?”说着把双肩一耸打了个冷颤已解手完毕拍拍手走回来道:“你要小解我替你扒开裤子就解在这里好了你要大解就解你左手穴道总要擦擦屁股的。”
萧秋水气到极点:“你没胆放开我是不是?你枉为誉满江湖的前辈!”
燕狂徒火般的眉毛一扬呵呵笑道:“这个‘誉’么?不提也罢!江湖上的人见到我就要杀这个臭名我可担当不起!你要杀我枉费唇舌而已!我不放你怕你这人驴子脾气打不过人便要自杀我留着你还有用!”
萧秋水为之气结但灵机一动:又道:“我保证不自杀有话公平的谈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燕狂徒笑道:“你用什么法门都骗不倒我我已经制住你了还用得着冒这一个险万一你自绝经脉我出手再快也没用我才不上当哩。这又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昔日各大门派外加权力帮和朱大天王的人一起暗杀围剿我我也没讨还公道两字!”
萧秋水禁不住又骂道:“枉我在长板坡救你你这不知好歹的人!”
燕狂徒大笑道:“好!好!好!妙!妙!妙!长板坡之役又有谁叫你来救我?如今救也救了所谓君子施恩不望报你重提此事是要我报答你么!哈哈哈……你既救了我我便会报答你我带你去也为的是报答你啊这自有你的好处……”
萧秋水呸了一声平时他也不致如此毛躁只是他急于要找唐方便心头火起道:“谁希望你报答!快放开我我要找唐方……”
燕狂徒哦了一声故作状道:“唐方么?就是那个穿着青衫戴面具的小姑娘啊……嘿嘿嘿待我赶过去先把她一刀宰了。”
萧秋水知燕狂徒的个性有什么不敢做的连忙噤了口燕狂徒知道生效又狠狠地加了一句道:“你再想溜我就杀了她一定杀了她!你只要跟我去那我就不为难你连‘天下英雄令’也还给你!”
萧秋水痛苦地道:“我不要你任何东西但你不能碰唐方!”
燕狂徒大喝道:“好!君子一言!”萧秋水道:“就怕你言而无情!”燕狂徒双目暴睁道:“我燕某别的不讲但无信字则非人也!”
萧秋水大声道:“只要你言而有信要我去的地方不伤天害理我陪你去绝不逃走你又何必制我穴道!”
燕狂徒道:“你的人我信得过我点你穴道倒不是怕你逃走而是不要你出手。我燕狂徒做事向不要人助手也不要人多口!”
萧秋水诧问:“那你要我一道儿去做什么?”
燕狂徒双瞳闪过一丝淡淡的苍凉道:“第一个去的地方有你在可能比较生效……”
萧秋水奇道:“我不出手也有作用?”
燕狂徒不答却喃喃道:“至于其它两处……却连我自己也无十成的把握……假如我死了他们也必有大损折你要逃走大概无碍那我就要告诉你一些话儿而且要你将这些话转告给一个人……”
萧秋水道“总共要去三个地方?”他心弦大震连武林第一奇人燕狂徒都没有把握战胜的战役究竟是什么样的战役?燕狂徒想要交代他些什么话?要告诉给谁听?
燕狂徒默默地点了点头背负双手望向远山。
萧秋水不禁又问:“哪三个地方?”
燕狂徒笑了一笑舒伸了一下筋胳道:“我们先上临安府官道旁的‘关帝庙’去。”萧秋水却注意到他一双白眉始终未曾舒展。
燕狂徒说着又提起萧秋水狂奔了一阵这时一弯新月已挂梢头燕狂徒奔至一处庙前其时秋风劲急落叶萧萧破落的残庙前只有枯树寒桠一株燕狂徒道:“临安府的人夜夜笙歌:在边城马革裹尸的军将们是白死了;却可怜关二爷的灵位也无人祭拜!”
萧秋水听得热血沸腾觉得燕狂徒这人虽似癫佯狂但有时说的话颇有道理只听燕狂徒又唏嘘道:“你是正当英壮象这棵春天的树一般:而我却是寒秋了那雪降的时候就要掩埋了。”
说到这里忽然向天大笑起来只听“噗噗噗”一连急响无数劲风掠过萧秋水大吃一惊只是惊起一树乌鸦向晚天黑幕飞去萧秋水不禁心头一寒正待相咨燕狂徒忽低声喝道:“襟声!”飕地快如流星闪入道旁草丛之中。隔了片刻萧秋水便听到马蹄急奔之声。
只见两匹红鬃烈马直向“关帝庙”驰来。马上的人装束随便布质粗糙而且都无马鞍因为奔驰度极快身子与马背几乎贴成一条线两人都双手紧紧抓住马鬃;两人方到庙前马人立而止烈马长嗥声中两人已翻身下马对着破庙噗噗噗叩了三个响头。
萧秋水在月光下看出只见两条大汉眉粗目亮神威凛凛燕狂徒却低声咕嘀道:“糟糕糟糕真叫这两个混帐小子毁了我的大事!”
却见一人脸有青记叩拜后目注“关帝庙”道:“关二爷您老人家义气忠肝名耀千古咱兄弟今番来此只求了此心愿只要能保住将军我练家兄弟纵受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他几句话说下来也不如何大声却说得无比真诚。
另一大汉没有说话却紧紧抓住腰畔钢刀手背青筋凸露。
就在这时有一阵清脆的铃声“叮铃铃、叮铃铃”地近来。萧秋水不禁稍稍皱了皱眉头因为这响亮的鸾铃声跟这破庙肃煞的景象很不调衬。只见燕狂徒的侧脸火烧般的眉毛一扬。
这时那两名姓练的大汉相互望了一眼留绺大汉道:“来了。”
青记大汉十分精悍矫捷嗖地拉胡须大汉闪入了草丛之中只露出两双锐光炯炯的眼睛注视庙前的情形。
不一会儿“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近了还夹杂着繁沓的步履声、马蹄声。又一会儿官道上出现了三匹马前后簇拥十几个着紧身水靠的人瞧他们熟练矫捷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武林中人。
而那三骑却迥然不同。中间的人马驮金鞍气派非凡缰辔皆饰珠光宝气马上的人披金色披夙脸窄而长两颗眼睛如绿豆一般皮肤又黄得近褐。马鞍子上系了个铃铛每走动一步铃铛就一阵轻响使得马上的人更加神气。
他身旁左右两人就完全被这人的贵气比了下去。左边一人骑的马混身漆黑只有尾白如雪腿高臀壮是一流骠马。马上的人赤精上身肌肉如树根盘结光头盘辫目若铜铃唇薄如纸坐在马上一座山一般。如此看去金披凤者是女真族人而这人则是蒙古勇士。
第三人紧跟二人之后侧哈腰赔笑打躬作揖却是汉人。这第三人萧秋水却是认得正是昔日在长安古城被“蓝凤凰”桥上杀退的朱大天王的义子――“铁龟”杭八!
萧秋水看到杭八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便已心头火起;这三骑逐渐行近那金衣人一勒马马长嘶一声立时停止蹄上“咯得咯得”地走了几个歇蹄步。那女真人问:“是这里吧?”他说得虽然平淡但语气阴寒听了足令人心里毛却又带有一种使人畏惧的威凛。
杭八凑前笑道:“是是就是这里二太子一看就出了不起好眼光……”
那女真人横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叫我什么来着?”
杭八一怔心头给他瞧得寒猛醒过来苦着脸掴打自己脸颊道:“是是我又叫错了二……”女真人双目一瞪如鹰鹫一般森冷杭八又自心里打了一个突道:“二……二公子……”
女真人嗯了一声淡淡地道:“看在朱顺水面上恕你无罪。再犯小心我要你的狗命!你们这些汉人拿你们当人看就不知好歹!”
