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齐国公府倒是会为你打算。”晏君初看着苏辛夷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道。
苏辛夷哈哈一笑,“我也觉得家里人安排得挺好。”
高门大族有什么好,上辈子没过够吗?
这辈子她就想简简单单的足够了。
晏君初听着她这话若有所思,忽然就笑了一下,“听家里人的话确实不错。”
苏辛夷其实更愿意不嫁,不过这话可不敢在外胡说,“殿下若没别的事情, 臣女便先走一步。”
“榆林卫的事情……”
苏辛夷立刻站住脚,哎呀,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最近又是忙着进宫又是帮着姐姐相看,把堂兄他们忘没影了。
苏辛夷便有些心虚,听着殿下这么一说,立刻又坐了回去,一本正经开口, “殿下,商队的事情还要多谢您上回给我传消息,让我在宫里不用日夜忧思。”
晏君初看着苏辛夷提起这些事情立刻来兴趣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方才无精打采的模样,又气又笑,这人可真是少根筋。
“你也应该收到信了吧?”
苏辛夷点头,“是啊,已经收到了堂兄的信,真是没有想到他们这次出关这么凶险,说起来真的要靠庞大人才能好好地走出来。”
“既然去了商队,庞澜这是应该做的,商队那边你有什么打算?”晏君初看着苏辛夷问道。
苏辛夷迟疑地看着太子殿下,“我堂兄说他们在做休整,准备再次进草原,这次天气回暖, 商队可能会走得更远一些。殿下的意思呢?”
“我是想让人另组一支商队,转给他们备货, 从富庶的南方运到榆林卫,商队的人就不用来回奔波。”
“也不是不行,只是商队去一趟草原回来少说也得月余,若是路途不顺还得更久一些。那么留在关内的这支商队就有点浪费了啊。”苏辛夷微微皱眉,“而且,商队从草原回来也得休整些日子才能再出发,如此一来的话,其实观内的商队如果只是为了关外的事情组建有点太过于浪费了。”
苏辛夷知道行商很辛苦,当初她在乡下的时候,一年到头哪有商队去她们那种小村子,他们只能徒步去镇子上买东西,再远一些去府县,只是府县太远,一年顶多去个一两次。
入城还得交税,苏辛夷以前也很少去的。
如果一支既是上百人的商队就这么闲置着,着实让人觉得浪费。主要是人一直这么养着,就会变懒散了。
“榆林卫与漳平府地处北方,百姓生活很艰辛。”晏君初说道。
苏辛夷看着太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从富庶的江南到北方路途遥远不说, 一路上也并不安稳, 寻常商队根本就不会去那里经商, 一来是安全问题,另一个便是成本的问题。”
不说货物的损耗,就这一路上的花费均摊到货物里,再贩运到北方价钱翻了数倍,一般百姓也根本买不起。
而且,这里头还有隐形的花销,想要在边关安全行商,说不得也得交一些保护银之类的,这样一来物价就更高了。
而且,历朝以来,商队愿意去偏远之地的就少之又少,尤其是边关关了互市,没有赚头,商人又不傻,难道来回溜腿吗?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她以前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还想着仗着自己一身武艺傍身,想要赚些银子,于是就想到了贩货,哪知道细细一打听这里头的门道,她就放弃了。
做商户也不容易,有钱有人不说还得胆子大。
她胆子倒是大,但是一来没有足够的本金,二来没有足够的人手。
晏君初有些意外地看着苏辛夷,“你好像还挺懂得这些。”
苏辛夷没好意思的说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也想着做点什么糊口,不过一打听才知道经商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我就放弃了。”
晏君初微微一愣,“还想过经商?”
“嗐,在乡下的时候就想争口气呗,虽然相处的时间久了,乡里乡亲的关系也不错了,但是终究我们寡母孤女的,总有人会瞧不起。”苏辛夷不太想说这些,“殿下说这个,是不是有什么打算?若是辛夷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殿下只管说便是。”
“边关互市朝廷不会轻易开,这个口子如果一旦打开了,若是镇压不住容易生大乱。”
苏辛夷点头,她知道,所以他们才另辟蹊径。
“不过,像是漳平府与榆林卫这些地方,也不能一直让百姓过着困顿的生活,开通商路应该可以。”
苏辛夷眼睛一亮,“殿下,这是真的吗?可要是开通商路的话,想让商人千里迢迢去边关不容易啊。”
一是高昂的税收,二是路上的匪患,三还有成本问题。
就好比在州县之内行商,只是三五天的路程,运输费用低廉,但是一旦运往边关来回就是几个月的时间,耗费时间太多若是赚不到钱,谁愿意去呢?
“总会有办法的。”晏君初看着苏辛夷说道,“若是六姑娘有好主意的话,也可以告知于我。”
苏辛夷无奈一笑,“殿下真是说笑了,这样的事情我是真的没主意。”
但是,商君衍上辈子做官很是成功,一向主意多,指不定会有好办法。
想到这里,苏辛夷在举荐商君衍要不要避嫌,与榆林卫百姓困苦的生活之间略略比较之后,她到底还是不能忍心,就看着太子殿下说道:“殿下,商世子对这些似乎懂得颇多,不如殿下招他一问。”
晏君初抬眼看向苏辛夷,“之前你说你们不太熟悉,既是不熟悉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苏辛夷一怔,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晏君初看着苏辛夷这般模样,“六姑娘,怎么不说话?”
