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沐燃拿着药膏擦拭着小花手臂上的伤痕,小心翼翼地用嘴轻轻吹着,无奈摇摇头道,“小花,你看看你这样怎么能去?还是别去了。”
“住嘴,你别管!”
小花强势打断,罗沐燃低头不言,只是默默为小花擦着药膏。
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叶凤菲正夹着嗓子,“初哥哥,现在你知道了吧,我姐姐跟那个丧的才是青梅竹马。”
“无聊!”林若初冷言,若不是自己的车钥匙掉在了叶小花的包袱里,林若初是真不想跟眼前这个女人有任何关系。
眼下知道了叶小花的去处,自然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叶凤菲连忙迈着小碎步跟上,红色裙摆随风摇摆,显得格外风情,“初哥哥、初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最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叶凤菲自是不愿就此放弃,大跨步上前,挡住林若初的去路,“初哥哥,你也别生气,我姐姐向来如此轻浮,说不定她跟那跳丧的早就滚滚床单了,要不然老汉儿能下死手打她……”
“闭嘴!”林若初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叶小姐,首先我没有生气,其次我觉得你可以多尊重一下你的姐姐。”
不知是小山坡空气不流通,还是周围树林太茂密,离开以后,林若初只觉得呼吸轻快,舒适欢畅。
林若初到来虽让罗沐燃有些不喜,但之前确也欠了他人情,故而还是不情不愿地拿出了过年才舍得煮着吃的腊猪蹄。
罗沐燃这边在灶房挥汗如雨,这边堂屋里林若初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疤痕膏放在桌面上,“这个虽不是能让你立马好转的神药,但却可以让你伤口结疤、舒缓疼痛,不会耽误你明天跳撒叶儿嗬。”
“有这种好药?”小花一把拿药瓶上下瞧了几眼,心里想到了外婆躺在病床疼痛难忍的摸样,立马问道,“多少钱?”
“一块钱。”
“我现在没有钱给你,我……”小花将药瓶推了过去。
“烙个烧饼给就行,爷爷爱吃。”林若初把药瓶往小花手里一塞。
也行,烧饼也是一块钱一个,这样也不算是欠别人的人情。
说话间,罗沐燃的饭菜就做好了,林若初瞧着那腊猪蹄,还有那一盘子秋葵,一看都是些山里的稀罕物。
罗依依蹦蹦跳跳的出来,两个小辫儿也跟着一上一下地跳动,瞧着满桌子好吃的,拿起筷子要去夹秋葵。
“依依,那都是待客的!”罗沐燃的声音有些严厉,止住了依依的动作,罗依依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瞧着。
林若初幽深的眸子笑得格外温柔,夹了一筷子秋葵到依依碗里,“依依,别听你哥哥瞎说,没有客人,我也是你哥哥,叫声哥哥听听。”
“哥哥!”
“哈哈哈,依依真乖!”
小女孩儿甜甜的声音引发了林若初粗粗的夹子音,一顿饭吃完便也就各自回家了。
第二天,小花抱了满满一口袋的烧饼,林若初则是满满的疑惑。
小花极其认真地将烧饼一个一个地拿出来,正好二十个烧饼,不多不少,她一拍面前的烧饼,“给,我拿二十个烧饼换二十瓶药,可以不?”
“可以!”林若初回答得干脆,心底的疑惑却更深了,“只是药也有保质期的,时间久了也会坏的,你要的时候我带给你就是了。”
小花抿了抿嘴,“那我先要两个!”
林若初点头,从包里拿出药来给了小花。
尽管去赵阿大家的路程因为开车已经减半,但下了车依旧需要步行半小时才能到。
夜幕四合,他们在蜿蜒的山路上行走,杂草几乎掩埋了田间小道。
“怎么从没见你穿过那双皮鞋?”林若初发现小花依旧穿着那双烂布鞋。
小花拢了拢肩上的包袱,咧嘴一笑,“那么好的鞋子,我配不上,卖了换钱还很实在。”
说到这里,小花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开口道,“只是那双鞋的价格可比我那些破烧饼贵多了,所以等会儿这次回去记得带上些茶叶,虽说不是什么名茶,但听说我们这里的土里含有一种对身体好的元素,的,叫……叫……”
“硒!”跟着身后的扬丽丽补充道,硒城产硒茶,而硒元素又以小花他们村的后山最为丰富,这一点是他们与农业农村局做调研时发现的。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小花连忙附和,而林若初的手依旧停留在小花的脚上,心里竟然生出几分心疼,“小花,你很缺钱吗?”
“缺啊!谁不缺钱?”小花话刚出口,想到了城里那栋豪华的房子,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你自然是不缺钱!”
“那你应该去赚钱,而不是继续待在村里。”林若初建议。
小花用手扯了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叼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当然,不然我跳撒叶儿嗬是为了玩吗!”
“我的意思是进城,城里有更多的机会,比这个赚得多……”
“进城!进么子城,她一个女娃儿赚那么多钱搞么子!”跟在身后一路沉默的罗沐燃突然开口,语气中是难掩的怒气。
“搞么子!?”不等林若初开口,小花就怒气冲冲地说了话,“师兄,我外婆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我当然要赚钱,不然拿什么救我外婆。”
“我给你钱!”罗沐燃话赶话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踩到了小花的雷区,接着话锋一转,“小花,我的意思是去城里人身地不熟的,哪里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小花实在是难得搭理罗沐燃,迈着大步朝前走去了,他总是这样的,村里人都是这样的,落后的思想已经植入他们的骨血,难以改变。
林若初却主动来到罗沐燃身边,压低声音,“你喜欢她就应该支持她!”
“谁说我喜欢她了,我就是拿她当妹妹!”心思被拆穿,他的语气有些慌张。
林若初笑了,“拿她当妹妹,那为什么你希望依依走出大山,却不愿她走出大山呢?”
对啊,他明明一直觉得小花也应该走出大山的,那为什么刚刚的失去感会让他恐慌、担忧,让他想到了自己一去不复返的母亲。
他喜欢小花!意识到这一点他不由地加快步子,逃也似地走开了。
天未完全黑,他们就已经到了赵阿大家,黄四师徒换好衣服,支上牛皮鼓,林若初架好摄影机等拍摄物品,就静待开始。
最早以前,土家族最高统治者是土司,故而在"改土归流"前,葬礼都是由土司举行,"改土归流"后改为道士开路和举行葬礼。
这次赵阿大的爷爷停灵三天,第四天凌晨为大吉的火葬日,而他们到的当晚就是大夜,先由道士杀猪宰牛作祭奠,同时解结"和"超度亡魂",再由撒叶儿嗬跳上一整夜。
当晚,赵阿大站在灵堂的左手边,每来一个吊唁之人,他都需要单膝跪地,来人也会急忙上手搀扶以示节哀和关心。
赵阿大的爷爷是族中最为年长着,故而亲属众多,这是十分耗费体力和精力的,因为赵阿大和堂兄弟以及他的叔伯们必须轮流守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