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天师之名,其实和国师差不多,要不是国师已经让情月初做了,西泽肯定会封萧羽为国师。
萧羽被封为天师一事,很快就在皇都传了开来,众人只知道萧天师占卜之术绝世无双,救了身中血咒的二皇子,却不知天师是几品的官。
陛下封萧羽为天师,遭到了以翰林院为首的一众文臣强烈的反对;前有国师,后有天师,这国师也就罢了,他们从未见过,据说是帮了皇祖爷爷登临帝位,他们也不敢反驳,毕竟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
可萧羽一个占卜的人,说好听点叫占卜师,说难听点就是一神棍;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迷信之人,何以为官?
就算救了二皇子,得些赏赐也就行了。
面对群臣的劝谏,西泽只是冷眼旁观,这群酸儒只会耍嘴皮子,岂不知大祸临头还不自知。
“诸位爱卿,君无戏言,此事不必再议,退朝。”
萧羽并没有上朝,为了给二皇子解降已经忙得不可开交,等回到书院天已经大亮。
一夜之间,萧羽的名字已经传遍了皇都,连情月初都听说了。
此事一见萧羽,便忍不住调侃道:“呦!萧天师回来了。”
萧羽也是配合地摆摆手,谦虚道:“虚名,虚名而已,快点初儿,我都快饿死了。”
一屁股坐了下来,嘴里就囔囔着要吃的。
情月初将早膳摆好,也不动筷子,而是望着狼吞虎咽的萧羽道:“哦,对了,现在你已经被封为了天师,那么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张松,我给你推荐一人。”
萧羽将口中的包子咽了下去,道:“谁?”
“吏部尚书秦毅,他是我书院出去的,却一直被翰林院钳制,空占了尚书一职,却被所有文官架空了;等扳倒了张松,那些文官自然以秦毅马首是瞻。”
“哦,知道了。”
“秦毅那边没问题,你只需找个机会认识认识就行,而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拉拢兵部尚书曹震。曹震的情况和秦毅差不多,此人性格刚烈,因不服陈化一直把持朝堂,所以处处和陈化作对。但他有个弱点,就是爱妻,他的妻子王氏得了一场怪病,多年来一直卧床不起,这是我寻到的药方,你若能将他的妻子治好,让他欠下这份恩情,以后扳倒陈化之后,他便是制约所有武官的最佳人选。”
“你倒是将所有的事情想得通透,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我若是没来寻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知道你会来。”
仅仅一句话,萧羽却哑口无言。幸好眼前这个女人要对付的人不是他,太可怕了。
“初儿,假如我和我爹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噗!”
正在喝粥的情月初差点没喷出来,优雅地将嘴角溢出来的粥汁擦掉,这才不客气道:“谁也不救。”
萧羽大感受伤,急道:“为何?你不应该救我吗?”
“第一,我跟你爹不熟,自然不会救他;第二,你堂堂一个元婴修士还能掉进水里?就算掉进水里你不会自己爬上来么,以后别问这种幼稚的问题。”
“.....”
郁闷的萧羽突然感觉手里的包子不香了,只吃了个半饱的他默默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这问题看似幼稚,却最能体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
情月初的回答只能说明她对自己始终没有男女之情,有的只是牵绊、习惯,还有利用。
他突然很想丢下这一切回到修真界,然后闭关,闭死关;他还要突破后期、大圆满,最后化神。
情月初她有自己的道,有自己的路要走,勉强不来。
“笃笃笃...”
萧羽正在沉思,情月初就站在门口,只是用手敲了敲门,见萧羽望来,这才踏进屋内,并将一张药方放在桌上,淡淡道:“你忘了拿药方,你...”
又见萧羽心情欠佳,这才想到刚才自己的话定是伤了这小鬼;想要说些什么,或者说一些违心的话么?
她做不到,她不想欺骗萧羽,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萧羽要的,她给不了,也给不起。
最后她只能转身离开,临到门口时,还是犹豫地说道:“你若想回修真界,我不拦你,也不会怪你。”
萧羽苦笑,你竟连一句安慰话都不想说啊,可我已经答应了要帮你拿到西子剑,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我便各自安好吧。
一连几天,萧羽都不曾再进过情月初的院子用膳,也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只有每天卯时准时出现在学室里为学子们授课。
也是一连几天,情月初每一顿饭都为萧羽备着,然后又默默收起,在那个小院子里也没看到萧羽回来,只有在授课时,她才能从很远的地方,透过门窗,看到尽责授课的萧羽。
这样也好,断了他的念想,久了,他就会习惯,然后等事情结束,或许才能安心修行。
那么这几天萧羽都在干什么呢?
