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眠探了探他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他没发烧。
床上的男人,这时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她,眼里泛起笑意,嘴角轻扬,操着磁性慵懒的嗓音道:“没不舒服,就是困了。”
叶眠扬唇,了然地点了点头,“我去洗漱。”
嘴上这么说,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挪不开步子,移不开眼。
复古款式的床头灯,亮着晕黄的灯光,照亮他轮廓立体,刀刻般的俊脸,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迷人得很。
看着他,叶眠少女心爆棚,弯腰在他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很快走开,鼻尖还染着他身上的男性气息,心跳也乱了节拍。
进了淋浴间,她嘴角染着甜蜜的笑意,轻轻地摇头,她怎么就这么爱他呢?
卧室里,乔湛北的黑眸一直紧跟着叶眠的身影,随着她身影在视线里消失,他眼眸里的星光渐渐黯淡。
一股心酸的感觉,堵住了他的心口。
他今晚早睡,是不想她回来看到他整条左胳膊也废了,不想她知道,他就要死了。
于她而言,太过残忍。
她爱他爱到刻骨,不嫌弃他双腿残疾,哪怕他全身瘫痪,只要他活着,她就是幸福、知足的。
现在,他却要死了。
乔湛北喉咙哽住,被子底下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床单,满脑子是除夕夜,她在他们第一次放烟花的操练场边,一个人喝着酒放着烟花,孤独又悲凉的画面。
他也舍不得她。
不愿让她一个人独自在人海浮沉。
男人闭着眼,一滴清泪顺着内眼角,缓缓滚落。
不知过了多久,淋浴间传来吹风机的“嗡嗡”声,是她在吹头发,他嘴角扯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他前两天还庆幸,双腿不能动了,起码还能帮她吹头发,这就……
乔湛北紧紧咬了咬后槽牙,抑制住悲伤的情绪,他右手扣住自己的左手臂,拿起,往叶眠的枕头上放,又用力地推了推,推得笔直。
叶眠自己吹干头发回来,只见乔湛北侧卧着,左手臂伸展开,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
他是要她枕着他的手臂睡。
她上床躺下,胳膊枕在他的臂弯里,体贴道:“这样手臂会麻的,拿开吧。”
乔湛北莞尔,心说,现在麻的感觉都没了,“没事,你记不记得,我们还相敬如“冰”那会儿,一觉醒来,你常常枕在我臂弯里。”
冰,指的是他们做合约夫妻时,还没破冰的阶段。
“当然记得。”叶眠边回忆边说,她翻身,趴进他怀里,吸吮他身上的味道,“都是你半夜的时候,把我扯进怀里,用手臂给我当枕头的,白天的时候一副高高在上,冷漠疏离的狗样。”
她故意颠倒黑白,不肯承认是自己夜里睡着睡着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听着她的话,乔湛北一扫阴霾,咧着嘴笑了开,“分明是——”
他正要反驳,话刚出口,连忙顿住,“对,我想起来了,是我表面一副对你冷淡疏离的态度,身体却很诚实,趁你睡着,拉你入怀的。”
时光如果能倒回去,他一定主动追她,睡觉的时候,主动拉她入怀。
可时光倒不回去,他曾在心里允诺,往后余生对她加倍地好,如今,这个允诺也成了奢望。
狗男人,会哄人了。
听着他的话,嘴角甜蜜地翘起,她戏精上身,“乔大总裁每天上班的时候,看着叶助从你身边经过,是不是想把她摁在办公桌上一顿猛亲啊?”
叶眠话落,听着他的心跳,她的小心脏没节拍地一通乱跳,期待他被她的话撩得失控,狂野吻住她,对她上下其手的暧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毫无反应。
撩他不成,叶眠噘着嘴,“乔湛北,你失神想什么呢?没听到我的话吗?”
她气鼓鼓的,背过身去,活像个十几岁小姑娘谈恋爱时的模样。
乔湛北这才从那股悲伤里回神,他回想起她的话,甜蜜之余,更多的是锥心的痛。
他想转她的脸,转不了,单条手臂撑着床面,好不容易抬起上半身,压在她身上,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揉揉,每一下都带着眷恋与疼惜,缱绻地吻着。
嘴里不停地“乖”“宝贝”“眠眠”“老婆”“乔太太”“媳妇”地哄着,撩得叶眠翻身把他反压住,与他热吻缠绵在一起。
一个绵长的吻后,叶眠气喘吁吁,她一条腿压在他的腿上,头枕着他的长臂,侧睡着,她体贴他道:“不闹你了,你本来早就躺下休息的。”
“嗯,明天还要飞趟美国,那边临时有点事,顺便去时彦深介绍的医生那边,看看腿还能不能治,可能要个十天半个月的。”他呼吸平顺后,语气平静道。
叶眠凝眉,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要去美国?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出差是临时的,看腿的事,时彦深一直在帮我联系,催很久了,这次顺道过去看看。”他硬着头皮解释。
“我跟你去。”叶眠想也不想地说,手臂圈紧他的腰,脸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
乔湛北心脏一沉。
“你不是很忙吗?那幅画要赶工期,再说了,俩孩子也离不开你。乖,我每天都视频跟你汇报情况。”暗夜里,他柔声地劝她哄她。
叶眠确实忙得走不开,也就没再执意要跟着他去。
夜深,臂弯里的人儿已经进入了沉沉的梦乡,乔湛北睁着眼,借着微弱的光亮,侧眸看着她,听着她轻浅均匀的呼吸,吸吮她身上的气息……
估计再过不久,他就说不出话、看不见、听不到、闻不到了。
第二天,乔湛北故意让人支走叶眠,让警卫员孙叔帮他穿了衣服,孙叔知道他左手臂不能动弹了,帮他瞒住了叶眠。
院子门口,小乔乔跑出来,将复原好的二阶魔方给他,“爸爸,你回来教我三阶魔方。”
乔湛北看着小公主,伸手宠溺地捏了捏她没什么表情的脸颊,“嗯,爸爸早点……回来。”
回来。
不知他还回不回得来,或者,以怎样的形式回来。
“乔湛北,你必须回来,甭再当孬种!”乔爷爷匆匆赶出来,对着轮椅上的大孙子,霸气道。
老首长知道,他一条胳膊又不能动了,隐隐猜到他的病没那么简单,他担心乔湛北又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