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凌云叩见圣上。”
皇上微眯双眸,目光灼灼定格在了他的脸上,“凌云,你知罪吗?”
凌云颓然垂下眼眸,“凌云……知罪。”
“唉,”皇上负手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敛眉叹息,“凌云,其实在护主救驾、剿灭天枭、铲除乱臣贼子的大事上你确实功不可没,只是功过不能相抵,以前你在京城犯下的那些罪行,近日护佑国玺不利,甚至还失手放走天枭匪首……种种罪名叠加,其情虽然可悯,其罪却是当诛!所以按照国法律例,又酌情考虑你在灭贼兴国之时立下诸多功劳,朕便判你斩首之刑,你可有话说?”
斩首之刑?说来说去还是难逃一死吗?昨天晚上广陵王爷对自己言之凿凿说过的那些话呢?都不算数了吗?
凌云默然抬头,望了一眼与自己仅在咫尺之遥的广陵王爷,自己的舅舅,却见他的表情逐渐变得僵硬,脸颊上的肌肉似乎也在隐隐抽动着。
他是不是也出乎意料、不知所措了?凌云眼里的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仿佛天际里最微弱的星,黯然失色。
“凌云,你怎么不说话了?是觉的自己罪有应得、无话可说了么?既然如此,”皇上刚毅的嘴巴微扬,一抹锐利从眼眸里一闪而过,“来人,把他带下去,斩首示众,明正典刑!”
一声令下,几个如狼似虎的侍卫呼啦一下拥上前,挟持起凌云,在众人的惊呼与唏嘘声中推推搡搡向大殿外走去……
刑场之上,阴郁肃杀,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周围八条拇指粗细的铁链各与行刑的刽子手相连。
那一刻凌云脑子里倏忽闪过一个反抗的念头,但旋即便放弃了,任由刽子手用粗重的锁链将他紧紧缚在了明柱上。
死亡到底是什么滋味?恐惧?悲哀?绝望?还有不甘与困惑……此时的他只想问为什么……
既然想杀自己,直截了当地来就好了,为什么还有昨天晚上广陵王爷来府宅暗中授意那一幕?难道只是为了稳住自己不做他想,难道只是一个缓兵之计?
“凌云,你还有什么话说吗?”为首的的刽子手冷冷道。
凌云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是了,数年前不一样的时间一样的地点确实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当时他与浣玉郡主闹僵、又被冠以勾结天枭匪首(练南春)并且协助其逃走的罪名,皇上龙颜大怒喝令将他推出斩首……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兜兜转转,自己还是摆脱不了同样的厄运吗?
他只觉万念俱灰。他慢慢抬头看了一眼两旁那些面目狰狞的刽子手,浅浅凄凉地一笑。
刽子手缓缓举起了鬼头大刀,在阳光下泛着阴冷而嗜血的光芒,仿佛一条狰狞的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
紫蓝色的闪电蓦的把天劈成了两半,天角的响雷。鞭挞的乌云滚滚而来,惊起一群寒鸦惊慌失措地扑棱着翅膀,四处乱飞。
晴天居然还打雷打闪么?众人正惊骇着,更诡异的场景变本加厉肆虐着,狂风咆哮着铺天盖地而来,仿佛要把自己魔爪下那些人撕碎了似的。
一时飞沙走石,天地连成了一片……
朝堂之上,皇上赵煜脸色阴沉,一语不发。
赵旭眼睁睁瞅着凌云被那帮侩子手粗暴狠厉地押解下去,心口处突然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窒闷得透不过气来。不再踌躇,不再犹豫,他扑通一下跪俯在地,一劲儿朝上叩首。
皇上冷冷瞥了他一眼,“赵旭,你什么意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想着为凌云求情么?”
虽然因为浣玉的事情赵旭对凌云一直心怀不满,不过生气归生气,可是真的到了大事上他还是打心眼儿里向着自己这个表弟的,不仅仅因为是亲三分向,主要还有彼此之间肝胆相照、惺惺相惜以及兄弟间的深情厚意在里面。
就比如前几天他奉命带着侍卫监押凌云,浣玉苦苦哀求他放过他,还自作聪明酒里下药偷拿了他的将军令,表面上他对她疾言厉色,实际上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有意无意配合她达成目的,要不是他父亲好巧不巧赶来,也许便不是眼前这种情形了。
这会子见凌云就要被处以极刑了,他怎能再沉得住气?他脸上的神色惶惑而急促,像是彻底坠落,又像是无措地求救,“圣上,微臣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莽撞,可是……可是……”
皇上厌烦地皱了皱眉,“可是什么?”
赵旭嘴唇颤抖想要说什么,偏偏大脑短路不知所言;多亏广陵王爷赵睿抢步出班,适时为儿子缓解了面前的尴尬:
“圣上,难道您真的要杀了凌云么?要知道如今天枭余孽未除,李瑞允那个乱臣贼子还逍遥世上为非作歹,而凌云又是李瑞允的克星劲敌,圣上您不是亲口答应过……”
目前形势紧急,而广陵王爷也彻底豁出去了。其实在凌云被带上大殿、直到皇上一声令下将其推出斩首的那段煎熬里,广陵王爷的心一直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一个劲儿提醒自己:沉住气,静观事态发展,皇上不会出尔反尔的,因为昨天御书房里都说好了的!
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而且接下来皇上的答复也彻底破灭了他心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幻想,“凌云罪在不赦,天下皆知,不杀何以应民心、正国法?李瑞允已是穷途末路,欲做困兽之斗,只凭着他闹,又能折腾几时;何况我大宋朝廷藏龙卧虎,人才济济,也不差他凌云一个!”
皇上的话毫不留情,字字犀利喷到广陵王爷的脸上,连同跪俯一旁的赵旭,心也一下子凉到了底:唉,伴君如伴虎、果然是君心难测啊!……
他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脸色铁青的父亲,二人目光交错,正以意念切磋着接下来的应对策略,大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名行刑侍卫脸色晦暗走了上来,嗓音微颤向皇上复命:“启禀圣上,罪犯凌云已验明正身明正典刑,请圣上派人查验!”
什么?行刑完毕?这么说凌云已经被斩首了?已经死了?……
广陵王爷父子目瞪口呆,瞬时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