醉烟阁
这里是皇都最大最著名的酒楼,下两层为普通楼层,招待的都是些平头百姓;最上一层只接待达官贵人,这里什么都有,教坊出来的戏班子、歌姬,甚至是民间的伶人、妓子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醉烟阁做不到的。
在三楼的一个雅间里,萧羽和秦毅两人畅饮闲谈,好不快意。
“国师近来可好?我曾在书院读书时,就经常听闻一些有关国师的传闻,恨不能早生百年,若能在国师麾下供事,听其教诲此生无憾矣。”
“秦尚书有心了,初儿深感朝堂上奸佞当道,把持朝堂,所以特请我出山清君侧,除奸佞;但张陈两人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将之拔除,就必须快刀斩乱麻。”
“天师说的是,张松不过是翰林院的一介儒臣,不思如何为朝廷培养骨干能人,却一心玩弄权术,其心可诛啊!”
说到痛处,秦毅愤然而起,一把将手中的酒杯掷于桌上。
萧羽抬手示意对方莫恼,淡淡道:“秦尚书,初儿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取而代之,将一干文臣带入正轨,整肃朝纲。”
秦毅眼中喜色一闪而逝,连连道歉道:“是我激动了,扰了天师的兴致,还请天师莫怪;嗯?不知国师和天师有何良策?”
“张松乃是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上次两书院交流时,我曾与之见过一面,但我观察,这大皇子实在没有容人之量,若有朝一日大皇子得势,再加上有张松陈化在,秦尚书的位置怕是不保啊。这次狩猎,陛下有意让二皇子和大皇子竞争,二皇子又是我书院的学子,秦尚书可知其中的关键?”
得了萧羽的提示,秦毅立马会意,但心中还是有些顾虑,遂迟疑道:“据我观察,二皇子好像无心那个位置啊?”
岂料萧羽闻言,淡淡一笑道:“以前没有,以后就未必了,这次二皇子中了大皇子下的血咒,心中定然不愤,事关性命,二皇子就算再豁达,这次怕是也要争上一争了。而秦尚书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向二皇子示好,想必二皇子是不会拒绝的,这也是初儿的意思。”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谢天师指点。”
事情谈妥,萧羽立即招手道:“来来来,秦尚书,你我干了这杯,我呢,就在此预祝秦尚书心想事成,官运亨通了。”
“借天师吉言,干!”
酒宴散去,萧羽独自一人逛起了这皇都的夜市,说起来,他来到西历也有段时间了,以前一直待在书院,现在不想回书院反而有时间闲逛。
搞定了秦毅,萧羽便想着如何拉张松下台,可张松在朝堂上的势力非常庞大,有什么罪能将此人一举拿下呢?
下降?下蛊?
不行,到时候西泽一句话,自己又要替他解,岂不是白费力气。装着解不了?那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到时候连西泽都要怀疑自己的能力。
栽赃陷害?
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可这西历国已经数百年没战事了,哦,狩猎不算。
其他周边的国家哪敢得罪西历国,这也行不通。
暗杀、下毒...
萧羽至少想了十几种法子,结果又一一否决。
突然,萧羽想到了星斗绝阵,星斗绝阵虽然要念力支撑才能发动攻击,但星斗绝阵如果不启动攻击,还是能从识海中幻化而出。
他只要做个假象,露出这一手,只要能镇住场子就行,时间也不用太久,他的神识虽然被封印了,可作为一个普通人,那也有一点点念力存在的,那就是所谓的精气神。
是人都有精气神,在修真界叫神识,在巫族才叫念力,而在凡人界则叫精气神(精力)。
想到这里,萧羽便集中精力,然后慢慢张开右手,顿时,一个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北斗七星出现在他的右手上方,小巧玲珑,煞是可爱,这便是星斗绝阵。
随即萧羽又集中精力抹去摇光星,北斗七星少了一颗,那他就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只要将矛头指向张松,如此神奇又诡异的事情,西泽乃至那群文武大臣必定信服。
虽然此法要不了张松的命,但可以将人支开,只要这人不在朝堂,那么要瓦解他的势力简直轻而易举。
萧羽这边在设计张松,而张松此时正和陈化两人秘密来到了大皇子府中。
“殿下,可查出来是谁要陷害于您?”
