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菜一点味道儿都没有,盐商进不来,就来就所剩无几的官盐全在那群人手里,可怜我们这群百姓了。”
“朝廷新封了个林督主,还给他加派了一万锦衣卫,我就搞不懂了有那兵力,干嘛不派兵来帮帮我们。”
“他们活得滋润,哪儿看得进去人间疾苦,根本不可能有人愿意管我们升斗小民的死活。”
“东荒城从根部已经烂透了,有钱有权的人跟匪寇勾结起来,贩卖人口,烧杀抢掠,有多少良民富商因此全家覆灭。”
“只可惜东荒刘家,隐退的刘老将军带领全家数百口抵抗匪寇无一生还,苍天无眼啊!”
“你小点声,要是被那边的人听到了,仔细自己的脑袋。”
这群议论的男子,大多皮肤黝黑,面无二两肉,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他们看起来更加苍老。
林仓加了块青菜,突然开口道:“几位大哥,现在没人来东荒行商了?”
闻言,几名男子面上一惊,全都警惕的看向林仓。
全都默契的低头,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林仓。
林仓知道这群人戒备心强,不可能轻易相信自己。
露出憨厚的笑容,继续说道:“我们夫妻两个原在云城做点胭脂买卖,因为东荒动乱放心不下家中老母才选择回到东荒。”
“听几位大哥说,东荒没有商贾敢来往,像我这样的如何在东荒讨生活?”
林仓长叹一口气,神色忧愁的看向几人。
见林仓的穿着不菲,听口音也不像本地人,众人忍不住问道:“哪还有生意人敢来东荒呀,你倒是个孝顺的。”
坐在最前边的汉子怀疑的看向林仓,问道:“云城我倒是去过,不知公子家的商号叫什么?”
林仓笑道:“东荒孟家孟川,在云城张家云字号商行当掌柜。”
那汉子闻言顿时嘴角上扬,笑道:“原来是孟掌柜呀,久仰大名。孟掌柜为了双亲能放弃云城的富贵日子,在下佩服。”
孟川所在的孟家原是东荒名门,孟家老家主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
老家主过世后,孟家也就落寞了。
听闻林仓是孟家的人,这群汉子也都放下警惕,看林仓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
汉字举起举杯,敬了林仓一杯酒,随后一饮而尽。
“十年前东荒灾荒,我父母还受过孟家的恩惠,这杯酒算是对孟家的感谢。”
林仓也举杯喝了杯酒。
张家商局孟掌柜跟林仓算是旧识,是在比武招亲,赢取张玉娆的时候认识的。
简单交谈中,得知对方是东荒城人。
那汉子无奈的说道:“都是这乱世讨生活的人,咱们过得都不容易啊。”
他抬眸看向林仓,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林仓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如今重回东荒城,真不知该如何生存,哎...”
领一个汉子见状,赶忙问道:“孟掌柜肯定有稳定货源吗?”
林仓果断的点点头,笑道:“在张家商局工作这么多年,认识的商人倒是不少。”
那汉子继续道:“你可以去王家试试。”
“整个东荒城的生意基本都被王家垄断了,现在东荒城货物紧缺,你可以试着跟王家合作。”
听闻此话,林仓眉头蹙起。
要想垄断生意。
绝对不可能跟匪寇没有关联。
林仓再次开口问道:“哪个王家?”
汉子回道:“城北最大的宅子便是王家,整个东荒城的人都知道。”
林仓点点头,继续追问道:“匪患的缘故,整个东荒城的生意都受到影响,凭什么王家可以垄断?”
听闻此话,那汉子赶忙朝四周望了望。
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对林仓说道:“没说哥们儿没提醒你,在东荒少议论王家。”
“这里边的眼线巨多,很多人都是因为这张嘴死的。”
闻言,林仓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赶忙笑着敬酒赔罪。
吃完饭,林仓将自己和隔壁汉子那桌的饭钱全部结了。
回到房间。
帝流光和独孤行舟直接坐在桌前。
帝流光直接问道:“我们接下来是要是王家吗?
林仓点点头,沉声道:“只有掌握匪患内部信息,才能一击制胜,王家显然是个很好的突破点。”
就在这时。
客栈的跑堂敲响了房门。
林仓淡淡的道:“进来吧。”
那跑堂闻声打开房门,端着盆热水朝旁边的洗漱台走去。
将热水放好后,便要告退离开,“客官,有事情随时叫我。”
林仓突然开口道:“等一下。”
随即站起身来,拿出一锭银子递到跑堂手中。
笑道:“我们想在这儿东荒城讨口饭吃,不知小哥可有门路?”
那跑堂掂了掂手里的银子,顿时乐开了花,笑道:“客官,刚才你们说所言小的也听到了。”
“那群汉子没有骗你,要想在东荒做生意必须和王家搭上关系。”
说着,那跑堂将银子揣进怀里。
这可顶得上他半年的工钱了。
“客官这么大方,有件事我得提醒客官。”
他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轻声说道:“王家大姑娘嫁给匪寇大当家,王家匪寇在东荒的内应。”
“切记在王家不能露财,也不能将貌美的女子带到那里。”
“东荒其他商贾,都是被匪寇抢掠的没了活路,这才完成了王家独大的局面。”
闻言,林仓眉头紧蹙,沉声问道:“巡抚也不管吗?”
