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那位得宠的姨娘小产的消息虽然被王府压了下去,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消息总归还是慢慢的传开了。
佘嬷嬷打探到消息,襄王在伏云小产后进了宫,从李贵妃的照玉宫出来后脸色很是难看。
他推测着,这母子二人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得不愉快。
苏辛夷心想伏云要养小月子,估摸着这段日子也不会折腾什么,而且因为小产这件事情,只怕襄王更加会看着李贵妃送去的美人不顺眼。
不出她所料,没几日那位美人据说冲撞了襄王,被襄王罚去了庄子上。
襄王府的美人去了庄子上,国公府的那个倒是下场没有这么凄凉,三爷把人收了就给了个姨娘的名分,三夫人手里捏着这个姨娘的卖身契,自然不用像是对翁姨娘那般忌惮,那位新姨娘在三夫人面前乖巧得很。
三夫人特意让人把三爷纳了新人的消息送去了翁姨娘那边,务必要翁姨娘不好过,才能解她这么多年的怨气。
苏辛夷知道后也没说什么,三夫人与翁姨娘之间的恩怨已久,旁人谁好插手?
眼瞅着一日过一日,很快就迎来了太子凯旋的日子,苏辛夷一早就去元徽宫那边等着,太子回京先面见陛下,然后会给皇后请安,她在皇后那边就能见到太子了。
皇后瞧着苏辛夷今日比平常来得早一些,也没取笑她,反倒是忧伤地说道:“也不知道容王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也想自己的儿子了,在眼前的时候,看着他就心烦,上蹿下跳还不听话,恨不能一棍子打出去。
现在真的出去了,这好久不见,心里的牵念就越来越深,到底是自己生的,哪能不想。
苏辛夷坐在元徽宫,听着宫人一趟一趟来回话。
“太子殿下进城门了。”
“太子殿下进宫了。”
“太子殿下正在面见陛下。”
苏辛夷的心就跟着一下一下的跳动起来,恨不能插上翅膀能飞出去看看。
面见陛下的时间比预计的要长得多,皇后脸上的神色也慢慢地凝重起来,苏辛夷的心头也微沉,婆媳俩对视一眼,难得第一次心有灵犀地想着莫不是前朝出事了?
皇后就让自己身边的人去前头看看,到底什么情况,照例这会儿太子该来元徽宫请安才是。
很快,云雁就回来了,对着皇后行礼,脸色有一点发白,轻声说道:“奴婢还没靠近紫宸殿,就见到前头的守卫比往日要多,而且个个神色严肃不太好通融,奴婢没敢贸然过去,就去找了胡总管的徒弟问话,这才听说陛下正在大发雷霆,别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发雷霆?
苏辛夷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的神色也跟着沉了几分。
皇后看着苏辛夷就道:“看来今日太子怕是不得闲来后宫请安了。”
苏辛夷心中与皇后猜想一样,吴王回京之后就回禀了粮仓空仓的事情,但是皇帝一直留中未发,再加上漳平府内奸一事,只怕陛下就等着太子回京之日一起发作。
苏辛夷心里很是担忧,不知道陛下这样做会不会让太子受到牵连。
皇后瞧着苏辛夷心事重重,但是她现在心情也算不上好,内奸的事情不说,粮仓的事情可是自己的儿子一手办的,总之太子与容王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先回去吧,本宫估摸着前殿议完事会很晚,太子会直接回东宫,等明儿个你们夫妻一起过来就是。”皇后开口说道。
她倒是不想让他们来,但是若是不来走这一趟,免不了又会让人非议太子。
若是以前皇后巴不得,但是现在却不行,太子不好就等于自己儿子不好。
苏辛夷也有些坐不住,就起身笑道:“多谢母后,明日儿媳再来。”
“去吧。”皇后摆摆手,与其与苏辛夷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倒不如一拍两散各回各宫舒坦。
苏辛夷在后宫不想停留,直接就想回东宫,可有的时候不想做什么偏偏就遇上什么,谁能想到这会儿会在后宫遇到襄王。
俩人走了个面对面。
襄王今日一身王爷冠服,一张俊彦少了几分笑多了几分厉色,但是在见到苏辛夷的那一瞬间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了。
“见过大嫂。”
苏辛夷瞧着襄王满面的笑容,只觉得这一刻毛骨悚然,饶是她活了两辈子,还是有一回见人变脸这么绝。
“原来是九弟,你这是去见贵妃娘娘吗?”苏辛夷力持自己不变色,好像完全没发现他变脸一样,与往日一般寒暄。
襄王的眼睛扫过苏辛夷的面容,瞧着面色舒展,眼睛里带着盈盈笑意,这样神色轻松自在的太子妃,可与在宫外的她截然不同。
“是,进宫给母后还有母妃请安,大嫂这是要回去了?”襄王状似关切地问道,“大哥正在前殿回话,大嫂不等大哥吗?”
