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游击 (十三)
果然不出黄天化所料,顺利进入潜山的日伪军在进行了一次很有气势的入城式之后,一化为三,一部守备潜山,一路兵发太湖,另一部直赴岳西,一头扎进黄天化布下的袋子里。
“一直知道日本人蠢,就没有想到竟然蠢成这个样子!”接到石重的报告,陈正信由衷的叹息道。
“营长,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远道而来,会不会一头扑进别人的埋伏圈?”罗卫笑着说:“我们仓皇逃出潜山,走的又是太湖方向,鬼知道我们绕了个弯在岳西这边布下了罗网。”
陈正信嘿嘿笑着说:“如果说只是我们,拿下这伙子日本人还有点悬,问题是师长还让覃团长带着1055团、炮团派出蓝士云营来接应我们,有两个整编团加三个直属营三千多人在,不可能吃不下这伙日伪军。”
陈正信们在聊天,黄天化正在接待覃振元,覃振元虽然在莫敌面前不能起高调,在黄天化就大不相同,一到割肚临时指挥部,就一副喧宾夺主的架式,把临时指挥部当成了他的主场。
在如何伏击日军的作战方案上,覃振元的态度很明确,一战即下。决定在距离割肚不远处的河湾处设下阵地,迎接日军的到来,有强劲的阵地,有充裕的军备,还有蓝士云的步兵炮营,拿下对手绝无问题。黄天化对这个放弃自己的优势,把自己与对手摆在同一起点的方案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作为参谋长出身的他,习惯性的不反对长官的意见,只是建议性的提出,由1055团在这里设伏,炮营负责配合,1056团则在前面诱伏。通过设置几次佯伏,在消灭对方有生力量的同时,有效降低对手的警觉性,让对方对自己的最后一伏雷霆一击完全没有预计,最后被1055团一击建功。
覃振元大喜,这可是1055团露脸的大好机会,近三百日军一千多伪军在进入大别人后就一路遭到1056团的骚扰,好不容易来到自己面前,已经是强弩之末,与生力军的自己对阵,不是送菜又是什么!
黄天化说,在沿途伏击了日军后,他会离开潜水,前往太湖方向支援旅长马伟新,这边就全部交给覃振元。覃振元也知道,日军进攻太湖,只有一个1051团的526旅实力相对弱一些,估计很难与对手形成对攻,如果黄天化不去支援,很有可能一战放羊。黄天化怎么说也是526旅的下属,不能不考虑到自己的上峰。覃振元点了点头,说:“你把韦志高营留给我修建工事,他的防御工事是四十八军首选,你们高速支援马旅长,工兵营跟着反而累赘。”黄天化想想也是,同意了覃振元的意见。
以营为单位的佯伏开始了。
潜山到岳西的公路,是沿着潜水而修建的,随着潜水弯而弯,随着潜水急而陡,随着潜水在大别山曲折婉回,公路也起伏盘旋,险象环生。如果说过了三相寺就进了山,那么过了黑虎寨,就真正成了一条山间小路。
天已经初冬,潜水的水位降了许多,不少地方裸露出河床,河边的大树也露出巨大的根须,虬劲沧桑。山上的叶子红了黄了,把大别山染得多姿多彩,也把埋伏在山腰上的国军战士们掩藏得严严实实。
一千多日伪军拉着一条长长的散兵线,还带着数十匹牲口,拉着大车,车上都是给养军备的粮食。日军已经得到明确的消息,岳西霍山的中国军队已经全部调往商城与第二军对阵,这里只有潜山还有一支孤军,随着这只军队退往太湖,从潜山到岳西已经是空无一人,只等他们前去占领。不知道是什么单位提供的情报,把这伙日伪军送上了不归路。
如果说日本人死不足惜,来中国本来就是为了送死,那伪军就有点苦逼了。他们之前只是安庆的军警人员和一些地痞无赖,在日本人的淫威下成了伪军,还想为此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却不想为此而送命。任援道的绥靖军在安庆有一个旅,旅长叫刘安,之前是安庆一带的地痞老大,因为好酒,双眼总是赤红,因此有一个外号叫赤眼刘安。他自己坐镇安庆,却把手下分成三个团,分别派往潜山太湖和岳西,已经说得很明白,三个团长就是三县当然的县长,其它所有的公职全部由弟兄们当任,日本人听不懂中国话,也当不了地方官,只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就行。一个县,养活几百个日本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这一次获得成功,之后三县的税收就全归他赤眼刘安了。
“报告,前面的路被倒树挡住了。”前队有人回报。
带队的绥靖军团长和日军中队长楞了一下,让队伍停下,走过前面的弯道来到队伍前,一看,果然,一棵巨大的空心树也许是树龄太老,已经干枯,不知道何时,竟然从山下倒下,正好倒在路上,把公路挡了个严严实实,嶙峋的树枝吊在一边的河岸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根枯树岂能挡住大日本皇军前进的步伐,翻过去。”中队长以一种藐视一切的态度说。
一个短腿日军立即冲了上去,罗圈腿一拧,原地一跳,趴上树身,双腿乱踢,眼看就要翻过大树。没想到树的确太大,竟然功败垂成,没有翻过,又掉了回来,摔了个很难看的四脚朝天。
“太君,不行。人的翻得过,畜牲的翻不过。”伪团长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说。
日军中队长闻言大怒:“八格,你说什么?谁是畜牲?”