这句骂得极毒杭八却如蒙大赦忙不迭地拜谢。萧秋水只见燕狂徒鬓边太阳穴上的眉梢又是一动。女真人道:“在这里等他来是最好不过了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守株待兔’这便是了。”
萧秋水只觉“守株待兔”这用法似乎不妥却听杭八又伸出拇指借口胡柴地道:“二……二公子真是博学渊源连汉族的粗文陋矩:都件件通晓……”
那女真人喝道:“胡说!大汉文化我向来羡慕得紧才跟父王打到这儿来为的就是这每一垣每一寸上的文化怎能说粗文陋矩!”说着向天长叹:“要是我大金国能得天下这瑰丽博大的文化便是属于我们的了。”说着负手眺月沉思。
萧秋水听了那女真人这一番话心中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至少比身为汉族人氏的杭八珍视得多了但又深觉不妥:金人既爱慕汉人文化国土又何苦征战经年弄得残民以虐败垣废墟以致生灵涂炭呢。
那杭八又道:“我看点子快要来了我们不如先埋伏好杀他个措手不及。”
女真人望了一会儿月亮回过头来道:“他也本是神武天生的好将军若肯投效金国咱们如虎添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万里、千里、百里三位前辈因事未能赶至我也无把握将他一举成擒!”
杭八却笑道:“他虽有些声威比起二太……不不不……二公子二公子来却是还差……差那么一大截。”杭八一面说着一面用左手拇食二指比划。
女真人冷笑道:“算了咱们大金国悍将无数但未出此不世英雄哼哼‘武将不怕死文官不贪财’哈!哈!哈!可惜宋国尽出你这等人才!”
杭八给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嘻嘻笑道:“我这等人也没什么不好哇……至少可以给二太……二公子帮得上些……小忙。”
女真人也不为甚已道:“说得也是。”拍拍杭八的肩膀这“铁龟”真个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女真人哼了一声道:“我们给飞将军在朱仙镇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却敬他是一条英雄只想令他回心转意归顺北朝……你们宋国的人却恨不得置他于死地十二金牌召他回去还不够还要在这道上赶尽杀绝……”
萧秋水脑门轰轰然一声血液上冲“飞将军”三字犹如自天而降登时忆起他当年在浣花派剑庐得会岳太夫人和“阴阳神剑”张临意时已定下的“见岳飞”的毕生志愿难道来的是……只听杭八道:“二公子有所不知那姓岳的跟金国只是兵戎相交的仇敌跟咱们朝廷的官儿可是势不两立的强仇。谁站得稳脚步另一方就必定得倒下去……试想咱们秦相爷怎会又怎能容得下岳将军!”
女真人想了想笑道:“宋国那么大土地那么富庶却容不下一个岳飞难怪好汉都死绝了。没想到你还有些小聪明局势捏拿得倒挺有准儿的。”
杭八搔头笑道:“别的我不成跟随朱大天王那么久顺水转舵看清局势这点把握不是我杭八夸口是有几分真本领的。”
女真人微微叹了一口气又道:“岳飞已接令专程寅夜赶返临安待到了朝廷秦桧要将他是杀是剐都没问题只要我父王一声令下秦桧还不是唯命是从!却又何苦派你的人来截杀又再三恳求我父王遣我来援手?”
杭八以为女真人真的请示于他他只图表现优良可望升官财当下知无不告:“二公子说的是……不过京师之中不少岳飞党羽他们或劫狱或请缨总之会设法营救岳飞尤其是韩世忠、刘琦这等不识抬举的家伙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要是有什么异动那就糟了秦相爷不得不未雨绸缪来个斩草除根外加上先下手为强……”
女真人道:“岳飞万里兼程算是白回了。”
杭八得意地道:“若他被咱们刺杀于此明日未到临安相爷正好定他个‘违命’之罪包叫他满门抄斩!”
萧秋水只听得心脉责张眶眦欲裂手中都捏了一把汗。燕狂徒却伸手连他“哑穴”也封了只见他根根银竖起却未有所动。
那女真人又道:“好计划你们南朝人作战怕死却诡计多端岳飞这次可谓死得不明不白。”
杭八笑道:“其实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才多呢。这几天来一路上有人图救岳飞都是让咱们或朝廷的禁军、相爷心腹手下尽皆杀死封官财的人也多得紧哪!若是岳飞知道准叫他心疼死了……有次梅镇的民众集体在官道上等候岳飞结果给我们杀光杀尽了一村的人哩尸都布了五六里路……”
女真人道:“你们宋人手段真忒也狠!却以为我们不知么?你们**烧杀又抢虏掠劫事后赖到我们身上便是你们的拿手好戏。”
杭八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嗫嚅道:“二太……二公子神通广大我……我们……”
女真人一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朱老先生为我们开路清道立的是大功;今番若成事自也有重赏。”
杭八忙咚噗一声跪倒拜谢道:“属下万谢二太子……不不不……二公子大恩。”说个不停女真人微笑道:“起来却未知这一战是否功德圆满?唉你们宋人好不容易得一勇将却连多等几天到京师再定罪诛杀也待不及唉。”
杭八起身道:“这次部署是天王精兵岳飞惯于沙场征战这种武林狙杀他断断应付不来的。这点二公子万万可放一千个心……至于让岳飞回朝相爷是怕‘夜长梦多’呀……何况……何况相爷早一一细查了岳飞的底细却是不贪财不徇私不枉杀一人不鄙行一事根本无法治之以罪……”
女真人听到此处向天呵呵大笑一阵中气充沛只震得马匹一阵嘘呜道:“向来奸臣杀忠臣何须有罪?只要我大金国的父王点一点头你们宰相要杀忠臣良将不过是喝酒吃饭的事儿一般而已只要朝廷要做把比干皋奠打成大好大恶之人绑在城门任民割剐凌迟也在所不难。”
原来这女真人便是金术兀的二太子因慕宋朝文化以国为姓汉名为慕夏。其时金国兵强势大连骁勇善战的蒙古人每年都要进贡女真族人这马上沉默寡言的蒙古人便是勇士浩特雷。这两人是金尤兀特派监视宋人捕杀岳飞的使者。
金慕夏望望夭色道:“看来岳飞就快到了。”
杭八道:“岳飞接了十二金牌不寝不眠父子兼程赶来定必又疲又饥在此地伏击他正是最好不过。我们先埋伏起来……”
忽听叱喝一声那蒙古人比手划脚说了一会儿的话一个黑色水靠中隙露朝廷官服的人踏前一步道:“蒙古勇士说他不肯埋伏暗狙人。”
杭八跺足道:“唉呀这岳飞虽是强弩之末忒也不得了啊怎能明打明攻?这岂不吃亏……律三叔你还是去说说吧。”
这翻译的人原是宋朝带刀侍卫律靖旋今番一起在这儿要伏杀岳飞当下又照杭八的意思对蒙古人说了那蒙古人仍是摇头不肯杭八无奈只得望向金太子金慕夏沉吟了一阵终于还是向蒙古人叽哩咕噜说了几句瞧那蒙古人的神气还是不服但已不敢多说了。蒙古其时尚受金国威胁随时可以出兵攻打蒙古人哪敢再得罪以致祸国?金慕夏道:“好我们藏起来再说。”
这时一阵风吹来草动沙飞庙里传来一阵乍听如呻吟般的声响杭八骂道:“哪来一阵怪风!”便要指挥大伙儿在庙边匿藏起来金慕夏忽然道:“慢着。”
杭八一怔金慕夏道:“草堆里的朋友你们要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们揪出来?”