苏辛夷:……
“我跟商世子是不太熟悉,但是也曾听别人提及他才学出众,博览群书,且又是京城世家子弟在中的翘楚,所以就觉得他可能会有办法。这只是辛夷一家之言,殿下也不用放在心上。”苏辛夷绞尽脑汁想个借口出来。
“是吗?六姑娘如此举荐,孤是要好好地问一问。”晏君初起身,“六姑娘若是没别的事情,那我便先行一步。”
苏辛夷感觉到太子似乎不太高兴,但是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事儿没法解释,早知道她就不开口了。
苏辛夷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就点点头,“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晏君初:……
就觉得这一刻,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之间好像拉长了。
晏君初一路坐车回了东宫,杨津随侍在侧瞧着殿下心情不好,往日他还敢皮两句,今日大气儿也不敢吭一声。
“商君衍在刑部做得如何?”
杨津猛不丁地听到殿下的询问,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说道:“属下最近因为大灵寺的案子往刑部去了几趟,商大人的风评在刑部是真的不错。他做事认真,那些陈年案卷他都能一一理出来,有的还能找到疏漏。听说,商大人上任至今已经平了几起冤假错案,非常能干。”
晏君初:……
果然很能干!
“下去吧。”晏君初摆摆手。
杨津一脸莫名其妙,殿下忽然问起商大人,这是为什么?只是殿下不说,他自然也不敢问,思来想去,出去后就让人去刑部将商君衍做过的事情查个一清二楚,万一殿下再问他更具体的事情,免得他答不上来。
晏君初将庞澜送来的舆图铺开,原本简洁的舆图上,有很多地方已经画上了具体的路线,这些都是这次商队经过的地方。
沿着这条商线继续走下去,摸到鞑靼王庭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晏君初将舆图收起来握在手中,大步往外走。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里?”杨津立刻跟上来问道。
晏君初看着杨津,“你不用跟着了,去盯着大灵寺的案子。”说到这里一顿,“六姑娘那边有些线索与证据,回头你去取来。”
啊?
杨津琢磨着怎么又跟六姑娘扯上关系,等他想再问一句,殿下已经大步流星走远了。
杨津挠挠头,今儿个殿下不太对劲啊。
算了,不该他问的就不要问,他还是先去齐国公府走一趟。
晏君初直接进了宫求见陛下,胡思易听闻太子殿下到了,立刻走出来上前见礼,“奴才见过殿下。”
“起来吧,胡总管,父皇这会儿可得空见孤?”晏君初看着胡思易问道。
“殿下,这会儿陛下正在与几位大臣议事,怕是您得等一会儿。”胡思易弯腰说道。
晏君初点点头,“孤去侧殿等着,父皇议完事,烦你通禀一声。”
胡思易忙应下来,亲自送殿下去了侧殿,又命宫人送上茶点,这才弯腰退下去。
侧殿中安安静静的,偶尔还能听到正殿中传来他父皇微微有些高昂的声音。
晏君初身姿笔直的坐在那里,平静的面容上,丝毫看不出他此时心绪不整。
过了小半个时辰,胡思易快步走进来,“殿下,陛下让您过去。”
晏君初站起身,随着胡思易去了正殿。
此时正殿中议事的大臣已经没了踪影,只能看到他的父皇坐在宝座上眉头紧皱,神色看上去并不太好,他上前一步见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这才抬起头,“太子啊,你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晏君初微微颔首,“是,父皇,儿臣已经将庞澜描绘出的塞外舆图重新整了一遍,特意拿来给父皇一观。”
“这么快?”皇帝还挺惊讶,严肃的神色也缓和了几分,笑着看着太子,“拿过来给朕看看。”
晏君初将舆图递给快步过来的胡思易,胡思易双手接过去快步送到御案前,弯腰放在桌上,然后上手将牛皮舆图铺开来这才退到一旁。
这份舆图画的并不是很仔细,但是也能看出前后几次添加描绘的痕迹,有些地方有些潦草,后面又经过校正,字迹不同,校正后的字迹是太子的,这就是太子说的修正的意思。
皇帝的指尖从榆林卫开始,绕过漳平府,然后顺着商队的路线一路前行,随着线路的延伸,皇帝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晏君初慢慢的等着,听到父皇终于开口问他,“年前商队走过的地方,就是舆图上新描绘出的路线?”
“是的,父皇。”晏君初恭声说道,“儿臣没有辜负父皇的期望,年前一场大雪将他们整支商队阻拦在塞外苦寒之地,熬过风雪又绕了路,这才回了榆林卫。这一路上走过的地方,庞澜全都记下来在舆图上描绘出来,便是父皇看到的路线。”
皇帝的神色有些兴奋,“如此看来,他们这次收获不菲啊。这份舆图,跟早些年苏淳带回来的很有多不同之处。”
晏君初颔首,“是,苏大将军走过的地方与商队前行的路线有区别,虽有交汇之地,但是为了不引起鞑靼诸部的警惕,商队走的多是牧民放牧之地。”
皇帝被朝臣气出来得心梗,这会儿看到这份舆图总算是舒心了些,笑着说道:“当初你进言,朕虽然最后同意了,但是其实也知道未必能如愿,没想到这支商队可比预料中强悍啊。”
“父皇,商队有儿臣与七弟的人,还有苏家的子弟,他们可不是绣花枕头,此次能安全归来,纵然有庞澜领路之功,但是途中历经狼群之祸,还有牧民夜袭之险,都是苏家人顶在前头,确实有功。”
皇帝点点头,“有功当赏,只是现在不好张扬,暂且先记下。”
晏君初嘴角抽了抽,瞬间平复如常,“儿臣此次来还有件事情拿不定主意,特意来请教父皇,还请父皇指点。”
“哦?你说说看,是什么事情?”皇帝这会儿心情大好,若是商队真的能将鞑靼在草原的路线摸清楚,这对南齐来说是一件大喜事。
太子当初坚持己见,皇帝当时虽有不悦,但是现在想想却很是满意。
所以,现在太子又有事情回禀,皇帝就没那么排斥了,心情还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