回过头来一看,才发现伪团长根本没有看之前日军士兵翻大树,而是望着拉物资的牲口一脸的担忧。日军中队长这才知道对方说的是那个牲口而不是这个畜牲,也望着百十匹牲口和大车发起呆来。
“怎么办?”日军中队长问。
“炸吧,用*包炸开,正好用碎柴烧火,烧点热水送干粮。”伪团长还是一位很有生活经验的人。
日军中队长点点头,让几个日军把*包围在树腰上,点火,只听一声巨响,树被炸得四分五裂,碎木材飞得满天都是。巨大的路障生生炸出一条通道,别说人能走过,牲口也没有问题,就是大车也没有问题。
日军中队长的耳朵里还有轰隆隆的爆炸声,在这种狭窄的山谷里,回声又大又久!
不对!这不是回声!伪团长跑到转弯处往回一看,只见从山腰上扔下一簇簇的*,那分明的大正手炮的炮弹,还夹杂着三八有坂那熟悉的枪声。正一堆堆坐在公路中间休息的日伪军猝不及防,被炸了个正着。
“敌袭!”伪团长大叫,声音竟然有点变调。
日军中队长也快步赶了过来,大声叫着:“隐蔽,还击!”
只见一颗子弹飞了过来,正打在中队长的钢盔上,也许是射程太远,没有打穿,从旁边飘了过去,发出牙酸的“铮”声。日军中队长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全身缩成一团,仿佛要把全身都缩在那顶小小的钢盔里。
伪团长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两步跳到山边把自己藏在石崖下,偷偷伸出头,看着已经乱成一团的队伍。自己的绥靖军早已炸营,上下乱窜,日本人就大不一样,没有死的日本人立即在河边路基下找到了合适的位置,组织起来,顶着山腰射出的子弹,全力还击。
又是几十颗大正手炮炮弹落下,乱纷纷的路上又摆平了百十来条人,随着路上的人越来越少,山腰上的枪声也越来越稀,很快,就没有了声息。
朝着山腰射击的日本人再打了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还击,也感觉到无趣,停止了手里的射击,射击声停止后的山谷,显得特别的肃静,静得连声鸟叫也听不到。
“搜索搜索。”日军中队长大叫。
“集合集合,活着的都出来。”伪团长大叫,对身边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说:“去看看,谁死了。”
这个副官没有动,竟然在一旁大叫起来:“谁死了?谁死了,死了的报名。”
伪团长一板拍了过去:“你个蠢货,你死了还会报名。快去查看。”
副官登时一脸通红,跑了出去。
日军经过搜索,山腰上再无一个敌人,只有一堆的有坂子弹壳和大正手炮发射盂。伪军也把死伤的人搞了个明白,这次袭击太过突然,又刚刚听到了前面的炸树,手炮落在头顶居然还没有发觉,死伤不过。死了一百零二人,伤了近二百人。死的以日本人为多,因为第一次手炮轰炸全部落在日本人的头上,伪军伤的人多,主要是后来乱跑造成。
看到日军阵营里一堆的尸体,再看看自己阵营里二十来多死尸,伪团长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这些日本人平时不可一世,死了两腿一伸,也差卵不多。还有一点,少了这些日本人,到了岳西,自己要养活太君就容易了许多。
“太君接下来怎么办?”伪团长问。
“玉碎的就地掩埋,带伤的一起行军,搜索前进。”日军中队长说。
把死的埋掉,把伤的处理好,腾出几辆大车拉重伤员,轻伤员搀扶着前进。只是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就慢了许多,拖拖拉拉来到水吼,已经是日落时分,这一路日伪军走得提心吊胆,时时担心会遇到伏击,却一直平安无事,到达水吼时,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下的日伪军再了支撑不下去了,精神与体力的双重压力,让他们第一时间选择了扎营。
他们没有想到,接下来是黑夜,一个让他们毕生难忘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