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不掉。”
唐青缓缓开口。
声音平静,语气淡然。
无情仙子眉头皱的更深,她再次抬眼望向天上,吴老二的身影几乎已经消失不见。
他的大半身形已经融入了江山社稷图的笔墨风云之间,可能再有几个眨眼的功夫便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成功的逃出去。
此间深林与天边相隔无限远,即便无情仙子没有重伤,以巅峰剑意追逐而去,只怕也来不及。
更何况吴老二有金光护着,那可是天地神院五境合道大能的气息神识,既然选择了救吴老二出去,谁又能拦得下?
无情仙子四境巅峰都不能为之。
唐青的二境修为自然更不能。
但他有一剑。
天色渐亮的关头,唐青右手握剑,却不再横于身前,而是将其稍稍举起,朝向天边,对准了金光下那个快要消失的身影。
短剑下的剑意大半藏于剑身,余下一小部分驻留在外,此时随唐青心意而动,瞬间消失在林间,眨眼间便去到了天上。
带着一股浩渺的气息斩向了那道金光。
此时吴老二的一只脚已经迈入了笔墨之间,正准备一步踏出江山社稷图中的世界。
他似乎已经感知到了人间大陆的那片气息和温度,也听到了玄武榜前十分嘈杂的说话声。
入江山社稷图一年,四兄弟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其间的遭遇和生死考量让这位来自江北之地的绿林大汉唏嘘不已。
所幸还能活着。
吴老二绝处逢生,忍不住就想开怀大笑,他已经想好出去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离开江心湖畔,然后一路杀到玉女派门下,下半生时间,他就准备在玉女派所在的境域内扎根落户,带着死去的三兄弟遗愿和那些姑娘们死命周旋。
一路狂笑,一路向前。
吴老二左脚踏入虚空,右脚正准备紧随其后,就在天边风声呼啸的关头,那道始终护着自己,将所有危险隔绝在外的金光忽然黯淡下来。
他心头一惊,身形突然停下,然后便转头往身后看了一眼。
一剑自地面而来,斩破风声,刺断风云,化作一条白色游龙朝着自己直直斩落!
那道金光首当其冲,被剑光全部笼罩,在虚空间微微晃动,像是随时都会就此泯灭。
就在剑意而来的那一瞬间,玄武榜前的那片平地间,周例外身后的某位五境教习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的指间金光忽明忽暗,其间掺杂着一丝极强极霸道的剑意。
那道剑意此刻正拼命撞击着金光,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五境教习大骇,他猛然喝道:“江山社稷图中竟然会有这么强的剑意!难道是那位剑圣传人破道入了五境?”
周围其他人望着那位教习指间金光中的剑意,感受着其间的可怕力量,不由暗暗心惊。
周例外肃穆漠然的双眉微挑,右手长笔轻抬,很快便将那道残留的剑意驱逐殆尽。
下一刻,他便直接抬头望天,左手那本厚簿光芒四射,右手长笔再度抬高,一道遮天笔力扶摇直上,迎着漫天风声闯入了顶空中的笔墨风云之间。
那位五境教习已然被剑意所伤,护住吴老二的金光自然余力不足,已经无法带他出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又要重新坠落而下,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时,周例外的笔力来袭,再度将其环绕,扯着吴老二的脚踝便准备将他强行带出来。
而在深林之间,唐青仍然望着天上,不慌不忙。
短剑内的些许剑意,便让一位五境合道者的气息受损,无力再出手。
若是此时短剑内剑意齐出,又会是怎样?
他紧紧盯着天空之上那道几乎能将整片空域覆盖的可怕笔力,知道一定是天地神院的周教习出手了。
笔力当空,短剑内的剑意蠢蠢欲动,像是找到了对手。
眨眼之间,一片白光自林间而起,带着仿佛能将整个世界斩断的无穷剑意呼啸而上。
剑意初起,尚未到达天上,周例外的笔力便已被它锁定。
吴老二骤退的身形突然变得十分缓慢,此时他的下半身已经穿过了笔墨风云,去向了人间世界,玄武榜前的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顶空之上那个堆满肌肉块块的壮硕大腿。
可是他的上半身却仍在笔墨之间,眼睁睁看着那道几乎无法直视的剑意来袭。
玄武榜前的周例外面色骤变,右手的长笔已经举过头顶,想要将吴老二完全救出来。
那道笔力一分为二,一半是为了救人,一半是想要挡住那道可怕的剑意,哪怕只是将它的速度暂时延缓一瞬。
可是那道剑意来自南山丘陵。
带着那位荒野剑圣八成的战力。
只要它不想停下,便没人能让它停下。
周例外若是以五境巅峰的实力,加上江山社稷图中的力量,全部汇聚在那道笔力之中或许可以一试。
只是此刻,只以一半的笔力来抵抗,只怕还远远不够。
甚至连将那道剑意留下一瞬的能力都没有。
剑意当空,十分嚣张。
直接搅乱风云,朝着那半道笔力当头斩下,吴老二面色惊恐,早已被吓得失去知觉,他想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经无法出声。
眨眼过后,剑意切断了笔力,化作一片锋利的白芒从吴老二的身上碾过,他的整个上半身瞬间粉碎,散成了无数个细小的微粒,飘进了无尽的笔墨风云之间,很快无影无踪。
就连血气都没有留下。
江北绿林风尘四侠,至此全军覆没。
吴老二活得最久,却也死得最惨,连个全尸都没有留下。
他的下半身终于被周例外剩下的半道笔力拽出,拖进了人间,落入了玄武榜前的平地上。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吴老二的半个尸体,看着他那腰肌处平整光滑的切口,一丝丝锋利犹存的剑意缠绕其间,将所有血色蒸干,很是恐怖。
周例外的半道笔力被剑意切断,气息受损,一口鲜血涌上喉咙,又被他强行咽下。
他有些虚弱的调整好呼吸,然后便低头望向自己右手的那只长笔。
那支笔早已干涸,虽笔力犹存,却很是微弱。
如今深色的笔杆之上,不知何时被划上了一道剑痕。
剑痕不深。
却触目惊心。
像是来自南山丘陵的挑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