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也只这么一想,但是很快就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不管是不是,大哥大嫂不说什么,她就当什么都没猜想。
一顿饭吃完,大家都喝得有点飘飘的,就连苏朝颜滴酒不沾的人脸都红了,扶着丫头的手走路的时候像是踩在云尖上,满脸的傻笑。
苏雎不放心妹妹,在后头跟着把人送回去。
苏祁跟苏北被大哥带走了,苏滁送苏希仙回去后还要继续关禁闭。
苏京墨没走,赖在苏辛夷这里嚷着要同床共枕,苏辛夷就让丫头去跟三夫人说一声把人留下了。
两姐妹洗漱过后进了帐子了,苏京墨躺在被褥间盯着帐子顶,半晌说了一句,“小六,你这帐子真好看。”
苏辛夷:……
这可真是醉了。
“都是府里的东西,你那里难道没有?”苏辛夷乐了,苏京墨难道还能缺一顶帐子用?
“没有。”苏京墨摇摇头。
“嗯?”苏辛夷愣了一下,“这不是府里绣房做的吗?”
“不是啊。”苏京墨摇头,“咱们家的床帐那都是花团锦簇,描银绣金一派富贵气息。”
苏辛夷:……
可能四姐姐真的喝醉了,听听这话说的,平日清醒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说的。
“你这帐子是山水花样的,这样的帐子得先请有名气的画师作画, 然后再请绣娘描样, 最后才能用线绣上去。这幅山水帐子绣得真好,看这幅画就不是凡品, 咱们家的绣娘做不出来。”苏京墨说着说着就有些头晕,伸手捂住眼睛呢喃着,“这应该是四婶婶的东西,四婶婶出身高家, 那是真正的书香门第, 这样的人家才会出这样的帐子,你可真是笨,这都不知道。绣花的帐子几两银子就能出一顶,这样的帐子几十两也未必能抢到手。六妹妹, 你好福气的。”
苏京墨说完翻身就睡着了, 苏辛夷却是没了睡意,她之所以没将这帐子当回事,是因为上辈子的时候她的陪嫁里有一箱子这样的床帐, 她以为就是家里普通的帐子,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讲究。
她记得上辈子自己嫁进平靖郡王府后,那边的生活比这边要奢靡,平常用的碗盏都要描金,床帐这种东西更是一派富贵气息。
苏京墨说国公府的长子描金绣银十分富贵,但是跟平靖郡王府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郡王府的帐子那都不是描金银边,那是真正的金银线绣成的。
她的床帐在她看来都十分素,与郡王府十分不搭, 就一直压在箱子里没有拿出来用过。
而她当初在国公府住的时日短, 再加上落水的事情对她的影响很大,她也没时间去关注这些小事, 就算是注意到了, 大概也不会懂得,毕竟今日苏京墨不提, 她都不知道一顶帐子也有这么多的讲究。
所以上辈子, 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 真的是桩桩件件都是极其用心的。
苏辛夷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满脑子全是上辈子的事情,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 苏京墨已经起来出去洗漱了,她披了衣裳趿拉上鞋也出去了, 丫头们忙过来服侍她洗漱。
等她收拾好自己,就看到苏京墨从外头走进来,一见到她就开心地说道:“六妹妹,你可是起晚了,我比你起得早。”
苏辛夷盯着有点黑眼圈点点头,“四姐姐真是棒。”
心里想着要不是你说什么帐子的事情,她能失眠吗?
有些东西藏在不知道的角落里,不去翻动它,就能一直平安无事。
但是一旦被翻出来, 就很难做到心平气和。
至少苏辛夷现在觉得自己更对不住嫡母,这世上除了生母之外, 对她最无私的便是嫡母了。
两姐妹坐在一起吃早饭,苏京墨吃着杯口大南瓜小馒头,喝一口熬得软糯浓香的杂粮粥, 再吃一口清爽小黄瓜酱菜,她舒服的直叹气,“我怎么觉得你这里的早饭都比我那里好吃呢。”
苏辛夷无语地翻个白眼, “一个厨房出来的,你还能吃出天地之别?”