大皇子西秦已经被禁足多日,心里越想越不对,这才秘密召来两人议事。
此刻听到陈化这么问,顿时有些不悦,我要是能查出来还用得着找你?
“不曾,我府上的那位崔管事已经自尽,所有线索都断了,否则也不会坐实本皇子的罪名,简直岂有此理。”
就在这时,张松开口道:“殿下当真不会那血咒之术?”
“不会,听都没听说过。”
“殿下,您不觉得奇怪吗,陛下为何突然要在狩猎上立太子,而且还突然是从您和二皇子之间选择。二皇子无心帝位,根本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西秦沉吟片刻才道:“这是皇祖爷爷的决定。”
“什么,太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这其中另有深意?”
一旁有些插不上话的陈化想都不想就道:“能有什么深意,定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何人能蛊惑太祖?”
“有一人,国师。”
张松一听到国师二字,立马相通了其中的关键,道:“如果是那位的话,这一切都有可能。可老臣不明白的是,她为何要这么做?目的何在?她离开朝堂都一百多年了,又为何突然再次出现呢?”
三人迷思苦想,都没有猜到情月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张松突然提醒西秦道:“所以,这次二皇子被下咒,其根本就是天师所为,也只有下咒之人才能那么轻易解咒的吧?天师和国师联手,殿下,您要小心了。”
“与其支持二弟那个废物,还不如支持本皇子呢,院首,将军,以你二人之见,我能否将天师拉拢过来?”
张松摇头,沉吟道:“拉拢的可能性不大,倒是可以试探一番。”
“本皇子明白了,听说这萧天师最近经常出入醉烟阁,此事还要劳烦院首安排一下了。”
“老臣这就去办。”
这天萧羽刚刚出了学室,护院就送来一份请帖,问了护院是谁送来的,结果护院只说是一位小厮将请帖送到就走了。
打发掉护院,萧羽打开请帖一看署名:张松。而宴请萧羽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请教一些有关占卜的事情。
这样的理由,萧羽本来可以不用理会,可想了想,既然是要对付的人,还是事先观察一下妥当。
于是收了请帖往醉烟阁而去。
到了定下的雅间,萧羽以外看到了大皇子。
而宴请自己的张松却不见人影。
“萧先生,上次匆匆一见,想不到没过多久,先生已然成了天师,倒是本皇子眼拙。”
萧羽腹诽,你不是眼拙,那是眼瞎。
“大皇子,你不是禁足了吗?难道陛下解了你的禁足令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大皇子郁结,暗恨萧羽,要不是你从中捣鬼,本皇子能有今天!
“天师莫怪,本皇子今日是特意拜托院首约的天师,是有几个问题想请天师指点。来,天师,咱们边吃边聊。”
萧羽一笑,理了理袖子便坐了下来,等大皇子亲自为他斟了杯酒,他也不客气,喝完以后才道:“不知大皇子想问什么?”
西秦见萧羽不动筷子,有些不解道:“天师不吃些菜吗?莫不是这醉烟阁做的菜不合天师胃口?”
萧羽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并不是饭菜不和胃口,是我这人有点倔,凡事都要等解决了吃什么都香;方才殿下说有问题想问我,那自然是先解决了殿下的问题最重要,殿下你说呢。”
西秦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先生真是个妙人,那本皇子就开门见山了;不知先生可认识其他占卜师?”
