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庆(三十三)
十二月三十一日,昆仑关战役大胜,国军恶战十四天,收复天险昆仑关,击毙敌二十一旅团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歼灭日军4000余人,击落、击毁日机20余架。消息传出,举国欢腾,各地媒体,纷纷出稿头条,誉之为昆仑关大捷。
皖河边的作战,也已经进行了十天,这十天,虽然没有昆仑关般打得惊天地泣鬼神,也打得牵肠挂肚,惊心动魄。
刘迈宰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发生过的事,他知道,从石牌渡江是不太可能的,想当初,皇军追得郝文波仓皇出逃,东躲西藏,在石牌过了皖河,就如同换了一支部队,利用皖河之利,竟然把追兵死死挡在江东,还请来莫敌团的援兵,一举翻盘。这一次,决不能再走上一回的老路。于是,刘迈宰决定提前渡河,在江家嘴渡过皖河,然后沿着皖河南岸一路攻向石牌。
获知刘迈宰在江家嘴停下了行军的脚步,瘦猴乐了,对罗卫说:“刘迈宰这个笨蛋,选择在江家嘴渡河,这不找死嘛!一来没有船,就算找到了船过了对岸,想获得补给也不容易。既然这样,告诉郝文波,派几条船过来,把钟良的重火力连运过去,在对岸设阵地,打他狗日的一个半渡。”
罗卫不同意把钟良的重火力连调过去,认为河南岸一方有郝文波的两个营已经足够,在有遮挡的河岸打无遮挡的江面,对方又没有足够多的大炮,如果还打不出优势,那也真算是白玩。
石重告诉他们,刘迈宰是有炮的,有两门大正十一年的70口径曲射炮,日军中队还有随队的大正掷弹筒,但是,在这里,手炮派不上什么用场,因为江家嘴一带的皖河河床比较宽,超出了手炮的打击距离,想从河北打到河南,只怕有心无力,就凭两门曲射炮,射程虽然可以达到1550米,但是准头有限,不足为虑。
罗卫作为营长,对自己的左右手说,刘迈宰这支敌军,如果真敢在江家嘴渡河,渡到一半,郝文波在河南打,我们再在河北打,两下一夹攻,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收工。只是这么一来,我们的目的就泡汤了,安庆方的支援不能得到,十一游的补给也成了泡影,划不来。
瘦猴笑了,自己最初的设想,已经如此根深蒂固的留在罗卫的思维中,真是很难得。不过罗卫考虑的的确有道理,把一场可以速胜的仗,拖着慢慢打,还要不给自己造成损失,相当的难,记得黄天化曾经说过,这样打仗,已经不是单纯的打仗,而是战争的艺术。
老子们,也扮演一回艺术家。
如果刘迈宰已经知道自己落在了这么一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们的算计中,估计连夜就会打道回安庆,可惜他不知道,不仅不知道,还一脸得意,踌躇满志的向松下中队长介绍面前这条皖河和用这条皖河水酿成的皖酒来。
“安徽,即为安庆和徽州的全称,简称皖,就来自于这条河。”刘迈宰说:“皖河以长河为主源,发源于岳西县黄梅尖,亦称银河,南流,经凉亭至店前,为长河,至老鱼潭左纳潜水,至刘河口左纳皖水。老鱼潭以下始称皖河,流经石牌镇折向东北,便来到此地江家嘴。江家嘴再往下游,便进入湖区,散流入长江,无从渡河,因此,我才选择在江家嘴南渡皖河。”
松下小鬼子点点头,这个地方水面也不窄,河面足足半里有多,河床更是宽达一两里,从这里渡河,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但是比起下游散乱的湖区就好得多,要知道,在这种大冬天,渡江渡河是件极为麻烦的事。
知道刘迈宰选择在下游江家嘴渡河,郝文波乐了,告诉赵晋,每个士兵除了准备好枪弹之外,还要准备两个麻袋,明确敌军在什么地方渡河,就在河岸上就地取材,用泥沙把麻袋装满,堆在面前就是掩体。刘迈宰想换地方过渡,倒掉袋里的沙子转移过去就是。赵晋大笑,让士兵戴好日式钢盔,把缴获的日军行军背包背上,挂在背包侧面的小工兵铲可一定不能少了。告诉弟兄们不要怕,面前有四五百米的江面,趴在岸上瞄准了随便打,我们打得中船上的人,船上的人打不了我们,对岸的炮又有限,优势占尽,占便宜这种事只要是个兵都会,一个个笑嘻嘻的答应。
在江家嘴,刘迈宰找了整整三天的船只,没有。瘦猴实在忍不住了,让人从上游划了三条小船送过去,刘迈宰如获至宝,高价买下,石重侦察连撑船的士兵收到钱后,装作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走了。船只有三条,船也不大,每条船最多只能挤下四十人,每次充顶也只能渡一个连。这种进攻力度,连对岸的赵晋都摇头不已,自己这边可是准备了五百多条人枪,只只准星都瞄着江上那三条船。