“不一样啊,你这搭地吃起来就舒服,我那的早饭都是我娘的安排,跟你比起来腻味多了。”苏京墨决定偷偷地去厨房要一份小六的三餐食单。
“在乡下呆惯了,喜欢早饭吃得清口一点。”苏辛夷不怎么在意的说道,苏京墨也是觉得新鲜,猛地吃一顿,这才觉得不一样。
要她天天吃,就该说厨房苛待她了。
“而且我也不是每天这么吃,口味都是换着来的,这是母亲吩咐厨房安排。”苏辛夷道。
“四婶婶对你真好。”
“是, 母亲对我很好。”苏辛夷笑着点头。
“吃完饭,你去做什么?”苏京墨问小六。
苏辛夷想了想也没什么事情, 就道:“去书房看书吧。”
苏京墨点头,“我和你一起啊。”
“行。”苏辛夷点头。
两姐妹吃完饭消消食就去了书房, 苏辛夷的书房很大, 临窗摆着一张大书桌,桌上笔墨纸砚等物一应俱全,只笔架上挂着的笔就数不过来。
苏京墨:……
就很夸张。
“四婶婶这是要你去考状元?”她没忍住吐槽。
苏辛夷也乐了,“那倒不是,母亲是想让我试试手感,看看哪家的笔我用得更合心。只可惜我就是粗糙的性子,这些笔在我手里都一样。”
苏京墨乐的不行,又去看书架上的书,好家伙这满满一墙的书,这要不知道的以为是哪家少爷头悬梁锥刺股要科举呢。
她从书架上找着了一本话本,“你这里还有这种东西?”
“母亲给我解闷的。”
苏京墨实名羡慕了,这回是真的。
她捧着话本坐在摇椅上看,就看着苏辛夷从案头拿了本厚厚的书翻开看,从那本书的印记上看,六妹妹应该是经常看的。
真用功。
别人说她家小六乡下来的村姑,就问问那些不是村姑的,都未必有她们家小六的书房这么壮观。
苏京墨看着苏辛夷看得认真也不打扰她,自己慢慢地看话本,等看完薄薄的话本再去书架上找自己喜欢的,没想到却在最下一层看到了一整排的书籍,她随便抽出一本却看到了四叔的名字。
她心头一愣,悄悄地放回去,又拿出一本一看,还是有四叔的名字。
翻看几本后,苏京墨便知道最底下这一层最整齐的都是四叔留下的,再扭头去看小六看的书,跟着一层的气质真是一模一样。
原来小六看的是四叔曾经读过的书。
苏京墨不知道怎么忽然就有点心酸了,若是小六在府里长大,就能跟着四叔读书,哪里还用这么辛苦。
苏京墨就有点呆不下去了,悄悄地退出了书房,到了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小六的眉眼上,这一瞬间,苏京墨忽然就感觉到四叔那张脸似乎跟小六慢慢重合了。
“四姑娘,您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要什么东西?”连翘看着人出来忙迎上来问道。
苏京墨摆摆手,“六妹妹正在用功读书,我是坐不住的,就不打扰她了。等六妹妹出来你跟她说一声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她玩。”
连翘忙答应下来,笑着把四姑娘送出去。
苏辛夷在府里过得平静,平靖郡王府此时却剑拔弩张。
商玉清也被母亲叫了回来,听母亲说了一通之后,她也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弟弟说道:“以前直接跟广平郡王府结亲是怕陛下不满,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润仪郡主的婚事怕是有些艰难,此时两家结亲陛下也不会说什么,这不是好事吗?你到底是为什么不同意?”
商君衍一脸疲惫,他跟家里人是真的说不清,尤其是她母亲格外的固执执拗,他从不知道母亲的性子还有这样的一面。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而上辈子,苏辛夷面对的一直是母亲这一面,那她的日子到底是怎么过下去的?