苏辛夷不知道襄王这话到底什么意思,若是他知道前殿的情形而说这话,必然有打探自己的意思。若是他不知道说这话,这才是真正的关心。
但是,她觉得是前者。
苏辛夷依旧带着和缓的笑容徐徐开口,“殿下还在前殿回事,一时半会的怕是不得闲,母后让我帮着准备夏日宴的事情,就在这几日了,差事一大堆,哪里能清闲。”
苏辛夷这话是深思熟虑才开口,不然的话不好说她为何回东宫,把夏日宴的事情拉出来,这借口就够了。
襄王听到这话,轻笑一声,“能者多劳,大嫂辛苦了,小弟就不打扰大嫂去做正事。”
襄王说着侧身让开路,苏辛夷对着他微微颔首,这才抬脚离开。
苏辛夷向前走并未回头,却能感觉到一道视线一直盯着她,啧,襄王还真是多疑得很。
襄王既然在苏辛夷面前说了要去给皇后请安,未免落人把柄就先去元徽宫走了一趟,从元徽宫出来后这才去了照玉宫。
李贵妃这几日肝火大旺,身体便有些不舒服,正喝着太医院给她开的疏肝理气的汤药,瞧着儿子进来脸色更臭了。
襄王看了殿内宫人一眼,李贵妃心烦地摆摆手,“都退下。”
“是,娘娘。”宫人鱼贯而出。
襄王看着母妃叹口气,“您身体好些了吗?”
“好在没被气死。”李贵妃咬着牙说了一句。
襄王便轻声说道:“母妃,伏云对我有救命之恩,若不是她您就见不到儿子了。而且她性子温和,便是侧妃的折子被您摁下了,她一个字都没说过。”
李贵妃听到儿子为伏云说好话脸色越发的难看,“一个渔家女,你想要报恩什么法子没有?金银也好,官职也罢,田地上铺都成,这些她都不肯要,非要以身相许,你说她没野心?我告诉你,你母妃这双眼睛在后宫里见得多了,像她这样的我一眼就能看透。”
“母妃,我不想因为这件事情与您吵,事情已经发生了,孩子也没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吧。”襄王不想因为这件事情再继续纠缠下去,“太医说这次小产伏云伤了根基,以后想要再有孩子就不容易了。”
李贵妃眉头皱都没皱一下,“本宫可不稀罕她生的,我只等着你正经的媳妇生的孩子。”
有这样心机深的母亲,生出来的孩子养成什么样谁又能知道,李贵妃极厌恶伏云,自然不期待她生的孩子,甚至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她想都不想看一眼。
以后不能生?
这倒是个好消息,李贵妃的脸色舒展了几分。
一个女人没有孩子,以后在襄王府必然会夹着尾巴过日子,看她以后还如何嚣张。
襄王听着母妃这样毫无感情的话,脸上已经压住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一下子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母妃说道:“我知道您不喜伏云,但是一来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二来这次小产让她极难有孕,总之儿子有愧与她,我已经许诺她会为她请封侧妃作为补偿。母妃,儿子希望你看在那个没能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的面上,看在伏云以后子嗣艰难的份上,不要再阻挠了。”
李贵妃气得脸都白了,好家伙,她这么精心教养的儿子,这是养出个情圣来?
“滚!”李贵妃指着殿门大声斥道,“母妃对你抱以厚望,今日太子凯旋正是风光之时,你不想着如何上进,反倒在这女色上斤斤计较,早知道今日,当初伏云一进京本宫就该让人把她送回去!”
李贵妃这次真的被气到了,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顿时就晕了过去。
襄王大惊,疾步奔过去把母妃扶起来,一边大喊着,“请太医!”
太子回京之日李贵妃晕倒的消息经皇后之手,朝里朝外一下子传遍了。
这么好的机会,皇后怎么会放过,她跟李贵妃斗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李贵妃最在乎什么,这人最在乎名声。
太子大胜而归,李贵妃却怒气攻心晕倒,哎呀,这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就不免令人想入非非啊。
苏辛夷这边还没等到太子回东宫,先等到了皇后送来的消息,就没想到皇后这次这么果断,这落井下石的时机与分寸真的是太妙了。
苏辛夷心情大好,她现在就更好奇,襄王这个人居然还真的对伏云有感情了啊,这都为了她把李贵妃气晕了。
“更仔细的消息打听到了吗?”苏辛夷从皇后那边得到消息不是很清楚,就让佘嬷嬷再去打听。
佘嬷嬷忙点点头,“还真让老奴打听到一些,我有个朋友的干女儿今日正好去玉照宫那边传话,偏巧被她遇上了,听说在殿外都能听到襄王与李贵妃争吵的声音,好像是为了给伏姨娘请封侧妃的事情。”
苏辛夷闻言便对着佘嬷嬷笑道:“没看出来,襄王还是个痴情种子,上次请封被驳回来,这次想来是想以小产补偿为由提起来。”
“太子妃说的是,只是贵妃娘娘的性子哪里能吃这一套。”佘嬷嬷说着笑道。
苏辛夷点点头,李贵妃这辈子也算是顺风顺水,得宠生子,步步荣华,除了没坐上后位,还有什么让她不满意的?