经过了一天的准备,在河北岸很慎重的看了几回地形,终于在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这天,刘迈宰的第一次渡河开始了。
正如刘迈宰所说,皖河过了石牌后,就不再成河,而是数条散乱的河,随意乱流,从江家嘴先过了一条冬天干涸的小河床后,是一片差不多四百米长的沙洲,走完了这条沙洲,才到皖河的主河道。主河道河道很宽水却不深,船只远远的停在河里,仅靠一条用木板搭成的简易码头相通。
一个连的伪军上了船,船只吃水立即深了许多,差点搁浅,好在伪军中也有几个操船好手,你一杆子他一杆子,把船撑离了码头,三条船并行到河中央,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
江上的风很冷,有点刺骨,伪军们坐在船上很难受,缩着头,笼着袖子,棉军帽的护耳早放了下来,挡着江上的寒风,仍然把鼻子吹得通红。步枪竖着笼在手弯之中,天寒地冻的日子,谁也不愿意去触碰这种冷冰冰的家伙。
只听得一声德国造盒子炮的枪响,船上所有的人都即令一下抬起头来,只见坐在船头一排的弟兄身上突然冒出血花,一头栽进了皖河,紧接着,才听到江南岸传来密集的枪声。
“有埋伏!”站在皖河北岸的刘迈宰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枪声吓蒙了,紧接着,就是第二阵枪声。再抬头一看,河上的三只船已经看不到一个坐着的人,除了见机得早,紧紧趴在船底的那几位,不是中枪掉了下河,就是主动跳了下河,与其在船上当靶子,不如跳下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我日!真敢跳啊!”赵晋眼睛都直了:“这大冬天的,不知道水凉啊!”
“那也好过中枪。”一边的郝文波回答了一句。
赵晋大笑着叫唤:“停手,别打枪,河里的让他们游回去。”
“为什么?”郝文波不解的问:“认识?是老朋友?”
“不是。”赵晋说:“一次打完了,接下来就不好玩了,侯参谋长还要留着这些饵钓鱼呢。”
郝文波哑然失笑:“我操,你还真跟罗卫瘦猴石重他们一个心眼子!行行行,有你在这里,我乐得轻闲,这两天石牌镇里紧张得不得了,洪喜楼的小曲也停了,家家户户煮鸡蛋,一会就会送到这里来,你们一人吃上十个八个,一直吃到一口下去满嘴鸡屎味。哈哈!”
“镇里的父老在煮鸡蛋?”赵晋楞了一下,才继续说:“咱们这待遇不低啊!能不能送点去江北,让警卫营的弟兄们也尝尝。”
“别担心,少不了他们的。咱们帮石牌人挡住刘迈宰,少让他们受一次兵祸,几个鸡蛋算得了什么。”郝文波说:“等到把刘迈宰撵回去,还有大块肉大碗酒等着,石牌人这点绝不含糊。哎,我说,你们拖拖拉拉的,是不是想多吃几个鸡蛋啊?”
“哪有那回事,我新在初到,可不知道有鸡蛋吃,团座你老谋深算,肯定早就知道了。”赵晋说。郝文波的职务是支队长,但是所有的下属都知道,他最恨人叫他支队长,最爱听的是团座,赵晋也不能脱俗,叫起团座来顺口得多。
“哈哈哈哈!”郝文波长笑而去,嘴里兀自唱着小曲:“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江北的刘迈宰好半天才从呆傻状态恢复,看着几十个湿淋淋的部下从河里爬上,浑身打抖,一身滴着水,有几个还滴着血,刘迈宰差点没跪下去。对面居然有埋伏!这些天,为了确定对岸是安全的,刘迈宰专门派出侦察部队在对岸进行了详细的观察,没有任何的埋伏迹象,不仅没有工事,连可能埋伏人的地方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有了埋伏,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从枪声听来,起码一个营。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天上掉下来的?郝文波他认识,赵晋更是了解,他们不可能有飞天遁地的本事,问题是这个地方除了郝文波的十一游三支队,还能有谁在?
收拾起败兵,退回江家嘴,一点人数,折了五十来人,好在过了没多久,随水漂下的三条船在士兵的操纵下又回到了江家嘴,否则,真的要打道回府了。
“赵晋不错,这次埋伏打得恰到好处。”石重说:“我估计,接下来,刘迈宰应该要动用迫击炮了,不过才两门炮,尽是胡椒也不辣。”
“我认为,刘迈宰会向安庆求援。”瘦猴说:“没有足够的炮火,想这样渡过皖河,只怕有点艰难。每次送一个连过去,剩半个连回来,刘迈宰手头这六个连,能有多大的死头!”
罗卫点点头,对石重说:“侦察连,密切关注安庆一路,如果有炮队增援,立即报告,突击连动手,在洪铺之前就收拾了它们。”
钟良也在一边大笑,说:“奶奶的,不用围点也能打援,这种好生意去哪里找。”
警卫连一伙,心态已经养得极好,没有便宜从不动手,一动手肯定就有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