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不见,她跟视频里看起来一样,没胖没瘦。
她穿着卡其色英伦风长风衣,内搭白衬衫、牛仔裤,扎着马尾,简约低调。逆光里,隐约可见她嘴角染着微笑。
是幸福甜蜜的笑。
怕吵着他,她脚步像踩在冰面上,小心翼翼。
这画面,不禁教他回忆起,他们以前冬天在大院后面的湖泊里滑冰的画面。
那时的冬天特别冷,那个湖常常结很厚实的冰,小年轻们都爱去冰面上玩,她期末考试没考好,有些难过。
他提议带她去滑冰解压,她竟出乎他的意料,答应了。
她以前从没在冰冻的湖面上滑过冰,感觉新奇,走在冰面上,和现在一样,小心翼翼,又带着点儿雀跃。
边回忆着,他唇角边缓缓翘起。
他最近忙完正事,总是在回忆,回忆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他怕再过不久,他大脑受损,记忆退化。
叶眠穿过那束强光,才发现他睁着双眼。
他们的大床上,男人平躺在床上,歪着头,一双漆黑的黑眸含着笑意地看着自己,唇角也染着笑。
他下巴上胡茬滋生,泛着闷青色,显得有点落拓,也更具男人味儿。
“吵醒你了啊?”她在床沿坐下,伸手摸向他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乔湛北目光锁着她,眼含笑意,“没有,也没怎么睡着。”
叶眠倾身上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难掩甜蜜道:“你继续睡一会儿,我去做饭,叶司令今晚亲自下厨,我们来个浪漫的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
他脑海里回忆着以前在宝格丽一楼意式餐厅烛光晚餐的画面,甜蜜的同时,心上又被扎了一刀。
他现在连与她共进烛光晚餐的能力都没有。
“叶眠……”
“嗯?”
乔湛北嘴角艰难地扯起一个笑,语气缓缓道:“对不起,这次,我要食言了。”
叶眠一愣,她转瞬挑起眉头,“你说什么呢?”
他用力清了清堵塞的喉咙口,笑着道:“说好的,不离不弃,现在……我的命,只剩下两个月了。”
听着他的话,叶眠脸上的表情渐渐僵住,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住。
一切静止。
只有黄昏的那束光线,渐渐地消失,卧室越来越暗。
不知过了多久,叶眠倏然捏住他的脸颊,白了他一眼,轻嗤:“乔先生,今天是愚人节。”
狗男人,刚刚吓了她一大跳,幸好她反应比较快。
想着他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叶眠瞪着他,“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不吉利,愚人节也不行。”
“你快睡,我去做饭。”
她起身就要走。
乔湛北看着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忍着钻心的痛楚,打碎她的幸福与对他们未来的憧憬。
“眠眠,我也希望这只是一场玩笑,可惜,不是。我坠崖前,上官霆给我注射了一种药,一个月前我才知道,下半身瘫痪不是摔的,是那个药的原因。现在,我已经几乎全瘫了,我这次去美国,主要是去求医,全球最先进的实验室,目前也研制不出解药。”
男人低沉无奈的声音,从身后方传来,一字一句,描述得有鼻子有眼。
叶眠喉咙堵住,但是,她不信。
她转身走到大床边,掀开被子,坐下后,握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手指看起来软趴趴的,没有一点力气,就像死掉的大闸蟹蟹腿。
乔湛北清了清喉咙:“动不了了。”
叶眠还是不死心的样子,又握住他另一只手,拿起来,松手,他的手臂无力地落下。
她缓缓地摇头,喉咙硬邦邦地疼,不停地眨着眼皮,看着他,她哑声到几乎失声:“不是,不是的,我不信……!”
她声音低哑到极限,双手紧紧握拳,浑身紧绷,用尽气力,才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他坠崖,死里逃生,失踪半年,他好不容易从下半身瘫痪的打击里挣脱出来,他们明明是苦尽甘来的,现在他却告诉她,他快死了!
她如何相信?
可是啊,他的双臂确实也不能动了。
叶眠的情绪到了临界点。
她的脸色憋得胀红,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乔湛北看着她,既心疼又无比地痛恨自己,他为什么总是让她伤心难过?
他紧紧咬着牙,抑制住就要夺眶的泪意,看着她,无奈又郑重道:“对不起。”
她不想听他说“对不起”,看到他眼神里的痛苦与绝望,愧疚与不舍,她颤抖着,眼泪也汩汩流下。
“呜……”叶眠趴在他的胸口,放声痛哭。
听着她的哭声,乔湛北心如刀绞,想要抱抱她,安慰她,他的双臂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痛不欲生。
很想立即死去。
叶眠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事实,她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放任自己趴在他的胸膛里宣泄内心的悲苦。
卧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两人渐渐隐在昏暗里,只剩女人凄哀的呜咽声。
不知过了多久,叶眠哭累了,她侧着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默默地流着眼泪。
再过不久,她真的连他的心跳声都听不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