只听“霍霍”两声两名大汉跃了出来青记大汉大驾道:“好奸贼竟敢诬害岳元帅我练虹升跟你拼了!”
另一个胡须满脸的大汉也骂道:“兀那狗贼无耻下流待我练俊贤替岳爷爷清道!”
说着一个挥动铁锥一个拎起银钩挥舞呼喊攻来那二三十个黑衣人身形闪动迅摆起阵势围着两人杭八却怪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杨再兴的旧部‘练氏双雄’哈哈哈既是如此正好替我们先祭祭兵刃快利一下!”
这两人正是岳飞收服的盗匪后为宋朝屡立大功、作战骁勇的杨再兴杨将军的部属。秦桧等奸人因恐岳飞等聚众生权所以在遣调兵将希防时故意分散这些作战英勇的悍将勇举拨作其他庸将麾下置不用或借故剪除。练氏双雄等配南海眼见将领昏庸无能而同袍兄弟十之**都不明不白地丧生悲愤莫名按捺不住便违军纪逃逸闻岳飞在朱仙镇大捷喜不自胜连程赶去报效要直捣黄龙雪靖康之恨。不料在途中听得岳飞已被敕令调迁练氏兄弟哀愤莫名便要在这路上守候岳将军恳其为国珍重愿效死同往。
谁知二人在客店投宿无意中听得杭八这一干人要伏击岳飞的消息便先躲在庙旁待岳将军来时出言示警好叫歹人好计不逞却未料金慕夏也是个厉害角色竟然洞察出他们匿伏的行踪。
二人此时早已豁了出去只求决一死战拼得一个是一个拼得两个是一双。
燕狂徒身形一动正想出手忽然身体中奇经八脉如万锥攒刺般刺痛一齐作跟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
原来燕狂徒数十年前傲啸江湖之际曾被**派高手连同当时才算初崛起的“权力帮”以及朱大天王的部属围攻燕狂徒虽负重伤突围而出十数年来消声匿迹于江湖当他在擂台会再度复出时武功已因疗伤护体失去了三成擂台之会燕狂徒再度受巨创他年岁已大要痊愈已难有望只是消耗惊人的功力勉强暂时将之克制而已旧创可能随时复而且旧伤加新创正可谓一不可收拾。
燕狂徒因见知年事已高近日来眉跳气喘难望久活内心急于要完成几件心愿所以不顾一切在未能完全羁制内伤之前便又复出功力再减退二成;此刻他的武功实不及他自己全盛时的一半。
此刻燕狂徒只觉一阵阴森之气带着刺痛奇经八脉上下交流无不空滞错乱而带脉环身一团络腰而过状如束带更血脉倒流冲逆难受。他双服翻白全身忽寒忽热所中的阴毒暗器和掌力一齐暴可谓内外交征。
燕狂徒竭力平定心念以止观法门由“制心止”而至“体真止”来逼住体内真气游走、血脉逆流。此刻性命悬一线唯以个人几十年来性命交菊的修为来压制。此刻他忽如炎日临空盛暑锻铁、手执巨炭、身入洪炉全身汗浸忽如天降飞霜冰封万里脚陷雪窖怀抱寒棒全身又结了一层薄冰。
萧秋水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无奈穴道被封明知燕狂徒正在要紧关头却无法相助。
再回注视场中那儿的情况却更是紧急了。
这时练虹升练俊贤二人已跟场中的黑衣人交起手来练氏兄弟可说是杨再兴麾下悍将杨再兴的铁枪在战场中十荡十决当者披靡练氏兄弟的铁锥银钩难免受其影响都有点使枪的气态。
朱大天王的弟子、秦桧的部下、金太子的下属这些黑衣人之中不乏高手但一时也未能夺之得下。
练氏兄弟求挨得一阵是一阵只要岳元帅到来自然洞透奸党计划以致狙击不成。
但金慕夏等人焉看不出练氏兄弟的心思金太子稍点了点头“铁龟”杭八大声叱道:“吠!兀那小狗快快就擒!”他这时手上兵器已改作了哭丧棒策马直驱一棒分打二人。
练虹升将铁锥一架哨地一声星花四溅练虹升只觉对方哭丧棒有一种奇异的阴劲接下了这一棍却使体力反激极不舒服;杭八也觉得对方膂力奇大硬接这一锥震得虎口麻险些儿握不住兵刃。
两人又各自大喝一声杭八策马调又向他冲来练虹升人在低处却双目暴睁横锥当胸丝毫不让;两人如此棒来锥往已来回冲刺了一十四次交手十九招都觉得势均力敌。
练虹升吃亏在并无坐骑所以难作主动冲击而且又心有挂碍一方面担心弟弟练俊贤的战况另一方面又挂念岳元帅的踪迹所以一个疏神吃了一棒打在背上打得他口吐鲜血宽厚的背肌上多了两行如鲨噬般的血洞。
练虹升受伤而战气不衰环锥稳守那边的练俊贤越战越勇杀却对方一人又伤一敌但双拳不敌四千何况对方如此多人终于被伤了三四处:他披覆脸咬苦战毫不退让。
那边的练虹升见情势紧急心生一计待杭八冲锋过来时突地一滚一锥横扫居然及时打断了两只马腿要知道以练虹升的功力与年岁要使这一招端的是十分危险若一锥不及时击碎马腿马蹄一旦踏下来练虹升不死也得重伤至于杭八若能及时勒缰棒往下击练虹升则更无悻理。
但这一刹那间练虹升及时做到了他打断了马腿!
马悲鸣蹶地翻落杭八便被摔了下来。
练虹升哪肯放过?一锥便刺了过去!
杭八倒也机警尤其是事关他自己的性命反应自是快极人未落地便已翻滚开去!
哧地一声铁锥刺中杭八的背心!
当的一声原来杭八的背上有一块铁板铁锥便刺在铁板之上稍为挫了一挫杭八仗赖了这一挡翻滚而去险险躲过了这一锥。
只是铁锥上涌来的大力撞凹了铁板也撞中了背肌他只觉喉头一甜也呕出了一口血来。
原来他背上真的着有铁甲这锁子甲一类的铁背心是因他这人常常暗算狙杀别人所以也惴惴不安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暗算。他自恃武功高敌人正面出手尚可守架而且他一生中向不落单恃着人多势众难有人杀得了他;但背后不长眼睛若被人暗算那可糟了。
于是便特地制了一件铁甲来护背这一下便保全了他一条性命他兀自惊魂未定时练虹升叱道:“狗厮鸟!真的是龟免子!”挥舞铁锥又攻上来杭八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不敢恋战。
练俊贤那边一双银钩又钩下一人头来此时他已负七八道伤仍是酣战不休反过来追打强敌金慕夏策马旁观不禁低声叹道:“若宋朝人人如是别说我们不敢出兵就算宋方派军打我京城我们也不作抵挡枉死军民。”
那蒙古人浩特雷听得如此说便嘶吼了一声音若兽嗥。金慕夏回笑道:“你不服么?”
蒙古人用手大力拍铁铃一般的胸瞠嘶鸣不己金太子道:“你想试试么?”
