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位“裴总”的眼神示意下,沈棠依离开了雅间。
出来后,她跑到窗口吐出好几口浊气。
休息了没多久,老板娘打来了电话,通知她再上去一趟。
虽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但雅间里的人已经散了,唯独留下了一人。
那个叫裴总的男人。
沈棠依不明所以地走过去,“裴总,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男人将手里的烟掐灭,推开椅子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沈棠依。”
沈棠依怔愣,“你认识我?”
“很难不认识。”男人抱臂看她,“打败众多的竞争对手,拿下了跟初臻的合作。”
“之后又以一己之力,反其道而行之,给初臻的新产品做了一次绝佳的推广。”
“天瑞的孙开德,挖你不成,反让自己从天瑞离职。”
“你……”沈棠依开始警惕。
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男人伸出手,“天瑞,副总,裴越。”
沈棠依犹豫片刻后才伸出手,“鑫源,策划,沈棠依。”
两手浅握,很快分开。
“谢谢裴总刚刚的帮忙。”虽感激,但心里却不得不防着这个男人。
他绝非表面看到的这般谦和好相处,看似吊儿郎当,实则深藏不露,跟这样的人相处,压力会很大。
“不用谢。”裴越淡笑道,“之前我们公司的员工对沈小姐有所亏欠,这次就当是我替他赎罪,还望沈小姐能够不计前嫌。”
沈棠依礼貌一笑,“都过去了。”
“你的琴拉得很好。”裴越突然转移了话题。
“谢谢。”
“没想到,你除了专业性非常强,在其它方面也很突出,鑫源有你,也算是捡到宝了。”
“只是混口饭吃。”
“留在鑫源岂不是太屈才了,来我这里,如何?”
果然……
“多谢裴总的盛邀,但我目前还没有换公司的打算。”
“好吧,那我就再等等,如果今天有所唐突,还请你见谅。”
不同于孙开德的咄咄逼人,狂妄自大,这个男人的言词,听起来就顺耳多了。
有恩在前,又是彬彬有礼,沈棠依收了些警惕,以礼相待。
“能够被裴总看中,是我的荣幸,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想换个公司,到时候如果裴总还不嫌弃的话,我很愿意为裴总效劳。”
裴越勾了勾唇,“很期待再见面。”
他取下了衣架上的衣服,慢条斯理地穿上,再来到她的身边时,笑容带了些意味深长。
“你不肯离开鑫源,是不是因为萧总?”
心中猛然一痛。
这个名字,似乎成了她这几日的梦魇。
她已经多久没见过他了?
“毕竟,初臻现在跟鑫源还在合作,你跟萧总……”
“不是!”她佯装着镇定,“我跟萧总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
“哦?”裴越似笑非笑,“那就是说,传言有误了,不过,如果你跟萧总真是一对儿,倒也般配。”
“裴总。”无法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只当萧总是我的客户,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私人关系,也不可能有。”
“好吧。”裴越看了一眼门边,“是我多言了,那我先走一步,期待下次的见面。”
沈棠依僵硬地站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裴越走到脸色有些憔悴的男人身边,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便离开了。
这个男人,当之无愧的人中之龙,憔悴的容颜下,无法阻挡的光芒依然四射。
脚步声又由远及近了,以为离开的人去而复返,沈棠依没有回头,静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我只是你的客户,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萧儒墨脸色阴沉,趋近后,逼人的目光直射她的眼睛。
沈棠依呆立当场。
他怎么突然出现了?
刚刚的话,他都听到了?
“你对我,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望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心脏猛地收紧,疼得厉害。
否定的话,险些脱口而出。
“我以为,你对我,至少是有感觉的……”
他的声音沉了又沉。
既然这样,那那天,为什么她不拒绝他的拥抱和亲吻?
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吗?
“萧总……”
她心疼他的憔悴,却无法说出关心的话。
他们之间,注定云泥之别。
他的手指,突然触上他的脸颊。
有些凉。
“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对我,真的没有感觉吗?”
眼睛酸痛得厉害,用力地闭了闭,伴随着微微的一声叹息睁开,它觉得自己的呼吸被抑制住了。
她该怎么回答?
久久得不到回应,他的手从她的脸上滑落,继而来到了她的脖颈。
他的脸色阴霾得可怕,像要随时扼住她的喉咙一般。
但他没有,手掌轻轻地摩挲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是了,你的确是没有的,要不然,也不会当着其他男人的面,如此果断地撇清跟我的关系。”
“萧儒墨。”沈棠依终究按捺不住了,“你能听我解释吗?”
