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芍、蒲公英、连翘,送去淬雪潭——”
丹竹话还没听完,眼前一花,江离抱着南烟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最后一个字的音留下了。
“快——”
丹竹不敢耽搁,掉头便冲出了破庙。
孟伯继已赶到宝华寺,正是深夜,寺中一片寂静。
到底是皇家寺院,还是有值守的武僧巡夜,孟伯继趁着夜色躲过去,潜入南侧偏院。
按照南烟所说仔细数着:“一、二……”
再三确认方位没错,便小心上前推了推,门锁住了,推不开。
他皱皱眉,绕到窗下,揭起窗叶,小心翼翼爬了进去。
房中伸手不见五指,他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极其微弱的天光,隐约辨认物品轮廓。
桌子椅子柜子,就是没瞧见有像佛龛的物件。
实在找不到,孟伯继拿出火折子,用手挡着吹出点火苗照明,一点点往里找去。
脚下踢到什么,前面似乎没路了,火折子往前送了送才发现已经到了床边。
孟伯继吓了一跳,床上竟睡着个肥硕女人,方才一脚踢到床框,她皱起眉似乎要醒。
他忙熄了火折子匍匐下去,几乎贴着地板趴着。
好在女人只是翻了两下身,又睡着了。
孟伯继这才松了口气,小心抬起头看了看,女人似乎睡得更熟,鼾声如雷。
视线不经意越过床,才看见原来佛龛就在床后!
怎么会有人把佛龛摆在床后?
孟伯继倒是没多想,他更头疼的是怎么越过这床和床上的女人,去拿他想要的东西。
梦寐以求的东西近在咫尺,都夜闯宝华寺了,他也不介意再冒险一次。
想罢,他撸起袖子,抱起长袍,小心翼翼抬腿,努力想要跨过床上的女人。
床上的女人身材十分肥硕,孟伯继站在江离身边还矮了一大截,自然腿也不算长。
勉强跨过去了,步子拉得太大,却不好发力,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态跨在床上进退两难。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孟伯继咬咬牙,蓄起力便要跨过去,冷不丁床上女人又是一个翻身,壮硕的腿一抬,精准踢中他命根子。
“哦呜——”
孟伯继没忍住,捂着裆惨叫出声,吓醒了女人。
半夜睁眼一个男人跨在身上捂着裤裆,女人爆发了尖锐的惊叫。
“狂徒!淫、贼——”
孟伯继脑子“嗡”地一下炸了,顾不上那么多,扑下去就要捂住女人的嘴。
女人疯狂挣扎,她那身量,手无缚鸡之力的孟伯继哪里敌得过。
不仅没捂住,还被女人挣扎尖叫中疯狂扇了两个大嘴巴,揪住衣领再用力一推,孟伯继只觉自己整个人飞了起来,“轰然”一声砸向床后的佛龛。
佛龛上的供品佛像都哗啦啦倒了一地,女人趁机从床上跳起,冲出了房间大喊。
“来人!快来抓淫贼——”
孟伯继这一摔差点厥过去,强撑着爬起来,看了眼满地狼藉,却并没有类似嫁妆单子和屋契的东西。
佛像倒了,摆放佛像的位置也是空无一物。
那一瞬间,他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个透彻,终于明白了——
南烟在偏他!
“快来人,救命啊——”
女人还在门口狂叫,孟伯继捂着痛极的子孙根,咬着牙飞快越过床,从窗子翻出去。
宝华寺的灯纷纷亮起,寺僧们纷纷赶来时,屋里的孟伯继早已逃之夭夭。
女人气得猛叉腰:“连我堂堂镇国夫人都敢欺辱,这淫贼,我定要抓住不可——”
原来她竟是镇国夫人,当今贵妃胞姐!
孟伯继逃得匆忙,全然不知自己已惹下大祸。
正是最黑暗的黎明时分,孟伯继深一脚浅一脚地摔了无数个跟头时,江离已经带着拿烟到了淬雪潭。
淬雪潭在山涧深处,一般人的脚程断不可能如此快能抵达,但江离抱着半昏迷的南烟赶到时却脸不红气不喘。
潭上一片高高的瀑布,如九天银河直泄而下,扬起高高的水花。
山巅高耸入云,常年积雪不化,这水从山巅雪顶而来,寒意透骨,因此有淬雪潭之名。
南烟此刻毒发得正厉害,江离抱着都觉得她体温烫手,片刻不敢耽搁便跳入水中。
潭水最浅的地方都齐腰深,江离只能打横抱着南烟,确保她整个人浸入水中又不会被呛。
刺骨潭水让滚烫的南烟得到了喘息,发出一声轻微的喟叹。
她是舒服了,但江离却冻得脸色发白,咬紧牙关抱着南烟,笔挺地站在水中一动不动。
在潭水不断冲刷下,南烟呼吸逐渐平缓,如梦似幻间,仿佛回到了跟孟伯继成婚那夜。
新婚夜孟伯继挑了她的喜帕,喝过合卺酒便吹熄了灯,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不言不语。
南烟不胜酒力,黑暗中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个人影轮廓,把她抱到了床上躺下。
那怀抱宽厚温润,一举一动小心翼翼,极其温柔,仿佛抱着珍视的宝贝一般。
可惜南烟当时如现在这般,意识已经模糊,后来发生什么事便不记得了。
但她记得,鼻尖一直萦绕着一股独特的气息。
像是……清冽的竹子香。
她用力耸了耸鼻尖,深深吸了口气。
是了,就是这份熟悉的,清冽竹子香。
南烟恍恍惚惚张开眼,借着水光只能隐约看见一张男人的脸庞轮廓。
一切只是场梦对吧?
她只是做了场噩梦,孟伯继没有骗她,孟家也没有算计她,没有什么夏青菲,父亲兄长也没有被诬陷通敌卖国,他们还在今夜的喜宴上为她高兴。
太好了,原来这一切,只是她酒醉后的一场梦。
“夫君……”
南烟抬起手,攀上身边人的脖子。
江离一怔,垂首猝然心跳漏了一拍。
南烟攀着他脖子,主动把脸凑了上来,眸中水色氤氲,犹如洒了把星子般闪亮。
饱满红润的唇近在咫尺,脸颊微微泛着红,轻声细语的呢喃,叫人无法抗拒。
“夫君……”
江离脑子里轰然懵了一下。
她叫他什么?
夫君?
没等他反应,南烟整张小脸埋进他颈窝,软软暖暖的唇贴到脖子上,呵着温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