那蒙古人大声嘶鸣十分开心不住点头金太子微笑道:“好你去吧。”
那蒙古人“呜哗”一声在金太子面前翻了两个筋斗表示答礼呼地一个大翻身到了练虹升处一出手箍住了他。
练虹升已可算是熊背虎腰彪形大仅但跟这蒙古人相比还差了一截蒙古人的摔跤世所闻名练虹升一旦被他拿住双锥便挥动不得。
练虹升心中早骂个一千八百遍这胡儿偏在此时捣乱又力大无穷挣脱不得。练虹升急中生智忙松手弃锥双锥“忽忽”二声落了下去恰好插中了浩特雷的足踝。
浩特雷哇呀一声痛人心脾登时松了手练虹升趁机反拿左手扣他的“魂门穴”右手扣他的“章门穴”足膝顶住他的“期门穴”。
浩特雷的摔跤术虽好又力大无穷无奈先手一失对认穴又不似南人如此精确登被制住但他也是一条好汉死力反击只是武学中有道:“三门一关到鬼门关”。浩特雷的情形正是如此。
就在此时浩特雷忽一低砰地一声两人互相擒拿相距极近这一撞便撞中练虹升的鼻梁练虹升不防有这招掩脸倒退浩特雷反败为胜一把手扭住了他却在这时一记闷棍敲在练虹升的脑袋上脑浆四迸练虹升登时没了命。
蒙古人双目如铜铃般暴睁放开练虹升练虹升身子登时似没了骨脊般倒了下去。杭八偷袭得手得意大笑蒙古人叽哩呱拉指着杭八痛骂十分愤怒的样子。
原来蒙古人天生好战但不失好汉本色因见练虹升勇悍便上前一斗杭八在一边偷施暗袭杀死浩特雷的对手浩特雷怒极杭八不知他说什么只好向金太子望去。
这时那边的练俊贤在浴血苦战中仍耳听八方眼观四面乍见兄长身亡怒急攻心吃了一鞭一肘挥扫银钩也伤了一人便向蒙古人背后冲来。
杭八站在浩特雷正对面眼瞥及此正想示警却见金太子森沉地摇了摇。杭八登时将喊到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原来金二太子见浩特雷一上来就制住了悍勇无比的练虹升心中已然不快;又见练虹升反败为胜心中倒有些希望他们拼个同归于尽。但浩特雷旋又控制大局如此一来一个蒙古人岂不是比自己金国的兵员秦桧的部下朱大天王的手下都威风得多了?
杭八杀了练虹升金二太子不知怎的有些惋借又萌一股妒意。这时见练俊贤为报兄仇向浩特雷冲来便不示警。
众人见金二太子如此便都不再阻拦;浩特雷犹自大驾杭八练俊贤不懂蒙语认定这光头巨人一上来兄长便遭横死悲痛之余再不讲究武林规矩一回双钩便已钩中蒙古人的左右“肩井穴‘之中!浩特雷乍受重创狂嚎一声也不回身仰脑一撞砰地撞中练俊贤的”天井穴“两人都身受重伤头昏眼花一时未能恢复忽听半空金衣如矢飞投而来啪啪两掌分左右击中两人。两人只觉中掌若落叶般轻原不在意但所中之处忽如遭雷殛摧肌断肠嘶嚎半声都溘然而逝。出掌的人自是金二太子金慕夏。众人未明他因何出手而且连浩特雷也一起杀掉但见他出掌轻若飞烟但此轻轻一掌顿此将二彪悍至极的人摧枯拉朽一般击毙自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忙不迭地如雷般喝起彩来。就在这时那浩特雷忽又从地上跃起他明明已死了巨大的身子忽然弹跳起来拦腰抱住了金二太子。金慕夏大喝一声反掌拍夫!只见浩特雷双目圆睁不住地在说话眼眶也不住渗出血来金慕夏知道这蒙古人一直在重复一句:“你为什么要杀我?你为什么要杀我?”金二太子不理会那么多一直打下去打到了第十七掌那环抱着他的巨蟒身般粗的铜臂渐渐松了。金太子运力于掌双掌一合“哇嗷”一声猛力一冲终于挣脱了浩特雷的揽抱。
浩特雷砰地一声栽在地上永远再也起不来了。
金慕夏端详了老半天外表虽强作镇定心里却怕这人再度跃起。看了半晌确知浩特雷早已气绝这时杭八等纷纷走了过来大吹猛捧既为金太子开脱又把他赞捧得上了天。
其实浩特雷死得不明不自不知金二太子何故杀他金慕夏这时却在别人赞美声中心底里暗忖:宋人气数已尽有的忠臣良将都给贪官污吏丧尽不足畏也;倒是北边苦寒烁热之地这些鞑子勇悍无比而且声势日益壮大不可不虑此番回去定要禀告父王要严防北疆。
他心下盘算已定当即道:“岳飞就要到来快清理尸我们埋伏去。”就在这时山风扑面将那关帝爷的破庙直吹得格格作响。
金慕夏呆了一下忽然分辨出一种很细微的东西。
呼吸。
这呼吸十分细微:细微到几近完全听不到显然是一流内家高手出来的呼吸。
但这呼吸又十分急促似在极衰弱的状态。
这又不象是一流高手的呼吸。
若非如此他还真听不出来有人躲在这附近。
他未入中原前已知道中土武林多能人异士不可轻视他年纪虽轻但决不鲁莽行事自傲托大;心意既定便道:“我们出手的讯号是‘拜神’一听到这两个字立即动手。”
众人应道:“是!”。
这些人平时欺压良善百姓惯了自也作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而且自恃武功高强那曾怕什么来着?而此番要杀的是威震天下任大守重的岳飞他们都不禁有些紧张起来。
金慕夏用手一指道:“杭八你带一批人就藏在那里……”话未说完骤然之间飞掠而出已扑入灌木丛中只见一老一少两人都是令人一见难忘的壮容金慕夏稍犹疑瞬息一掌就向其中一人的头顶拍了下去……
他打的是“百会穴”。“百会穴”是人生百穴之宗这一掌下去自是非死不可何况他的“轻烟掌法”出于越轻对方伤得越重他心知能在此潜伏如此之久而令自己一直未曾觉的必是武林高手而且在自己掠入灌木丛中时尚能恒静如常者单止这份定力就是一流好手所以他的出手自是更加轻了。
他却不知这两人的确都是武林中第一流高手中的一等一好手。而且在此刻这两名一代宗主偏偏都无法还手。
他打的是燕狂徒。
燕狂徒正受内外交征之苦他此刻运功与逆走血脉相抵却一直羁绊不住耳边如金鼓齐鸣铁骑奔跃眼前旌旗如云刀光似雪如罩身炊瓶之中忽又感寒如玄冰。
他明知此刻五心向天未必不可将真气导引正途但此刻心火未清暴伸暴缩若萧秋水能助一臂……他这才想起萧秋水已被他点了穴道这一忆起更加心煎如沸就在这时金慕夏一掌击在他脑门“百会穴”上。
这一下一般烈风几乎摧裂他的脑子但是这一般力道刚好稍稍挫了自己的逆走真气――只那么刹那间燕狂徒已将内息纳入尾闾再由尾闾升空臂关一到臂关便大可控制真气再由夹脊、双关升至天柱、王枕最后纳回顶心的泥丸宫在片刻之间舌抵上胯内息下面下降又经过神庭、鹊桥到了重楼之后经黄庭、气穴一关便纳入丹田之中。
他运气奇顷刻间已运转一大周天。砰!砰!二声双掌击出。
金慕夏击中燕狂徒一掌却见这狮子一般堂皇的老人脸色阴暗不定他不知自己所作的行动是对是错便想照准萧秋水的“缺盆穴”又是一掌。
就在这时燕狂徒的双掌已击中了他。
就在击中他的衣袂未及他的肌肤之一刹那燕狂徒闪电般易掌为指戮中了金二太子上“云门”下“大赫”二穴。
金慕夏乍然受袭不及闪躲大喝一声。
他大喝一声用意有二一是提醒众人并警示自己受袭遇险:二是运起“小祁连山金燕神鹰”所授的气功大喝一声逼出闭塞之气血。
但燕狂徒的功力金燕夏哪里抵消得住!才叫得了半声声音登时窒在咽喉便已被点倒。
这时杭八那一干人纷纷吆喝着冲了过来燕狂徒一手拎住金慕夏的脖子猛把他提了起来紧了一紧金慕夏几乎连眼睛也凸露了出来。燕狂徒喝道:“你们上来!再多上来一步我就拧断这金小狗的颈子!”
