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一章——
再次更正提醒,阿渊前文误把谢之容写成谢之燕,谢之容才是嫡长女,前文有谢之燕的地方其实都应该是谢之容——
长亭眼神一眯,心里隐约知道真定大长公主要做什么了。
谢陆两家要联姻,无论是陆家女儿嫁进去还是谢家姑娘嫁过来,旁人都不在乎,只要谢陆两家联这个姻,白山与平成就仍旧是通家之好——特别是在如今谢家将此事炒得沸沸扬扬的情形下,始终要交这个差事,谢家的脸面才保得住。
还有什么比谢家女嫁到平成做陆家宗妇更好的办法吗?
果不其然,真定大长公主下一句话便是,“小辈们先出去歇着吧。长英,你亲送去碧旖楼。收拾出间屋子出来请蒙将军暂住。长亭和阿宁就在花间算了,还是回研光楼罢。”
谢询率先宽衣拂袖而去,陆长英亦起身欲离,陈妪手一抬,蒙拓目不斜视往前走,阿宁靠在长姐腰间,不知是去是留。
长亭手心冒汗,她的婚事不应该建立在哥哥的牺牲上!
是,她喜欢谢家表姐,阿容端方沉稳且容易接受寒门庶族,性情婉和,样貌娇俏,是很正统的士家女子,年纪也刚好,可是不能为了她让她的哥哥娶一个合适他的人,而非真心两情拳拳的女子啊!
否则这同她与谢询有什么区别!
长亭满目心焦,她看了眼真定大长公主。脑子过得飞快,她应该说些什么可她要说些什么呢!
“阿娇。”
恰逢长亭张口欲言之际,陆长英立身而起。语声温和清朗,“走吧,阿兄送完表弟再送你,今日我们阿娇也受了大惊。”
长亭踟蹰不定。
陆长英一直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阿娇。”陆长英朗声再唤,意在催促。正堂静谧,长亭一抬首却见陆长英极为镇静的目光,陆长英头一偏。手背朝外掌心向里朝长亭做了一个扇风的动作,再侧身为幼妹让出一条道来。
长亭与陆长英对视片刻后,终是一咬牙一跺脚。牵着长宁出了正堂。
一出正堂,哪里还有谢询的人影,看样子大概是不需要陆长英亲送了,荣熹院的丫鬟皆严阵以待。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长亭忍住话头,将一行至寂静游廊,便止了步,侧身埋头扯了扯兄长衣角,压低声音,语声急切,“哥哥!你们为何不显先同我说!大母要给谢家一个交待,势必会将你交出去!你可曾想过你或许要娶表姐为妻室了啊!?”
陆长英云淡风轻。“想过呀,嗯。我想想,大概十岁时就想过这件事了。”
出乎意外的答案将长亭预备好的对话全部都掐住了。
长亭讶然。
她陡然忆及陆长英之前寻她翻看谢家来客的名单是是在看谢之容吗
长亭掌心向下一摁,叫自己镇定下来,抬起头来先叫满秀把长宁牵出去,待长宁走远了,长亭方道,“哥哥,你莫诓我。还有其他的法子,你这样反倒叫阿娇心里头难安。哪有为了妹妹的婚事,把自家哥哥搭进去的道理?哥,你”
陆长英无声地笑起来,笑得长亭一怔一怔的。
“你先告诉我阿容哪里不好?她出身名门,性情婉和,精通五艺,为人不倨不傲,样貌端正且知根知底。”陆长英也侧过身来,“我并无非娶不可之人,而我的妻室一定会是士家女。你自己想一想,陈谢陆崔诸位姑娘里,哪一个比阿容更好?脚踏上去的地方就是路,既然阿容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为何要放走这个机会?这并非牺牲,更非无奈之举,这不过是一箭双雕,顺手为之罢了。”
陆长英话间眉眼清潋,神色认真。
他的意思,长亭听得很明白。
既然他并没有非娶不可的人选,那谢之容为什么就不能成为这个人?这完全是可行的,亦是有可能的。
夫妻,举案齐眉便能很好了。
他一直对谢之容并无恶感,而幸运的是他对其他人也从无好感。如果能在帮幼妹嫁给她两情相悦的人的同时,再顺手捞个媳妇儿上岸,分明是他赚了——至少他曾经也动过与谢之容议亲的念头。如果当真与谢之容成亲,应该日子也很顺遂吧?她与他喜好的古籍都是游历传记,她与他喜好的香都是淡味的浅香,她与他最爱好的茶皆为自己烹煮的白茶,她喜好古琴,他喜欢笛子,虽不可琴瑟和鸣,却亦可欢欣品评若与她过日子,应当没有矛盾,毕竟前几十年所过的生活都是相似的。
当日陆长英并未想多久,便拍板定钉今日的事情。
一点儿犹豫都不带。
男人想事情,想得再细,从根本上也是想的时政与利益,陆长英并未觉得这样有何不妥,时政与利益是他的立僧本,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长亭与蒙拓两个人的情分同样是处出来的,既然他的妻室注定是个陌生人,还不如先把谢之容算计到自个儿家来。日子慢慢过,媳妇却要快快娶,娶了便要对她好,好到能让日子慢慢地过。
长亭埋首不言,心头五味杂陈。
陆长英笑得极为舒朗,弹了弹妹妹额头,“你阿兄心里一向有数,里头的情形大致是由大母做主谢家嫡长女嫁进平成当家。你便委曲求全地如愿嫁给蒙拓。我家阿娇有眼力,谢询难堪大任,蒙拓却做事有股破釜沉舟的势头,这样的势头很好,这样才能闯出一片天来。”
长亭轻声道,“若哥哥实在喜欢不了谢表姐怎么办?或许若谢表姐又实在没法子跟哥哥过到一起怎么办?”