但是现在有了。
“不过,襄王怎么会在这个档口提起这件事情?”苏辛夷还会觉得有点古怪。
佘嬷嬷摇摇头,“老奴也想不通,殿下在御前奏事,襄王在这样的关口没露面就算了,居然还为了一个女子与李贵妃吵起来,就不怕陛下知道了?”
这也是苏辛夷想不通的。
一旦觉得襄王是个心机深的人,总觉得他什么事情都有原因。
“襄王府那边可有动静?”
“没有,自从那日小产之后,伏姨娘就再也没出过门。”
“有没有人上门探望她?”
“暂时也没有。”
苏辛夷目带深思,怎么也想不出个头绪,只能暂时先放下,看着佘嬷嬷说道:“还是跟展桥说定金玉灵庵那边。”
“老奴知道了。”佘嬷嬷点点头,迟疑一下又道:“太子妃,总这样盯着也不是办法,若是他们一直做什么,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盯着?”
苏辛夷也知道不是办法,微微叹口气说道:“也没别的办法。”
但凡有办法能引蛇出洞,她都不会守株待兔。
许玉容与她有仇,晏琼思与她关系也不好,伏云跟了襄王,襄王欲取代太子,自然也是敌人,所以这三个人掺和在一块能有什么好事?
原本她还以为晏琼思上回给她报信,算是有改过的意思,但是现在看着未必。
所以说她这是倒了什么霉,上辈子被晏琼思针对,这辈子明明她与商君衍没多少往来,这人还死盯着自己。
佘嬷嬷看着太子妃神色不大好,细细一想,也对,这事儿确实没什么好办法,那就只能继续盯着。
眼瞅着金乌西坠,太子还没回来,苏辛夷就让膳房先烧好水,然后让他们准备晚膳。
她估摸着太子肯定不会在紫宸殿用完膳。
天边的云霞还未完全落下,就听着外头有人喊,“见过太子殿下。”
苏辛夷立刻起身往外走,站在廊檐下,就看到晏君初踏着落日的余晖走了进来,往日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上布满胡茬,一双眼睛通红,一看便是几日未曾休息好。
苏辛夷哪里见过这么狼狈的太子,顿时心疼起来,快步走下台阶站在他的面前,“怎么弄成这样?”
晏君初低头凝视着辛夷,瞧着满面关心之色,眼睛里更是止不住的心疼,也顾不上这里还有宫人在,双臂一伸把人紧紧地抱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做戏。”
苏辛夷:……
这可真够敬业的。
既是做戏,苏辛夷也得陪着往下演,一叠声的让人备水,自己则推着殿下先去沐浴更衣,转身又让人传膳,一时间原本安静的东宫瞬间热闹起来,
前头杨津吊着胳膊也没闲着,就这么一副尊容从东宫走出去,生怕人看不到似的,简直是招摇过市。
王策与黄仲声瞧着他的背影啧了两声,然后俩人进了屋,屋子里的桌上早就摆了一桌席,俩人相对而坐,先干了一杯。
王策开口,“只可惜少了伯颜与孟恕。”
黄仲声夹了口菜嚼了嚼咽下去,“这次的事情还得孟恕继续留在漳平府坐镇,卢钦的供状还有并未交代的地方,至少真正的幕后人没有交代。伯颜那边不止是筹粮,还要暗查空仓的事情,一时间俩人怕是回不来。”
“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今日在殿上,丝毫没有提及与襄王有关,但是李家多少有些影子在里头,未必不能做文章。”王策皱眉说道。
“你还是太心急了,殿下若是剑指襄王,你让陛下怎么看?”黄仲声冷笑一声,“殿下发现有李家的痕迹,但是却没在陛下面前提起,你以为陛下会看不到?殿下越是不提,陛下才更恼火。”
王策一想,瞬间击掌,“大善!”
黄仲声看了好友一眼,“我回来的路上,听说襄王与李贵妃母子这段日子可没少折腾,这倒是有意思。”
“把张总管叫来问一问,他肯定知道的更多。”王策立刻就把自己的长随叫来,让他去请张鉴。
不说张鉴如何与两位大人说襄王与李贵妃的事情,这边苏辛夷等太子换了常服出来,先陪着他吃晚膳,等饭菜下肚,瞧着殿下的神色好了些,这才开口与他说话。
苏辛夷就问道:“殿下怎么忽然要演戏?”
晏君初此时肚中有粮舒服了些,望着辛夷担忧的神色,便道:“张鉴派人连夜送信,说了襄王与李贵妃母子的事情,我觉得倒是个机会。”
嗯?
苏辛夷不知道太子怎么利用这件事情演戏,“殿下想要做什么?”
晏君初的手指握住了辛夷的掌心,看着他说道:“卢钦并未交代出真正的幕后人,只有隐隐的线索指向李家。李纪已经倒了李纪,父皇对李贵妃一向宠爱,又有李太师的颜面,便是真的有李言的影子,这次只怕也不会计较。”
苏辛夷:?
“怎么会这样?”苏辛夷不懂,在她心里,陛下是个明君,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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