他都不敢想。
“我对润仪郡主没有任何男女之情,自然不能娶她。”商君衍看着姐姐说道。
商玉清嗤笑一声,“这也能是理由?当初我嫁给你姐夫的时候,难道是喜欢他吗?结亲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能互相帮扶更上一步吗?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家的婚事不是这么定下来的?怎么到你这里就要挑挑拣拣?君衍,你不会真的喜欢上苏家那个村姑吧?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咱们这样人家,是不会接受她的。”
商君衍看着姐姐只觉得分外的陌生,他冷着脸说道:“我对苏六姑娘没有任何的爱慕之情,大姐,你不要信口胡说坏了别人的闺誉。再说,你以为你弟弟是什么绝世珍宝,谁都喜欢。”
“什么?那苏辛夷还看不上你?”商玉清惊呼一声,随即就一脸怒容开口,“当真是不得了,如今做了县主,连你都瞧不上了,怎么她还想嫁进皇家门不成?”
平靖郡王妃被姐弟两个吵得头疼,她看着儿子说道:“广平郡王妃来找我商量婚事,这件事情闹得这么大,君衍你也有责任,所以这婚事非结不可。不然的话,这婚事不成,咱们家跟广平郡王府就得结仇。”
平靖郡王妃提起这个也十分生气,看着儿子说道:“我们府上看着风光,但是你知道你父亲每一步走得都十分谨慎小心,确实需要一个结盟的对象。广平郡王府背后站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所生的容王殿下很受陛下喜爱,去了宴琼思,就等于是上了皇后的船,再过一两年容王殿下更沉稳些,以咱们这样的姻亲关系,殿下必然信任看重你,等将来容王殿下坐上那个位置,咱们家再保三代富贵不成问题。”
商玉清在一旁跟着点头,看着弟弟说道:“你若是不喜润仪郡主,等她进门后生下嫡子,母亲就能出面为你纳妾,那时候找个你喜欢的就是。”
商君衍听着这一套套熟悉的说辞,上辈子他极力扶持容王也是这样,因为他们家本身就因为与广平郡王府亲近的关系,所以自然而然别人当他是容王一党,而他就这么顺着家里安排的路一直往前走。
结果呢?
商君衍头疼欲裂,他猛地站起身来,白着脸看着母亲与姐姐,“这婚事我不会答应的,要我娶润仪郡主,我宁可终身不娶!”
商君衍扔下这话,对着母亲施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平靖郡王妃被儿子这话给震得一时没缓过神来,等她回过神看着一旁的女儿,“方才你弟弟说什么?”
商玉清也气得不轻,顺口就道:“我就说弟弟不能跟苏辛夷那个乡下来的没规矩的走得近,看看,这才多长时间就学成这样,以前他多听话,多乖巧啊。”
平靖郡王妃一听觉得有道理,脸色也不大好看,咬着牙说道:“婚事你父亲也是同意的,不管他同不同意,这婚事都要成。”
平靖郡王妃想的是先把婚事定下,等到时候儿子不可能真的不同意,若是这样两家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的儿子一向听话,这次也只是暂时不听话而已,等到木已成舟他就不会闹了。
京城先是传出润仪郡主中邪的事情,广平郡王府还大张旗鼓从大灵寺请了高僧来家里驱邪,紧跟着又传出与平靖郡王府结亲的事儿,京城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苏辛夷听了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因为高大表哥将表嫂娶进门,齐国公府的几位夫人都去喝喜酒,苏辛夷也跟随着去了,看到了漂亮的新娘子,眉眼之间就带着一股英气,是上辈子见过的样子。
高开霁成亲没几日,束学博也把许玉容娶进了门,这门婚事比起高家宾客盈门的盛况就差得多了,安定侯府嫁女儿也是悄无声息的,苏辛夷听缓过来的八卦小能手苏希仙讲,“都没几个人去添箱,我听朋友讲冷清的很。而且,束家那边听说闹洞房太过了,许玉容气的直接掀了红盖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苏辛夷眨眨眼,新娘子自己掀了红盖头,这在乡下也是不得了的大事儿啊,不吉利。
束家那样的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拿捏许玉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