“喜欢?谁家过日子靠喜欢?”陆长英诧异之后,淡定再言,“哦,你家。”
长亭窘迫,猛拽了拽长兄衣角。
陆长英笑起来,“别想了。若要想便没完了了若你与蒙拓成了亲才发觉两个不是一路人怎么办?若你之后便后悔了怎么办?若蒙拓待你不好怎么办?若你们谈不到一块去怎么办?这些问题,我问了自己许多遍,越想越心惊。你出身簪缨豪族,蒙拓却寄人篱下。你一手字龙飞凤起,蒙拓一手狗屎。你谈的是风花雪月,蒙拓关心的是生死存亡。你们当局者迷,哥哥旁观者清,殊不知看得越清,越心惊胆颤。你们靠喜欢弥补差异,我们靠熟悉建立情感,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二月春风带着胡羯之地咸湿的气味从北方刮过来。
长亭大舒一口气,她的长兄真的很厉害,说道理厉害,想事情厉害,筹谋更是厉害
这一出戏里,究竟谁占了便宜?
很大程度上是陆家。
一来,谢家的嫡长女娶进门了。二来,邕州是蒙拓打下来的,若要娶陆家的媳妇,石猛再不可能将邕州收拢回去,石猛只能将邕州全权交予蒙拓负责,这便意味着豫州与邕州南北贯通,其间无一丝阻碍。三来,陆家重信之名宣扬开来,陆长英重誓言承诺将幼妹下嫁寒族武将,这是一个信号,意味着陆家与正在崛起的寒门庶族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变浅变淡,士庶两族之间差异越发大了,而谁都明白士族势微的如今,寒门鱼跃龙门之时指日可待,而陆家却以其重诺赢得了天下庶族的尊重与区别于其他士族的高看。
媳妇、城池、名声,陆家什么都赚到了,在并未跌下神坛的前提下。
石猛本匍匐在此预备迎头一击,却遭自家外甥截了自家郎君的胡
“蒙拓怎么拿到那方扳指的?”长亭想问很久了。
陆长英言简意赅,“不知道。”
长亭眼睛一瞪。
陆长英便笑,“真不知道。蒙拓使人同我说了这个法子,我尽力配合。他拿得到那扳指是他的本事,若他连这个本事都没有,这个妹婿要来何用?”
扳指可是在石猛那里啊,蒙拓从中做了什么
照石猛那副个性,自家大郎君的饭都还没吹凉,怎么会让外甥争了个先!
长亭默了默,想了想,突然踟蹰着轻声道,“哥哥,你说父亲若在,他会不会说我们胡闹啊?父亲是不是不会应允这门亲事啊?父亲会不会有些失望?”
谈及陆绰,长亭今儿一直没下下去的血气蹭蹭向下退。
陆绰若在世铁定不应允。
“我们阿娇嫁给那莽夫像什么话!像什么话!不干!”长亭甚至能够想象陆绰说出这话的神情。
云过风轻,陆长英缓缓抬起手来将妹妹揽住。
“父亲会应允的。长兄如父,哥哥如今代行父职。哥哥说行便行。”
陆长英说得极其温和,语气放得很轻,“哥哥还要代替父亲给你念女训,爱嫒时令,施衿结褵,上达孝心,下行爱仁,不可持宠而骄,不可持爱而佞这些话很早之前哥哥便想好了,哥哥还要代替父亲给你撑腰,哥哥还要代替父亲予你支持,助你夫婿长兄如父,阿娇,父亲的意愿就是哥哥的意愿,父亲应该是欢欣的。”
长亭巴在陆长英肩上,闭了闭眼。
果如长英所料,荣熹院正堂的门一开,事情变了个天翻地覆。
谢如竖嫡长女谢之容嫁于陆长英,长亭应父之言,下嫁蒙拓。
谢家这回送的庚帖变成了谢之容的生辰八字——正如现在谢陆两家对外宣称那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