上次周南哲的事,这次裴越的事,她都想跟他说清楚。
“你能确保所说的都是实话吗?”他目光灼热地紧盯着她。
沈棠依一下子噎住了。
他这么不信任她吗……
“不管跟谁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从来不肯告诉我,从来不愿意跟我分享你的喜怒哀乐,更不可能听到你最真实的想法……”萧儒墨的眼中闪过巨大的疼痛,“我还自信满满地觉得,你很快能成为我的女朋友……”
“我……”沈棠依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棠依。”他的双眼失了神,伤心也已变得疲倦,“你就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我?”
沈棠依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神,心如刀割般疼痛。
他为何要卑微成这样……
“你……先别逼我,好吗?”嗓子哽得难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我现在……没有精力聊这些事。”
“没有精力?”他突然苦笑了一下,“你有精力跟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却没有精力告诉我一句是还是否?”
“萧儒墨……”头痛感袭来,连站立都有些吃力了,“我真的很累……”
萧儒墨很快怔住了。
他现在在干什么?
他千方百计地找到她,不就是想好好地抱抱她,然后告诉她,她为他母亲所做的,他铭记于心,往后余生,怕是只能以身相许才能回报了。
可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是因为她跟另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吗?
还是因为她跟他撇清关系的那些话。
那个男人他认识。
裴越,天瑞广告公司新来的副总,三十二岁,颇有心计,手腕高明,广告界的一匹黑马。
他们两个,怎么会认识?
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声音嘶哑,“对不起,对不起……我给你打了很多通电话,你都没有接,我……”
他以为,她再也不会搭理他了。
沈棠依被折腾得头痛欲裂,无动于衷地任他抱着,有气无力道,“我没时间看手机。”
即便是周末,她依然在四处奔波。
外婆的手术费还没有着落,她恨不得有多个分身,多做些兼职才好。
可即便是这样,也只是杯水车薪。
中介那边迟迟没有消息,看来卖房子的事不会有着落了。
“萧儒墨。”她推开了他,与他四目相对。
“有件事,我想……”
“你的事,我都……”
两人同时出口,又同时收住了话。
他们彼此相望,都在等对方的继续。
最终,沈棠依先开了口,“你先说吧。”
手指抚过没什么血色的脸颊,萧儒墨心疼不已,“捐赠骨髓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他知道了?
颖菲不是答应过不说的嘛……
“你知道,捐赠的对象是谁吗?”
沈棠依轻摇着头,“不知道。”
“是那个你曾在静水澜庭出手相助,后来一直心念着你的好的人。”
沈棠依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
怎么可能!
萧儒墨这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是我的妈妈。”
沈棠依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
她的捐赠之人,竟然是袁阿姨。
细想过去,好像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难怪,难怪那天遇到他,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再生障碍性贫血,情况很严重,所以需要骨髓移植。”怜惜又感激地看着她,“找到匹配的骨髓几率很小,我们抱着希望又带着绝望,还好,找到了。”
“只是没想到,会是你。”再次将人搂入怀中,“听到这个消息,我既为母亲的幸运而高兴,又为你的牺牲而心疼。”
“你该告诉我的,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乍听这个消息,沈棠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她沉默了半天才道,“我也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加入了骨髓库,我知道几率很低,所以从没想过真的能救到人。”
“你救到了。”收紧了手臂,恨不得将人纳入骨血当中。
沈棠依在不可思议中回过神来,“阿姨……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无菌仓,要等过了这些天的危险期,才算治愈。”
“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样好的一个人,上天不会亏待她的。
“嗯,她会好起来的。”
最煎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他相信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想不到救母亲的人,是自己的心爱之人,这样的巧合,要不是亲身经历,怎敢相信。
“想去看看她吗?”他松开了她,脸上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
她默了默,最终点头,“想。”
不是因为那个人是他的母亲,而是因为她们之间的两面之缘,让她很喜欢那个开朗善良的阿姨。
“我现在带你去?”他牵起她的手,等着她的回应。
沈棠依低下头,看着交握在一起的手,烦乱的心稍稍有所缓解。
“在去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好,你说。”萧儒墨柔声道。
“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压在心里的解释,决定一吐为快,“小的时候,南哲是我最好的玩伴,给过我最开心的童年,我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即便是这么多年没见,我依然感激他曾带给我的那些快乐。”
温软细语,轻柔回荡,“所以那天晚上他喝醉,我实在不放心,就去了,但我没想到,会耽误那么久,更没想到,会被拍到。”
“对不起,那天在医院,我想跟你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