杭八那些人投鼠忌器况且他们诸般作态莫不是要得到金太子赏识好升官财而今太子在人手里哪里敢有异动;但萧秋水这边也是变了脸色。
萧秋水倏然色变是因为他与燕狂徒接触不多但颇了解他那狂飚般的性格断无可能拿金太子也威吓住其他人不敢造次;以燕狂徒的如火烈性定必冲进去大杀一番半个不留而今如此必有所因。
最大的可能就是燕狂徒的功力并未恢复或并未完全回复。
强敌圜视而自己受制主将功力又未曾恢复这是十分可怕的事。
何况这些“强敌”莫不是手辣心狠卖国贪荣的人物而且这些人若杀了燕狂徒和自己那下一个要杀的人就是关系整个家国命脉的岳飞岳将军了!
“铁龟”杭八当然不知道站在他面前天神般的大汉就是名动天下的楚人燕狂徒若他知晓恐怕早已逃之不迭。杭八心中所盘算的不过是如何在太子面前立功为他升官财铺路。
杭八当下喝道:“你是谁?快快放下太……二公子爷有话好说!”
燕狂徒瞪着眼睛道:“没有什么好说的!”
杭八怒道:“你若敢伤二公子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剁成肉泥!”金二太子听了心中大奇按理说对方一招擒住自己功力远在杭八等人之上大可轻易将之打何必大费唇舌?当下疑窦顿生只听燕狂徒冷笑道:“我若要伤他你们又能怎样?”燕狂徒手里又紧了一紧金慕夏顿时一口气透不过来脸色黑杭八心想这次若金太子有什么“冬瓜豆腐”自己可要遭殃当下急叫道:“别别别别……”
燕狂徒嘿嘿冷笑几声便住了手暗自调息原来他真气虽通行无阻但至带脉之下双腿已不能动血脉闭塞不通形同朽木而且功力回复不到一半他心中忖念自己封了萧秋水的穴道现在却无法维护他自己照顾自己尚无问题故计划一举将众人杀尽方才是上策。因为并无把握一击得手双腿又苦于不能动弹所以迟疑未下杀手。
杭八转念一想这人看来不好惹得很他既制住金二太子我也要制住他的朋友才好!骤然闪身已钳住萧秋水将哭丧棒一架架在萧秋水后颈上如鲨齿一般的尖刺嵌到了萧秋水的肉里去了。
燕狂徒明知杭八身形一动是扑向萧秋水奈何下盘苦不能动无法相救只听杭八喝道:“你放开二少爷我就放你朋友否则……”
“否则什么?”忽听一人问。
杭八忽听此话大吃一惊回一望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月光澹淡下这人容色飞越却不清楚多大年纪。
杭八大怒叱喝:“来人拿下!”
他连喊三次部下都屹立不动。杭八顿有毛骨悚然之感。只见昏朦月色下他部下的背后都踏出一个人来这些人都是宋民服饰手持短刃抵住杭八手下的咽喉。金太子噫了一声他虽为燕狂徒所制但事事瞧得分明他几乎不敢置信积弱颓靡的宋朝居然有这一群英悍、矫捷的宋人简简单单轻轻易易神不知鬼不觉间就制住了自己的部下。
而这些部下除了金兵精锐外还有宋军及朱大无王手下的武林人物在这于神秘人物面前竟都如此的不堪一击!
“否则什么?”那人再问。杭八一咬牙道:“否则我就把他一刀给杀了!”
那人紧接着问:“你是什么人?”
杭八映着月色一照觉得那人还颇年轻的样子胆子登时壮了道:“什么什么人?”
那人笑道:“你是宋民怎又帮金人打我们宋人?”他说着指了指燕狂徒挟持中的金太子。
杭八一时哑口无言金太子知来人非同小可便答:“什么金人宋人天下一家大宋王土谈什么分际!”
那人微笑道:“金二太子你也别装蒜了记得颖昌之役么?我们曾相会过!”
金太子听得心里头一寒只觉这人好眼熟却不知是谁。
那人笑道:“你们杀人伤人汴京还不够么?要到临安府来滋事!”
杭八不知这人是谁恶向胆边生喝道:“去你妈的蛋!”
那人脸色一变抢前一步杭八正想杀掉萧秋水再来应付此人也不知怎地为此人气势所迫不自觉地手下一慢那人探手一拗就夺下了他的哭丧棒一踢脚就把他踢飞出去顺手将萧秋水接了过来。
萧秋水只见此人出手武功十分平庸而且一派正宗功力也不见得如何突异但偏偏在举手投足间产生了一种大气势、大气魄、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且含有一种百战沙场的大无畏所以一出手就打退了“铁龟”杭八!
杭八被那人一招打退金太子立即想起一个人来了骇然叫道:“你……”
那人笑着挥手道:“今天你在危境之中而且人孤力寡我不想杀你你且回去他日在战场上我在千军万马中斩你级。”
燕狂徒满腹狐疑又见金太子闻言后神色惨然便喝问道:“阁下何人!”
那人笑而拱手道“在下岳云。随家父返京复命知途中乱党埋伏故在下先行一步为父清道前辈是……”
燕狂徒一听“岳云”两字退了两步失声道:“你父呢?”金慕夏趁机一挣挣脱了燕狂徒的钳制回身“啪啪”两掌打在燕狂徒胸胁上。
燕狂徒却宛似未觉。金幕夏打了两掌心中已慌慌惶惶心念疾忖:别说这癫癫癞癞的人武功深不可测就算单凭这岳云个人之力已够不好对付何况自己已先机尽失埋伏失败!不如还是三十六着走为上计!
原来在颖昌一役中金兵布阵十五里金鼓震天城堞为之动摇。但守将为岳云与王贵二将计议将白军统制董光留守以先锋军副统制胡清守城王贵、岳云二人出战从早杀到晚上斩金兵五千人金统军上将军夏金吾便死于岳云之手;金副统军粘汗孛董被重伤抬返汴梁途中气绝兀术为之丧胆。
由于是役以众击寡金兀术以为胜券在握便叫二子去参战意思是讨个功劳回来方便迁升殊料一败涂地。金慕夏也非常人也在夏金吾战岳云时曾与上将军双斗岳云但见岳云在阵战麈河中如天神奋威三招即斩夏金吾金慕夏一招俱插手不下吓得心胆若裂一直打马逃至汴梁才敢稍停。
从此金慕夏畏绝了岳氏父子。愈是畏惧便愈想杀害岳飞、岳云只是一旦见着了还是吓得手脚软没了斗志。
金慕夏返身便逃杭八等看见主帅走了便忙不迭跟着便跑其他人见没了主儿纷纷抱头鼠窜。月色下那一小撮人瞬间走得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岳云、燕狂徒以及萧秋水三人。岳云的部下也悄悄地整队退去。岳云似已司空见惯对金兵溃窜的事已不足为怪笑道:“我手下这一干兄弟便去接家父来。”
燕狂徒眼睛出了亮光喃喃道:“你父亲要来!你父亲要来!”