那跑堂摇摇头,冷声道:“他们早就沆瀣一气了。”
此话落地,全场陷入一片死寂。
林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东荒最大的官都跟匪患勾结,整个东荒又有哪个官僚是清白的。
那些清白的,肯定会被挤兑死。
帝流光蹙眉怒喝道:“岂有此理,竟然烂到根里了。”
地方官员每年都要接受朝廷的考核。
这样的贪官能平安度过考核,肯定有人从中作梗。
帝流光的爆喝声吓了跑堂一跳,他低声说道:“该说的全都告诉你们了,信不信由你们,我先去忙了。”
跑堂刚离开没一会儿,便传来了老板娘的爆喝声。
“大人,这东荒城似乎不好弄啊。”
孤独行舟满脸沉重的将门重新关上。
林仓也面露难色,沉声道:“巡抚竟然勾结匪寇,这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帝流光问道:“东荒刺史会不会被冤枉了?是有人陷害他?”
林仓斩钉截铁的说道:“王家敢公然在匪寇的帮助下作威作福,这里边绝对少不了官府的庇护。”
帝流光反驳道:“那就不能是底下的知府、县令欺下瞒上?”
林仓摇头,沉声道:“这事已经传到女帝的耳中,作为东荒巡抚不肯能不知情。”
“至于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勾连,等明天去了王家再说。”
林仓看向二女,冷声道:“这里太危险了,你们两个先休息,我负责守夜,等你们醒了我们再换。”
.....
第二天,晌午。
三人总算轮番休息好了。
梳洗完毕后,三人下楼用膳。
那跑堂看见林仓后,热情的跑上前打着招呼。
“客官,这是准备出发了吗?”
林仓点点头,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他一路轻功小跑。
很快。
便来到个装饰奢华的建筑前。
左右两边各有个铁狮子,硕大的玄铁门上边。
挂着块匾额,写着:王府。
大门敞开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各色的衣服,或是富家商贾,又或是贫苦汉子,好不热闹。
看着眼前的一幕,林仓倒是微微一楞。
这也不像传言的那般可怕呀?
难道客栈的那群人再骗自己?
心里疑惑着,林仓抬步朝门内走去。
这时,一小厮满脸热情的朝林仓走来,笑着问道:“贵客来府上有何贵干?”
林仓直接给了小厮一锭白银。
小厮看也没看,直接塞到怀里。
“我是来跟王老板谈生意的,我手上有大量的胭脂,你们老板收不收?”
小厮笑道:“收!贵客里边请。”
“这位贵客是来供货的,请到二老爷客房。”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个婢女步履匆匆的朝林仓走来。
她朝林仓做了个请的姿势,笑道:“贵客,请随我来。”
林仓点头,照理拿出一锭银子赏给婢女。
那婢女欢喜的接过银钱,对林仓的态度明显更加热笼起来。
“刚才小的也听见了,贵客带来的是胭脂,我们东荒城正缺这些东西,贵客可以适当加价。”
林仓点头谢过,二人便再也没有多说一句。
不一会儿。
林仓被带到个硕大的大堂门前。
那婢女朝林仓微微俯身,笑道:“贵客,小的要和您在此别过了。”
“您只需在里边等着二老爷召唤即可。”
进入大堂内。
大堂的最中央摆了张圆桌。
一身材健硕,五官挺拔的男子坐在那里。
他身后站着个青衣老头和白衫小伙。
四周边全是等着卖货的商贾。
他们带着的货品更是五花八门:瓷器、布匹、肉类以及被关在笼子里的年轻女子。
圆桌那边的声音极低,四周的商贾也都嘴严的很。
半晌。
总算轮到林仓了。
坐在桌前的王家二老爷王洪涛看了眼林仓,淡淡的道:“胭脂吗?品质如何?”
闻言,林仓直接拿出精致的小瓷盒。
王洪涛拿过瓷盒伸出食指感受了下品质:细腻丝滑,色泽醇正,容易上色。
淡淡的幽兰香,堪称上等货。
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将瓷盒递到身后二人手中。
二人对货品都深感满意。
王洪涛用手指敲打着桌面,看向林仓问道:“你有多少货?想定价多少银钱。”
林仓回道:“十铜板,五千现货。”
王洪涛果断道:“好,就这么定了。”
这货品绝对称得上品,可定价却只要了中品。
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他起身走到林仓身旁,笑道:“这品级的货可以长期给我们王家合作,不知老板姓甚名谁?来自哪家商行。”
“只要王家需要,这样的货要多少有多少。”
林仓笑道:“张家商局,孟川。”
王洪涛满意的点点头,伸手吩咐一旁的小厮,笑道:“孟老板以后便是我王家的贵客,你先带孟老板去售卖厅参观吧。”
交代完这些,王洪涛继续道:“孟老板,等到了饭点,别忘了留在府上吃饭。”
林仓笑道:“多谢王老板款待。”
话毕,便跟随小厮来到了拍卖厅。
这售卖厅要比刚才的大堂宽敞了数倍。
中间是个硕大的舞台。
台下摆满了檀香木椅子。
台上则是琳琅满目的商品,最吸引林仓目光的还是那群铁笼子里的女人。
这群女人全被打得遍体凌伤。
身穿破布遮体,蓬头垢面,惶恐的缩成一团,蹲在角落里。
看到这群女子,林仓脑海中浮现出柳儿的身影。
柳儿求他解救东荒被害少女,便是这群女子吗?
柳儿也经过如此非人待遇吗?
林仓沉思的时候,已轮到那群女子的售卖时间。
“十两银子!有人买吗?”
林仓闻声望去,是个瑟瑟发抖的少女,那少女的眼睛格外明亮,就像是幽深的谭井。
只是这少女没了一条腿。
台下众人对少女的价格很不满意。
一壮汉高声道:“不过就是个瘸子,定这么高价太坑了。”
“都残疾了,最多五两银子。”
“没错,这不纯粹坑人嘛。”
听着台下的议论声,台上的壮汉脸色铁青。
他目光阴狠的看向少女,扬鞭朝少女挥去。
“没人要的赔钱货,打死你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