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出现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
再过不久,另一个灵魂就会被他完全吞噬。
而他对那位神女的占有欲超乎寻常的强。
——他一日连灭两座大城,只因有人私藏神女画册。
另一座,则是因为那里的居民不肯将他的神像塑在神女像旁。
魔气冲天,少年冷眼看着城中之人一个接一个死去,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那些未散的魂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愉悦的微笑。
然后,他转头,看见了脸色惨白的念。
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对神女扬起甜蜜的笑脸:
“那些喜欢你的人和不喜欢我的人,我都杀干净了。”
从没有哪一刻比这一刻更让念清楚——
这是真正的魔神。
那天,念再一次和他动手,几乎将他全身每寸骨骼都折断。
他依旧不还手,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她:
“解气了吗?不解气再给你打一下。”
顷刻间,他身体恢复如初,像从前那般主动将脸凑过来。
念举起的手却在颤抖。
他若死,与他同为一体的小怪物也会死。
她看着这片被血色笼罩的大地,并没有犹豫多久,干脆利落地做下决定。
那一日,疾风骤起,乌云欲坠,天雷降下八万三千道。
魔神神魂一分为二,神女以命封印其一。
万物皆生,一切如新。
独不见她。
被她命名为沉舟的少年站在新生的世界里,满眼茫然。
他面前只剩一截枯枝。
一如当年在昆仑山底。
他尝试着唤她的名字,她为自己取的,独一无二的名字。
无人应答。
他又开始唤诸神为她取的名字,扶桑。
依旧无人应答。
最后,小魔神在原地坐了五日五夜,抱着那截桑枝与她以命封印的恶魂跌跌撞撞离开。
他开辟了一个新的位面,用作囚禁自己的囚笼。
魔界。
时间又开始毫无痕迹的流逝,记不清究竟过了多久,这个世界应运诞生了新的生灵。
魔族。
他们对魔神有着天然的狂热的崇拜,远超世上所有神灵。
而少年只是长久的蜷缩在雪山上,看着天边那轮血红的月亮。
终于,在神女离去后的不知多少年——
魔神在冥冥中感应到了一丝与自己的联系。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跌跌撞撞前去,却只在小华山间看见一座宏伟神观。
在那里,供奉着高贵美丽的神女,与她丑陋的侍从。
小兽匍匐在神女脚边,仰头认真看着她。
雕像下,曾经那样渴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神像的魔神同样呆呆看着他们,忽地红了眼。
一个小姑娘提着装满萆荔果的篮子路过,见到他,好奇问道:
“你是谁?也是祝余族吗?”
他动了动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依旧看着那雕像,反问:
“这里供着的……是谁?”
“当然是我们祝余族的创世神女,哦,还有她随身的侍从。”
“……”
见他不说话,小姑娘解释道:
“据我们前前前族长说,这是神女当年特意要求的,一定要为她的侍从也塑一座神像,就挨在她身边。”
“神女还说,她喜欢和他一起旅行,将来还要一起去很多很多的地方。”
说到这里,小姑娘高兴起来:
“诶,没准儿有一天他们还会一起回小华山呢!”
“……”
在她对面,少年用力闭上眼。
他恍惚中想起,今年是她离去的第五百一十三年。
原来,她已经走了整整五百一十三个春日。
肃静庄严的神庙内忽地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呜咽。
莲台之上,神女像静默无声,目光慈悲。
少年满脸绝望。
……
后来啊,听说那位年轻且固执的神明离开了那座为自己打造的囚笼。
他踏遍三千世界,穷尽所有办法,只为寻找一个人。
再后来,连天道也被他惊动。
那一战后,他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雪山上没有看月亮的少年了。
那里多了一座石像。
狰狞似兽。
没有人知道,石像下面埋着一截桑枝。
那是他所爱之人最后的遗骸。
如此,也算死同穴。
而当初那颗曾被魔神挂在心口的星星,在某一天,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不知多少年后,热烈的喝彩声中,七道年轻的身影并肩站上领奖台。
那颗星星被少女捧在掌心,七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起,好奇的打量它。
“这就是传说中的危月燕?”
“就是个好看点的高阶护身符吧?”
“应该是的。”
“我还以为会是什么一招就能干掉别人的东西,结果就这。”
“师妹……”
“知道了知道了,我慎言行了吧,大师兄你真啰嗦。”
“桑姑娘要戴上吗?”
名叫桑念的少女摇摇头。
人群喧嚣,她将那枚吊坠轻轻放在黑衣少年掌心,对他说:
“现在,你有真正的星星了。”
眉眼弯弯,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