岳云锐利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燕狂徒关切地问道:“前辈要见家父么?不知有何见教?前辈的双足可有不妥?在下稍通医理可否代为察看……”
燕狂徒厉声道:“你毋近来!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料理!我要见你父是有要紧的事相告!”
岳云凑近一步道:“有什么事儿前辈告诉在下也是一样!”
燕狂徒道:“好!就告诉你!我不准岳将军见皇帝!”
岳云倒是一呆噫道:“哦?”
燕狂徒道:“你父是孝子你也是孝子!你试想想这次回京还有命吗!秦桧、韩佗胄这等狗官会放过你爹吗?刚才这些人便说是秦桧派来的也有黑道上的败类和金贼合作要伏杀岳将军!你想想啊你们一旦死了丧尽了大宋土地伤尽了天下百姓的心!你父亲对不对得起你娘?你对不对得起你娘?对不对得起你们的老婆儿女、百姓军民!”
岳云耸然动容。燕狂徒愈说愈是振奋大声说:“如果我是岳将军我就不听命于朝廷领着一般兄弟兵为大宋人民打江山去!岳将军不怕没有强援粮百姓供得起人武林多的是!”燕狂徒说得激动起来须幡扬。
萧秋水在一旁听了也为之震动。他没料到燕狂徒这看来放荡不羁的前辈竞有一般如此激烈的爱国心而且要自己答应的第一件事原来是劝阻岳将军奉诏回朝!萧秋水不觉热血沸贲觉得就算为这事儿饶上了自己一条性命也是值得。
只见岳云沉思了一会说:“前辈所说自是字字金玉良言当头棒喝。”岳云苦笑了一下又道:“只是……”
燕狂徒瞪眼道:“只是什么?”
岳云道:“只是家父常与我言:‘行事不计成败只求心安。’此刻举国烽火人心异离家父情知此行必死也在所必行以免带头起来违逆帝旨即一呼百和成了声势于宋于国一无好处啊!“燕狂徒跺足道:“唉呀现今是皇帝昏庸不图恢复秦桧却要害你全家啊!有言道‘大丈夫宁死战场不毁于佞贼手中!’岳将军英名一世你也耿耿精忠如此自投罗网不值得呀!”
岳云微笑道:“只要忠臣死能得天下安万世平那死也并不可畏!”
燕狂徒抓腮搔脑急道:“怎么这般食古不化!你们为国家民族谋大事还是替宋朝皇帝赵家保天下!皇帝不好!换就换翻就翻有什么了不起!”
萧秋水禁不住也插口道:“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者;岳少将军令尊大人功同日月泽被苍生若为奸相所害则天下平民还有谁能替他们申冤?金兵铁蹄践踏中原则有谁为大宋江山直捣黄龙?岳将军若有不幸试问天下尚有何人在奸相当权下还我河山?少将军令尊之死实乃无异于天下千千万万百姓之死也请少将军三思!”
岳云仰天长叹道:“两位大侠说得有理实不相瞒在下心中所思亦与两位之意不谋而合。大丈夫生于世只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人至于是不是落得个恶名我倒不在乎……在下如此劝过父亲不过父亲大人对‘忠义’字甚是坚持在下百劝无效有次还险被当场处斩……”
燕狂徒顿足骂道:“岳将军怎么如此拘泥古板!”
岳云脸色一变道:“前辈请自重若再辱及家父在下则斗胆得罪了。”
燕狂徒几时被人这般叱喝过也脸色微变萧秋水怕引起冲突忙岔开话题道:“今尊岳飞将军忠勇双全义薄云天只是庙堂纵控在秦相手中对朝廷存忠不过是‘愚忠’而已。”
岳云笑道:“这位兄台言之有理不过也有过虑之处秦相虽握大权而且皇帝老爷还赐予家父御札一十五道而且韩、刘、张诸将军重兵在握谅秦桧不敢对爹怎样!”
燕狂徒冷笑道:“不敢对你爹怎样?”说着用手向地上尸一指道:“看!这就是你爹的旧部为阻止秦老贼派人伏杀你们而牺牲了!”
岳云跪了下来对练氏兄弟的尸拜了四拜然后转向燕狂徒缓缓道:“前辈好意在下心领。在下自会为家父除道途上障碍并悉心保护父亲安全。”
燕狂徒气得反笑道:“凭你们几下三脚猫保护得了么!”
岳云静静地道:“适才前辈和这位兄台之危还是在下解的。”
燕狂徒本来勃然大怒但见月色下岳云的脸容丝毫无惧他转念一想猛自怀中抽出一件事物大声叱道:“看这是什么!”
岳云赫然退了三步脸色大变颤声道:“是爹的‘天下英雄令’。”
燕狂徒厉声道:“既知是你爹爹用以召集天下英雄之令你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还不听令!”
岳云俯半跪嘎声道:“前辈既持令在手在下绝不敢抗命只是……只是这令原是家父出征之前恐老奶奶在家受奸相迫害持以此令召天下英雄以助却怎会到了前辈手上?”
燕狂徒倒是一愕道:“这令我是从那小兄弟手中得来详情我也不知。我只知道岳将军的‘天下英雄令’可促致天下英雄抛头颅洒热血而无怨怼昔日曾在嵩山共歃血为誓遵从此令……喂你又是从何得来的!”燕狂徒侧向萧秋水问。
萧秋水道:“晚辈也不清楚岳大夫人后来的确受到迫害据晚辈推测共有两股势力;”萧秋水何等聪明一番思索便知个中原委边想边破解边接着道:秦桧等毕竟不敢明来逼害便运用了朱大天王的力量沿途截杀;恰逢权力帮想夺得‘天下英雄令’借此令使岳将军和天下英雄归心推翻**朝廷称霸天下也派人夺取。“萧秋水说到这里叹了一声愈说他心里愈见分明了:“朱大天王见权力帮既然出动便袖手旁观坐收渔人之利;偏偏李沉舟部下也有败类他所派出未的‘九天十地十九人魔’人品良旁不齐就是‘八大天王’中也有内奸匡护太夫人的英雄豪杰又怎肯心服火拼之下……还是叫朱大天王占尽了便宜。”
燕狂徒冷笑道:“权力帮所要的正是我所想的岳大将军何故要为这靡废朝廷卖命?江湖上多得是热血汉子!可惜……可惜李沉舟这呆子太笨竟给朱大天王逮着个机会!”
岳云却道:“这些……这位兄台……又怎晓得?”岳云虽然年轻但颇有乃父之风英明精细明察秋毫。
萧秋水垂泪道:“我知道这些因为我就是萧秋水。”
岳云动容道:“是近年来崛起武林大闹朱大天王恶斗权力帮勇战金兵神州结义的老大哥――萧杀的萧秋天的秋流水的水――萧秋水?”
