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十五,都城一叙!”
请函内容并不多,共两行八个大字。然而就是这简单至极的八个字,却让叶开明与福伯神情一怔,面露惊容!
“这…这是二皇子的笔迹!”半晌后,福伯终是颤着干瘪的双唇,惊声低呼道。
叶开明深吸口气,缓缓点头。“没错,这的确是二皇子亲笔所书,绝非他人仿写。”
叶开明拥护二皇子多年,两人间通过的书信早已不知凡几。若这笔迹是他人仿写,哪怕仅有丁点差池,都断然瞒不过叶开明的眼睛。而福伯偶尔也会代叶开明拆信,对于二皇子的笔迹也是极为熟悉。因此两人只一眼,便是断定这请函定是二皇子本人所写。
叶开明缓缓踱步,沉吟开口,“皇上病卧两年,虽没有明确传位,但如今大皇子继承大统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二皇子也知道力有不逮,主动放弃争夺。但他早已远走他郡,无意插手朝政。如今又怎么会出现在都城大皇子府中?恐怕其中必有端倪。”
叶开明顿了顿,继续分析道:“但既然二皇子已回都城,恐怕这事便没有那么简单。想必,秦木还是不放心我等,想将我们一网打尽啊!”
“既然将军已经看清,那更不能前往啊!”福伯眼中焦急,忙上前劝道。
叶开明摆摆手,叹息一声,“二皇子写下了这样的信函,分明是已经被秦木等人掌控了,不用多说,他必然面临险境,我又怎能坐视不管。想必秦木也正是看出这点,才会施此手段逼我前往的。”
“可是将军,您这一去,怕是…”福伯一顿,后边的‘再也回不来’几个字,生生的卡在喉咙中,无论如何也难以吐出。他眼角不由湿润,两滴浑浊的老泪,缓缓滴落。
叶开明知道福伯要说什么,但神sè却不见动摇,声如洪钟道:“那又如何,我叶开明忠胆一生,尽管如今迟暮,又怎可去背那胆小畏缩的骂名!如今举国上下,谁人看不穿,大皇子摆明就是傀儡,待他登基,实际掌权者就是那秦木。既然国将易主,我叶开明还护这国有何用?天下大变之际,我索xìng背水一战,也不枉我叶家三代忠勇!败便败了,了无牵挂。若是一旦有幸成功,那即便搭上我这条老命,也是值得的!”
“可是将军啊,不提他秦家坐拥数十万大军,只看秦家秦卓如今已为仙人,您又怎么争得过他呀!”
“仙人又如何?”叶开明面皮一抖,但仍是咬牙哼道:“世人皆知,修行之人不得插手凡人事。若有违背,仙魔共诛。我倒是要看看,那秦卓有没有这个胆子!”
思虑到这时,叶开明心中也是有着另一番打算。若秦卓不出手倒也就罢了,可若他真的出手了,那才更是求之不得。只要秦卓触犯了修行之人的底线,那便是仙魔共诛,再无他立身之地。只要秦卓一跨,秦家的气数也算是快到头了。
哪怕这次失败,真的让秦家当政。但叶开明相信,只要没有秦卓这个护身符,数十年甚至数年后,秦家的政权也定会被推翻的。
“可是…”
福伯还不放弃,但刚要再说什么,却已被叶开明挥手止住。“好了福伯,我意已决,你无须多说了。”
一语言罢,叶开明高喝一声,将门前侍卫唤进来,吩咐了几句。而后那侍卫退出,片刻后,一位身着甲胄的威武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末将林浩,参见将军!”
叶开明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男子,眼中不由露出些许欣慰。这林浩是他的亲信,自小便跟在他身边,如今二十年过去,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将才。
没有废话,叶开明自怀中拿出一枚军符交给林浩,直接吩咐道:“林浩,你快马加鞭前往兰石城,调动那里的三万军队,乔装改扮,化整为零,三rì内务必潜进都城,听我号令。都城的城门太守何岩是我旧部,我会知会他,让他协助你等。”
林浩闻言,心中一动。兰石城的三万部众是叶开明手中最后的部队。一直以来一直以其他身份隐在暗处,除却几位亲信外,再无人知道这支部队是归叶开明所有的。
而叶开明表面上的力量仅有边关这数万大军,但若有大规模调动,必然瞒不过有心人。这次叶开明调用全部暗中部队,显然所为不小。恐怕都城这次,是要有大事发生。
但林浩是叶开明的心腹死士,即便叶开明让他去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他收起军符,半个字都没有多问。一声领命,旋即退出厅堂,大步离去。
见此事已成定居,福伯再也无力回天。他苍老的脸上布满浊泪,望着叶开明坚定刚毅的侧脸,无声悲泣。
“福伯,你跟了我叶家一辈子,名为家奴,实则更似我父。这次我若是没能回来…”
叶开明话还未说完,福伯已是老泪纵横,“将军,不,你一定能安然无恙回来的!你还没能等到小少爷回来,怎么可以…”
“福伯,你听我说。”叶开明伸手止住福伯,微微轻叹,“这次都城一行,事关莫海国的命运,我已经做好了殉国的决心!我叶开明护不住自己的孩儿,已然是最大的失败。如今,便让我用这一口残息,再为国家做些事。若我回不来了,还望福伯你打点好府中这些下人,给些钱财,遣散了他们。”
“将军…”
“好了福伯,我还有些事,你先下去。”摆了摆手,叶开明独自一人,迈步走出了厅堂。屋外,叶开明负手而立,微眯双目,眺望远方。
“羽儿,既然今生不能再见,那便让我们父子…泉下相逢!”
……
两rì后,忘川城城门打开,一队人马踏着滚滚烟尘,沿着宽阔的官路笔直而去,直奔都城方向。
直到这对人马踪影全无,许久后,从城门中又缓缓走出一人来。这人一身白衣,头戴毡笠。长长的布纱垂落下来,挡住了所有面容。
他抬起头来,透过面纱遥望着方才那对人马消失的方向。两滴清泪滴落,一双芒光渐凛!
他紧了紧双拳,口中喃喃低语,“爹,你放心,只要有孩儿在,便没人能伤得了您!十年之约,羽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