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禾将米糕放在桌上,又前去拉了他坐下:“晋哥儿,尝尝这米糕,母亲才做的……这桂花是母亲和江嬷嬷、初菊姐姐一块儿摘的,香得很。”
乔文晋盯着被喂到嘴边那香气扑鼻的米糕,下意识张开了嘴。
软软糯糯的口感,口腔中满逸着桂花香气,这让他想到了才去乔家的时候……当时所有人表面叫他大公子,实则并不待见他,觉得他就是个野种。
当时只有母亲温柔待他,将他唤来自己院里,将刚刚蒸的桂花糕拿给他吃,还叮嘱他好好学习。
可是这么温柔这么好的母亲,却被那些乔家贱人逼着离开了。
而且……他瞥了一眼云禾隆起的肚子,心中浮现出万般痛苦。母亲再嫁了,她有了一对双胞胎,现在即将有第三个孩子了。
自己又算什么?想到这个,口中的桂花糕不再香甜,变得苦涩了起来。
这边的云禾见他不说话,递了一杯热茶过去:“这个茶里掺了羊乳和桂花,听说是回疆人喜欢的喝法,叫奶茶,你尝尝看。”
乔文晋摇了摇头,把茶放在桌上:“嘉宁郡主,我不渴,你唤我来何事?”
云禾严肃起来:“晋哥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确是离开了乔家,但在我心里,永远是我的孩子,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以后你唤我母亲就是,若是再客套下去,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这还是云禾第一次这么严厉地说这件事,她也的确是忍不住了。
“可我不是……我就是假的。”乔文晋别过脸去,眼睛却红了。
“什么真的假的?”云禾认真起来,“你是说血缘吗?你觉得我会在乎乔家的血缘吗?晋哥儿,母亲不瞒你,自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很像我……像从前的那个我。”
“什么?”
“那个身处泥泞里也要挣扎出一条血路的我,那个跌跌撞撞最后却失去自我的我。”云禾叹了一声,伸出手摸了摸他漆黑的发髻,“我心疼那个时候的我,所以我也心疼你,我不想你像我这样。”
“呃……”乔文晋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
“我知道那种孤独与绝望可以让你更坚强,可以让你撑下去,可我却很害怕,害怕你不再相信任何人,害怕你走上另一个极端。”云禾握着他的手,“晋哥儿,你答应母亲……回到我身边好不好,以后我会护着你,顾家会护着你。”
乔文晋沉默了,他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云禾想过好好说,循序渐进的,可是当她猜到晋哥儿的所为后,她真的心急了:“晋哥儿,你就那么想一个人一条道走下去吗?”
乔文晋站了起来:“嘉宁郡主,那条路我憋着劲走了很久了,虽然黑得很,但我习惯了。”
他起身行了礼,恭敬说道:“谢谢郡主做的桂花糕,味道很好。”
说完后,他转过身,大步大步朝门外走去了。
云禾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在关门的一刹那,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正在孕期,情绪本身就容易激动,这会儿更是因为乔文晋心中酸涩,没一会儿眼泪就掉了下来。
江嬷嬷进来瞧见了,马上过来哄她:“少夫人,你这是怎么了?别难过啊,大公子他年纪还小,一时间想不明白正常的,以后咱慢慢来就好了!”
“我知道……”云禾声音哽咽,“我就是怕时间越久,他越不容易回头了。”
江嬷嬷劝了她好一会儿,云禾才渐渐平复下来。
能怎么办呢?终究是自己孩子,放弃他是不可能的,下次再寻个机会说服他吧。云禾也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只是此后的一些天,一直没寻着机会。因为乔文晋去了书院,那里较为偏僻,他也许久没有回来。
但这期间,宫里却出了些状况……皇上病了。
皇上本来就有心虚气短的毛病,是从前当皇子时落下的病根子。每年天气冷时就会犯,次次都靠着人参天麻等药材滋补着才能好些。
可这一次,却断断续续用了一个月的药了,一点没好转。
才开始还能坚持着上朝,后来越发没力气,别说上朝了,就是批奏折都成了难事。
皇上卧病在床,政务全交给了方丞相等人。时间久了,朝堂之上流言四起,都在暗自揣测,说皇上这次是不是病情加重了。
皇上今年已五十有余,虽保养得宜,但已有苍老之态,如今这一病,更是令人惶恐不已。
大周朝太子已立,但底下纷争不断,好些朝堂臣子觉得太子柔弱,四皇子更胜一筹。所以这会儿,大家都在讨论皇上是不是会在此刻正式立下储君。
偏偏这个节骨眼上,顾家父子正带兵去了边关,去那里平息一些动荡,顾家只剩下云禾一人。
她不免有些心慌,时不时回端亲王府打听朝堂的状况,忐忑得很。
端亲王安慰女儿:“没事的,皇上这是老毛病了,昨日我才去探过,瞧着比之前好一些了。”
谁料这话刚说出口,宫里传来了消息,皇上昏迷不醒了!
端亲王吓得手都在发颤,马上换了衣服坐马车赶去宫里。
此时皇上的寝宫里,数名太医齐聚一起,一番把脉后焦头烂额,这脉象虚浮、有气无力,把起来像是油尽灯枯之势,但谁也不敢说。
所以大家商议一番,开的仍然是那些补气的猛药。
寝宫外的众大臣们个个神色凝重,他们都在暗自嘀咕,只怕到了立储的时候了。
大家一番商议后,想要集体觐见,求皇上立储,可料却被太监总管拦了回去:“皇上此时昏迷不醒,不便商议国事,还请诸位大人之后再来。”
这下这些人急了,公公说的是没错,人昏迷着商议不了,可谁知道皇上醒不醒得过来呢?
若是醒不过来,这该怎么办?
于是以端亲王为首的几人便去了东宫,当面与太子商议,想让他在关键时刻站出来。
太子听后,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唯唯诺诺地拒绝了:“这如何好得……父皇只是生病,我们这样,不太合适。各位大人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