萧秋水苦笑道:“岳兄这般说我好生惭愧那些都是私斗逞能不比岳兄救国为民侠之大者。”
岳云震动未息道:“萧兄之出身听说便是浣花萧家了?”岳云虽经年在军中但也听闻家里的惨变幸得浣花萧家舍命召集天下英豪苦苦支撑最终仍不免家散人亡太夫人也没了消息。
萧秋水叹道:“正是。”
岳云正容道:“萧兄为我家以致一门遭祸恩同日月请受在下一拜。”
岳云便要跪下去萧秋水苦于无法动弹急道:“岳少将军你不能拜不能……这万万使不得我我受不起……”
岳云道:“萧兄一家乃因受我们所累才致如此……岳某实百拜难表寸心。”
燕狂徒这时的功力又恢复了很多伸掌贴胸遥遥一托岳云竟跪不下去燕狂徒道:“我兄弟不要你跪你还是省省事吧。”
岳云只觉有一股无形又极其强大的力道稳稳托住自己自己无论怎样运力都无法使膝盖稍弯曲一下心里情知这怒狮般的老人武功深不可测于是道:“那前辈手上的‘天下英雄令’……”
燕狂徒不耐烦地道:“我说过我不知道我是从这小兄弟手中夺得的。”
岳云道:“这令原是爹爹交予***以图家里能受天下英雄相护却不知……”
萧秋水黯然道:“其实就算没有此令岳将军的事还不是大家的事!说什么也要誓死匡护的。权力帮也旨在威胁不是要对太夫人下毒手只是当时我们不知黑白二道互拼反叫朱大天王得了手我重返浣花时人踪已沓听说朱大天王杀了我双亲……又将太夫人捉去长江水寨……而家慈预先把‘天下英雄令’藏于剑庐之中逢巧为我所得……后来在长板坡之役中朱顺水见我亮出‘天下英雄令’便要来夺结果给燕前辈抢去……”
岳云又是一震失声问:“前辈姓燕?”
燕狂徒道:“我就是那个燕狂徒。”
岳三恭然道:“原来是燕前辈。家父曾提起过您说您是江湖上一条好汉做事不拘尘俗不受世间权位富贵所摆布。”燕狂徒眼睛了亮颤声道:“他他提我……”
岳三继续把话说下去:“爹还说燕先生的武功在当今武林中可以说是屈一指的可惜……”
燕狂徒急着要听下去问道:“可惜什么?”
岳云说:“可惜就是太不受羁束好恶无常是非全凭一心率意而为故对人世间造福者少杀戮反多。这样很不好。”
燕狂徒默然了半晌在月色下低垂了他向来昂扬的头道:“岳将军他说的是。”忽又抬头凛厉地说:“我还要去完成几件事就不理江湖事了!这是一件。”他说着举起令牌道:“我要以你爹爹出的‘天下英雄令’来制止你爹返朝复命亦即是不许岳将军回去送死!”
岳云叹道:“燕前辈的一番好意在下心领。在下也曾常劝父亲却都无效……燕前辈若拿‘天下英雄令’使家父就范是大大的不妥……不如不如燕前辈先将令牌收起让在下再设法劝阻父亲如仍无效燕前辈再行定夺……这样好不好?”
燕狂徒一时也心意难决。他一生做事任意为之无所畏惧但想到要以“天下英雄令”威胁岳飞虽是为对方好却总觉不妥很不愿意遭逢此尴尬场面。只听岳云又说语态十分诚恳:“家父出‘天下英雄令’旨意深远若前辈以此威胁实有不妥之处。”
萧秋水在一旁也说:“燕大侠若让少将军来劝可能比较妥当清大侠三思!”
燕狂徒苦笑道:“哪还用三思我燕狂徒虽有‘狂徒’二字但仍不敢犯岳飞将军的虎威。”燕狂徒一笑又道:“我们就躲在庙内若你劝不来我们再瞧情形来办好了。”
岳云拱手向燕狂徒朗声道:“前辈高义在下没齿难忘。”又向萧秋水抱拳道:“且不管这次回不回朝生死安危但少侠一片热肠岳家铭感五中。还有一事尚请少狭仗义费神……”
萧秋水道:“岳兄为国为民高情高义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好了毋庸客气。”
岳云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有一子叫做岳遗……我怕万一有什么意外那时还请萧少侠护送他至黄梅县去避避并请代末将告之:锄强扶弱兼善天下乃侠之本色唯官场险恶宁可饿死不要做官……”说着又低叹了一声。
原来岳云屡立卓功但在官场中眼见许多不平事时仗义执言屡遭入妒。若论战功岳云实不在朝中大将之下但岳飞知若封赏其子必遭众忌故宁可隐忍顾全大局将辉煌战绩让奸佞们居功虚报。岳飞还差点被迫斩此爱子。岳云只求跟随父亲身边战死但对官宦的耍弄权谋实是深恶痛绝!
萧秋水道:“我记住了。”就在说了这句话后忽然:一阵风吹来荒草一阵骚然地上的影子也动了动仔细看去原来是树的倒影看去好象一团山魑鬼魅什么的萧秋水也不知为什么心里一寒觉得很象一个生离死别的场面。岳云却道:“好象是家父要来了。”
燕狂徒哦了一声忽然凌空“哧哧”二指便已打通了萧秋水双腿的穴道萧秋水一跃而起但因双腿穴道被封闭已久一时麻痹不灵。岳云在旁见燕狂徒隔空解穴心中震撼暗忖:若军中有此高手何愁大事不可为……心下计议已定决意若劝得父亲不返朝圣便设法使父亲收录这等江湖豪杰以谋大举。
萧秋水未明所以燕狂徒疾道:“快过来背我。”萧秋水走近去却因手不能动无法相执。燕狂徒腿虽不能动弹但双掌一按地上身形窜起已落在萧秋水背上牢牢夹住萧秋水“我们先走让他们父子说去快!”
萧秋水的轻功自是非同小可几个起落已跃出了数十丈燕狂徒忽道:“我们进庙里去。”
萧秋水道:“好。”
于是背着燕狂徒窜入了破庙。这关帝庙甚是破旧蛛网四布失修多年因在临安城郊皇帝天天酒如池、肉如山时时苛征暴敛哪有功夫修庙建桥?萧秋水暗叹一声燕狂徒道:“你叹什么是叹我不解你手上和全身穴道?”
萧秋水道:“其实我既答允了依你去三个地方就算你放了我我也不会走。”
燕狂徒笑道:“你的为人我知道确是言而有信的好汉子我不解你穴道倒不是怕你逃而是怕你出手……这些事我不想别人插手。”
只听这时马蹄杳杂传入耳中燕狂徒捺不住有些兴奋道:“岳飞来了!”
萧秋水忍不住追问道:“你既不想我插手又要我来作甚?”
燕狂徒瞪了他一眼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有事情要你转达万一时有个见证啊。”
他一面说一面张望出去。只见外面烛火明晃月色反而黯淡下来那岳云正向一人行礼那人与岳云说了几句话便仿佛往这边行来。这时烛火烧得哗啪有声火舌奇响连燕狂徒、萧秋水在破庙里都清晰可闻忽听古旧木制封尘的神像后“卜”地一声两人吓了一跳猛回原来是一只老鼠匆匆钻入洞凹里。
燕狂徒和萧秋水对视一眼。
燕狂徒道:“他们来了。”
萧秋水道:“好象往这边来了。”
燕狂徒也一世豪勇心里噗噗直跳道:“见岳将军这时见着了有些不好。”
萧秋水也不知怎的知是自己仰慕已久的人到来心中亦十分紧张道:“是不好。”
燕狂徒低声道:“不如……先躲起来!”
萧秋水也嚎声道:“好我背你上梁!”
萧秋水一蹲身燕狂徒一攀萧秋水手臂即跃上了他的背肩。这时两人手上一触都觉对方的手甚冰冷。两人一个勇猛狂悍古今独步一个年少气盛世无所匹突然都因一个将军的出现而控制不住心生的震畏与奋悦。
两人悄没声的上了梁梁上灰尘甚多簌簌落下燕狂徒细声骂道:“唉呀哎呀怎么这般不小心别洒着了将军!”
萧秋水缄默了半晌火光渐亮显然岳飞一行人已走近庙门萧秋水这时忽道:“燕前辈。”
燕狂徒漫不经心地应道:“嗯?”
这时人声、马蹄声已近庙门萧秋水精神恍惚道:“燕前辈真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
燕狂徒没听清楚即问了一旬:“怎么?”
