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将手中的请柬放在云岁晚梳妆台前,脸上被氤氲的晨光折射出点点红晕。
云岁晚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徽记属于将军府,惺忪的睡眼立刻精神了起来。
“父亲居然会给我发请帖?”
她伸手拿起请柬,就看见上面写着,“今日承化候府下聘,将军府广邀诸位见证。”
云岁晚眼中的光亮淡了下来,勉强扯出了两分笑意。
“原来并不是给我发的,只是个普通的客套帖子。”
上京城中的官员难做,很多时候,家中有了喜事除了请些亲近的友人外,其他勋贵人家也会送上一份请帖。
但帖子上会写得很笼统,并不强邀前去,只是怕被挑理的例行公事罢了。
春水见小姐似是有些失落,忙开解道,“左右我们小姐如今是王妃,老爷无论如何都要给您下请柬的。”
榴花倒是不以为然,“只是去承化侯府做妾,按理来说,以老爷的个性,绝不会这样大肆张扬,顶多家里摆几桌酒宴邀请云府过来一聚而已。”
“许是父亲当真疼爱花影,不想她受了委屈吧。”
云岁晚这话说得当真酸气极了,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说,但还是有些小小的委屈。
春水歪头看着烫金请帖,“当初闹得不好看,老爷也不好拉下来脸求和,我看许是老爷只是想看王妃一眼才这样大肆操办的呢。”
云岁晚眼中亮光乍起,唇角压都压不住,但嘴上还是犟着,“他那时候那样冷情着赶我走,才不会想我。”
虽是这样说,但她却嫌弃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怎么能穿得这样素净,叫兄长见了若是以为我在瑞王府过得不好,该担心了。这簪子也不好,没有王妃的气派,兄长若认定我过得不好,定会日夜悬心。”
春水把云岁晚按了回去,打趣道,“王妃莫急,今日大少爷去营房轮值,不会回来的。”
云岁晚拍了下春水的小手,“你这死丫头,如今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春水笑嘻嘻地捂着手假意喊痛,脚步却已经走到了衣柜中,拿出了一套彩云金线红罗裙,“明艳富贵,老爷从前最喜欢小姐这样穿。”
云岁晚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吐了吐舌头,“是大少爷,大少爷觉得小姐这样穿最好。”
将军府正门大开,云老将军一大早就来了正堂迎客。
按理来说,朝堂中的官员已经来了不少,老爷应该陪同去宴上了,但他还是坐在了正堂,一直望着门外,似是在等什么人。
花影被打扮得富丽堂皇,比平日美艳了许多,许多夫人小姐都围着她夸赞,但眼中都隐有不屑。
到底是婢子出身,上不得台面,才回了将军府就闹出这种丑事,还逼得云老将军草草把她送人为妾,简直是家门不幸。
花影才刚入将军府,没人将这事与将军府的家教联系在一起,倒是有不少人同情老将军,只觉得他舍了云岁晚,迎了这样的女儿入府,真是倒霉。
“我看小姐今日美貌,堪得起上京第一美人。”
有人随口夸赞,但话一出口,周遭就静了下来。
谁不知道,上京第一美人乃是云岁晚,在这样的场合,提起瑞王妃,若是来日被瑞王妃知道了,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正想着如何回还,就听门房报了一声,“瑞王妃到。”
云老将军苍老的眼神闪过几不可查地笑意,很快变成了冷肃,他僵着脸起身相迎。
花影听见云岁晚来了眉头下意识蹙起,但却没了从前的斗志。
她已经得了军权傍身,还是将军府嫡女,却依然被陆祈臣算计了,这古代的女人,恐怕除了逆来顺受,就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她没了多少斗志,但云岁晚毕竟身份高贵,她还是不得不起来行礼问安。
一时间呼啦啦一群人同时向云岁晚行礼。
云岁晚的眼神都在云老将军身上,她从前最崇敬这位父亲,但如今再看心中却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父亲和宸妃之间的过往纠葛究竟如何,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偏听偏信,把她逐出府去,只觉得父亲头上的白发似是又多了几根。
一时间心下酸涩,眼中也被风吹得有些发红。
她随口让大家起来,就被丫鬟扶着上了主位,“毕竟陆侯爷该称我一句皇婶,他纳妾我们夫妇总要来看看。近日瑞王事忙,我便独自来了。”
她这话一出,大家也挑不出错。
何况都是上京城中的高门,难不成还真能因着一场乌龙再不往来了嘛。
尤其是看这瑞王妃雅贵明丽,仆从如云,就知道在王府中有多得势,大家自然不会挑她的错处。
云老将军见云岁晚面容丰盈,红晕明丽唇角溢出一点浅笑,这才去宴上招呼旁人。
只是这举动落在旁人眼中,就是对瑞王妃不喜,见王妃来了,忙就躲开了。
云岁晚坐在一旁,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压下心上酸涩,在园中逛了起来。
纳妾下聘本也不必郎君亲自到场,所以这边热热闹闹地办着宴席,那边皇上的御书房中却也正宣布着一件大事。
文安帝端坐上首,身上的金笼袍流光溢彩。
他目光在自己的弟弟、儿子们身上转了一圈,看向了恭敬站在后面的陆祈臣。
“祈臣近日该去将军府下聘才是,倒是让朕给耽搁了。”
陆祈臣额上渗出冷汗,“臣为陛下尽忠是本分,若是家中女眷连这都容不下,也不配进我承化侯府。”
“是嘛?”文安帝搁下茶盏,“这么说,你也不是为了老将军的军权,才引诱他的女儿了。”
噗通——
陆祈臣脊背发凉,立刻跪在地上,“臣只是为了云小姐名声考虑,不忍她为人诟病,才收入府中,与军权没有半分关系。”
文安帝静默了片刻,御书房中落针可闻,三皇子紧攥的指尖泛起一圈圈白色的涟漪,不敢有一丝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