这是探自己的底来了,如果自己说不认识,那么对方必定怀疑,是自己给二皇子下的血咒。
会占卜之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能下降,则少之又少。
这问题并不好回答。
“方外之人倒是认识几个,怎么,大皇子想找人占卜?若不嫌弃,我倒是可以代劳。”
萧羽这话答得还算巧妙,既避开了自己的嫌疑,又堵了大皇子的追问。
果然,只见大皇子摇头,道:“并不是,前几日二弟中了血咒,所以对此有些好奇,随便问问。说到血咒,先生可知是谁下的?为何要谋害我二弟还要嫁祸于我!以先生的占卜功夫,一定能看出些端倪才对。”
“这下降手法千奇百怪,我之所以能一眼看出来是血咒,那是因为这下降之人露了一个破绽。”
“哦?愿闻其详。”
“从见到二皇子那天起,我就发现二皇子有体虚之症,这种症状平时并无大碍,只是脸上略白,无血色而已;但那天在二皇子寝殿看到二皇子时,他的脸上红润过度,隐隐有充血过度的情况。”
你说的这些本皇子都不懂,能不能说些让人能听懂的话,比如承认你就是那个该死的下降之人,为的就是嫁祸于本皇子。
如是想着,西秦都不知道该如何问话了。
看着大皇子阴晴不定的表情,萧羽暗爽,你小子想从小爷这里套话,是不是嫩了点。
“先生真乃奇才也,我对先生一见如故,不知先生可愿助我?”
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吧!
萧羽摇头,道:“我也就在占卜上有些建树,既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又懒散惯了,不适合站在朝堂上。”
“那真是可惜了,先生,来,请吃菜....”
酒足饭饱之后,萧羽再不停留,在醉烟阁混了几日,着实有些想书院那个小院子了。
算了算时辰,估计这个时候情月初正在教课,于是抬脚便往书院而去。
第二天萧羽早早起来,到学室给学子们布置了一些任务之后,就往皇宫快步行去;紧赶慢赶,终于在西泽宣布退朝前,第一次踏入这朝堂。
萧羽虽被封为天师,但那不过是一个闲职,本应该无权上朝议事,西泽为了结界一事,特许了萧羽很多权力,这上朝便是其一。
在内臣通传一声后,萧羽就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堂而皇之站在朝堂上。
“天师,可是有要事禀报?”
“正是,昨日我夜观星象,发现北斗有缺。”
说罢,萧羽缓缓伸出右手,然后集中精力,将早已准备好的星斗绝阵显化出来。
这一手,镇得一群文武百官目瞪口呆,凭空捏造星图,这种莫不是仙家手段还能是什么!
“这..这..这难道是仙术不成?”
就连稳坐龙椅上的西泽,看到这一幕也是惊骇非常,下意识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并探着身子努力瞧着。
“天师,这是?”
萧羽暗喜得意,指着只有六颗星的星斗绝阵道:“陛下请看,这是我昨日看到的星象,众所周知,北斗乃七星,但昨日却只有六星,这剩下的摇光星隐隐有寂灭之像;现在正是夏季,斗柄处的摇光星正是指向南方,于是我就算了算,发现结界的南方有一处快要破灭的痕迹。”
“什么?结界要破?这不可能!”
“就是啊,我西历国的结界已经经历万载,从未听说过会破灭。”
“可萧天师有这般仙家手段,定不会看错的。”
“那该如何是好,如果结界破了,我西历国...”
“.....”
朝堂上一片喧哗,正吵得萧羽头疼,就见西泽怒道:“够了,朝堂上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陛下息怒,臣等罪该万死。”
呼啦啦跪了一片,整个朝堂上还站着的就萧羽一个,特别醒目。
萧羽也不以为意,一挥手收了星斗绝阵,就听西泽道:“天师,可有补救之法?”
“这....”
一见萧羽犹豫,西泽急道:“天师,有什么话尽管说,若是缺那修补的材料,朕立即下旨,就算翻遍整个西历国也要给天师寻来。”
“陛下误会了,我说的是结界有即将破灭的迹象,这寻常材料肯定是不行的,只需要...”
“只需要什么?天师但说无妨。”
萧羽用眼角瞥向张松,淡淡开口道:“只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前往坐镇南方朱雀城,诚心祈祷三年既可。”
“.....”
“.....”
萧羽的话一出,整个朝堂上一片安静。
直到萧羽咳嗽了一声,西泽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怀疑道:“就这么简单?”
萧羽摇头,道:“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位不高,则不诚;心不诚,则不灵。这人选既不能太低,不然镇不住,又要有学识,德才兼备,方能化险为夷。”
萧羽每说一句,张松的眼皮子就忍不住跳一下,可他这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深怕西泽看中自己,自己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然而事情往往怕什么就来什么。
“张爱卿,你可愿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