萧秋水道:“晚辈以为燕先生要我去三个什么样的地方……江湖上人人传您荒诞绝伦度越常情却不知道您抗节孤忠……”
这时已有人推开庙门只听“依嘎”一声燕狂徒心里慌惶低声疾嘘道:“噤声!来了!”
只见火光忽地照了进来。只见一人军戎打扮从梁上看下去那盔帽顶的澄铜映着火光耀眼眩目。人虽着军装却有好一种文气!
那人之后站着的是岳云。岳云本生得俊朗英挺但此时俯视也许是居高临下之故吧反而显得矮小、可是那为的人却不使人有这种感觉。
那人站在两人中央左边是岳云右边还有一武将打扮的人。这人虬髯满脸但脸容也给头上军盔遮盖故看不清楚。
当中那人一入庙门立刻毕恭毕敬对庙中神像拜了三拜说:“关二爷义薄云天护汉尽忠是值得我们景仰的人可惜流年征战庙宇失修他日直捣黄龙之后必定来修建此庙。云儿此事且记住了。”
岳云即恭声应道:“是。”
燕狂徒和萧秋水心里同时一动:那人就是岳飞了!却又偏生看不到他脸目。只听旁边那虎虎生风的武官说道:“大哥我看云儿的话也有道理。奸相当权咱们回去岂不受死?死倒不打紧但大丈夫焉能受辱!咱们到朱仙镇跟兄弟杀到汴梁去!要是皇帝反过来咬咱们的尾巴咱们干脆袖手旁观看要是咱家不打韩老将军不打刘、张不打看秦桧、许龟年他们能下能打!要不赵构自己打去!”这人说得性起。
岳飞忽低喝了一声:“张宪不得无礼!”
张宪“腾腾腾”退了三步。而这一喝声低沉却有一种威势令梁上二大高手也为之一震。只听张宪惶恐地道:“将军息怒属下知罪请处置。”
岳飞默然了半晌叹道:“这怪不得你确是佞臣当途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只是天子为大圣恩如天不可稍加冒渎。若人人如此则礼法何在?规矩无存!败一家之礼不成体统丧一国之法则祸亡无日矣!”
张宪垂道:“是。”
岳飞踏前几步端视神像燕、萧二人正图看个清楚却因木梁遮挡反而看不见又怕稍动惊扰了岳将军便屏息静聆只听岳飞又道:“云儿的活不是没有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话虽如此说但国家多难正是尊王攘夷之际若作此忤行恐怕正中了贼子所谋坏了社稷成了千古罪人哪。”
那张宪忍不住又插口道:“金兀术命秦桧‘必杀飞’杀的就是大哥您啊!‘必杀飞’才是他们的阴谋就算咱们回去也不必急在一时啊!”
岳飞喝断道:“张宪!”张宪陡然住口隔了半晌岳飞才平静了音调道:“你和云儿出去吧我要在这儿……”
张宪答:“好。”岳云乍想燕狂徒、萧秋水二人脸有难色正想启口岳飞道:“去吧。”
岳云打量了一下庙里的情势与张宪怏怏然退了出去只留下岳飞一人在庙里。
燕狂徒和萧秋水二人仿佛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
这时忽闻“噗”地一声只见两只鞋跟并齐踮企原来岳飞跪在神像之前只听他说:“关二爷此刻家国多难女真入侵内有贪官您护汉抗贼义胆忠肝这等局面可要开开眼、威保佑保佑我岳鹏举实在山穷水尽内外交煎了啊。”
语音恳切听得萧秋水眼眶一热只见燕狂徒眼圈儿也红了。一个戎马倥偬的大将军竟在此时对神像这般泣诉。只听岳飞又道:“我这番去大概难逃一死秦桧要杀我而放心皇上杀我而安心金人杀我而甘心。我岳飞死不足惜只是山河未复。宋人金人本无分别但女真一族无故入侵琼夺杀掳我民以虐故我誓师杀敌只是皇上怕我真个大捷时接二帝还他就皇位不保了故甘心受秦桧之利用……唉。”
隔了半晌只听岳飞又道:“现今我只有三个愿望求关爷庇佑。我一求家国安宁天下太平若下官能以一死唤醒天下民心逐佞臣护法君还我河山直捣黄龙吾将含笑于九泉也!”
这时门外几声马嘶马蹄声不安地踏响着。只听岳飞又道:“我的第二个愿望系求秦桧奸贼杀我一人便可万勿连累军中兄弟以及无辜百姓和岳某家人!还有朱仙镇布阵绝撤不得一撤则前功尽弃为此流血流汗的弟兄都白白牺牲了!关二爷庇佑求关二爷庇佑!”
燕狂徒和萧秋水又对望了一眼心情激动莫可抑止。岳飞又说:“第三个愿望是望……”话未说完忽一阵急蹄卷至骤然在庙前停下。只听岳云“刷”地拔出腰刀喝问道:“是谁?”一人急应:“岳飞在否?”张宪大喝一声:“你又是谁?”只听砰地一声那人似被这一喝吓得跌落下马来。
只听张宪又大喝道:“你究竟是谁?再不说一刀把你给杀了!”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我……是……是……皇上派来的……使使使……使者……使不得不要杀我……”
岳飞扬声问道:“是什么人?”
岳云禀告道:“是皇上特派使者。”
岳飞又问:“什么事?”
张宪抢着答:“我在来人身上搜到一张字条……上面写……写什么来着?王贵!”
只听一人应声而出隔了片刻一人从容地道:“确是皇上御笔上书‘飞回’三字。”
岳飞站了起来道:“张宪不得失礼。快送使者回去。”张宪答:“是。”
只听外面一阵骚动。只听张宪还在外面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假惺惺我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你回去告诉秦桧若他敢动岳爷一根寒毛我张宪……”
岳飞又低喝了一声语音微带责备之意:“张宪。”
张宪应道:“是。”
外面便没了声息不一会便传来马蹄声那使者走了。
岳飞长叹了一声走了出来恰好又是在原来的地方即木梁之下仍是看不清面目。只见他脸朝外映着月光出神了一会儿后毅然自语道:“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要去否则国不为国家何以为?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望韩将军等能力挽狂澜矣。是真正关怀我岳某人的岳某心领但请成全我岳某人岳某并非意气用事或图名传后世而是以死全忠而已。”说罢向着神像深深一拜又向梁上双手一揖便霍然步出庙门。
“依呀”一声庙门又告关上。马蹄忽起马嘶远去庙门缝隙中的火光也逐渐淡去只剩下月色仍幽淡的渗进来一绺一绺的洒铺在地上。
月光皎洁地上灰尘很多。
萧秋水、燕狂徒对望了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燕狂徒一颔萧秋水会意一弯腰身燕狂徒即登上他背项萧秋水跃下地来。只见地上一行脚印踏在灰尘上清晰可见但人已远去。那是岳飞适才踱步时所留下的脚痕。
燕狂徒伸手掩开了门“伊嘎‘一声月光劈头劈脸当头罩了下来。两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见那棵枯树在月色下更无生气。燕狂徒气涌丹田大喝了一声又清啸了一声再狂吼了三声。这三声长嗥再震得一树昏鸦簌簌掠起掠入昏夜之中。燕狂徒啸了三声侧问萧秋水:“几时天才亮?”
萧秋水道:“快了。”
燕狂徒指着枯树道:“怎么才秋天叶就落尽了。”
萧秋水说:“可能冬天近了。”
燕狂徒呆呆出神了一会儿忽觉月光铺洒在远山、近树、满地上就如雪色一般忽然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近乎呻吟地说了一句:“真是寂寞呀。”
(全书完请看续集《天下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