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的江斩还真就没注意这个细节,就这样跪在叶灵面前,丝毫脸面也不在乎,脑海之中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她没事。
她醒了。
这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媳妇!”
江斩激动喊起来,差点整个人没扑上去。
“咳咳咳。”
叶灵有心想要提醒这男人一句,可还未开口,便先咳嗽起来。
药方虽有了效果,可前段时间的身体亏损程度也不好。
浑身上下都没多少力气,刚才想要开口,一口气便卡在喉咙之处,面容紧紧皱着,看起来十分难受。
“你没事吧?”
“是不是很难受?来人啊!”
江斩哪里见的了她这个样子,瞬间紧张起来,对着外面大喊。
“别!”
“我没事。”
叶灵抬手抓住这人,出声阻拦他,用不着兴师动众。
“你—”
江斩一边着急往外去喊人,一边又担心回头看她。
眉心皱在一处,眼底全然是担忧。
“我渴了,帮我倒杯水就好。”
叶灵知道他担心,但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为清楚。
既然那些药物起了作用,应当就没了大问题。
只是嗓子觉得难受,说话有点费力。
“好。”
“马上,媳妇。”
眼下这种情况,她说什么,江斩都立马去做。
端着水杯递到她嘴边,一手将她扶起,让人靠在他怀中,温柔不已。
“慢点。”
从小活在战场地上的人,二十几年都活的粗糙的要命,这样小心伺候一个人,除了他家老头子,也就眼前的女人。
伺候老头,那是孝道。
而现在,是心甘情愿。
这片刻,帐内的气氛一片安静,叶灵也缓了过来,眼神清明许多。
而她眼前男人,好似有了些许变化,一张脸都黑了下来。
漆黑的眼眸之中,好似憋着一口气,此刻阴沉沉的盯着她。
“叶灵,你可真好的很。这么大的事,居然也瞒着我。”
“你想气死我不成?”
江斩是真气,也是真怕,那种恐慌无助的感觉,让他觉得窒息。
这辈子,他都不想再有了。
怒气迸发在面容之上,让他散发出一股煞意,尤其是带着疤痕眉梢之处,看起来更凶了。
若是换成其他女人,这是恐生惧意了。
但叶灵不会。
这样的江斩,她之前见多了,从前都不惧,如今更不会了。
但他们现在的关系和从前不同,叶灵也知,他是因在意才会这样动怒。
一贯冰冷坚硬的叶灵,头一次主动示弱解释,她伸手拽住这人的手指,拉近了些。
虚弱的嗓音,让她显得更加柔和。
“没有。”
“我有一定的把握。”
“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江斩太过清楚她的性格,知道她这番态度,已然是软了脾气,在和他道歉示弱。
换做其他事,江斩或许就不计较了。
可这是有关她性命之事,他不可能轻易放过。
眼眸之内,还是一片阴沉,紧紧盯着他,语气也算不上多好。
“所以?”
“若是有意外又该如何?”
“你想让煦儿没娘亲,还是想让我成鳏夫?”
“叶灵,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自责愧疚,还有害怕?”
这最后几个字,江斩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
“我—”
叶灵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激动,还想开口解释几句,忽而就落入一处怀抱之中,人被紧紧抱着,发顶之上抵上一处力气,这人沉重的气息,在耳边环绕。
“媳妇。”
“我真的很怕。”
“真的。”
“若是这次,你有一点意外,我该怎么办。”
江斩牢牢将人抱住,如同抓住生命之中最重要之物。
这次,叶灵没再反驳,而是抬手回抱住了他。
两人都未再开口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斩不再逼问追责,只想安心珍惜这一点时间,感受她还完好无缺的存在。
而叶灵也是一样,这事她虽做的有点冒险,可总归结果是好的。
若说完全不怕,自然是假话。
生死一线,她赌赢了。
而在她醒来之时,能见到这样的江斩,也是一件幸事。
很多事,情意,都在悄然无声发生变化。
不用全然矢之于口。
彼此知晓便好。
叶姑娘亲自试药成功一事,瞬间传遍军营之中,几乎是所有士兵,都对她赞不绝口。
如此关键时刻,叶姑娘功不可没。
有了解药,军营之内气势截然不同,不复前段时日那般死气沉沉。
对于他们而言,不能战死战场,便是此生最大的屈辱。
“小侯爷,我们所备的药材,只够军中之人,可城外的百姓。”
这几日,药房瞬间就被搬空了。
尤其是那几味关键的药材,平日里虽说不上多珍贵稀有,但这样大批量的使用,如今也是捉襟见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打仗之人必须懂的事。
可到了他们面前,却是还未开战,药材不足,便是将凉州城所有药铺采买回来,怕也不够。
江斩敛眉盯着眼前的下属,这事早在那日灵儿便已告诉他。
他早就送信出去,凉州不够。
那便只能从京中,还有沿途城池中采买,这事还得让裴桉帮忙。
按照密信之中的消息,若是顺利,也就在三五日时间里,裴桉便能赶到。
他们只需撑住这些时日,便能彻底改变战局,让那些狄戎之人知道,他们大昭的国土,一分不让。
他们的百姓,万不可被欺辱。
右手握紧成拳,抵在案桌之上,眼眸发寒盯着一旁之人。
“徐越,你带上一千兵力,去迎裴桉,要确保他们平安到达军营。”
徐越上前一步,单膝跪下,嗓音粗冷:“是,属下遵命。”
“益州那边,有消息了吗?”
江斩冷肃的目光,落在眼下众人身上,带着一股威压。
“回侯爷,底下人汇报,也就在这几日。”
江斩眼眸下沉,盯着眼前京中的信件,这段时日,当孙子他是当够了。
在西北守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连着被折子骂,如今还要益州军来相助。
这简直是人生大耻。
“好。”
“派人盯着。”
“等沈襄和药材都到了,就是我们反击的一日。”
“这次,不是击退,是彻底铲除这些外族之人,能不能做到?”
江斩起身站在这群人面前,厉声开口。
“属下遵命!”
“能!”
“灭狄戎,护凉州!”
众人齐声高喊着,从帐内发出的声音,传到几百米之外。
小盈还在熬药,听到这些话,浑身一怔,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怅然。
“叶姐姐,你说他们真的能赢吗?”
小盈一边扇着炉子,一边转眸望向叶灵,有些痴痴的询问。
她在边关之处生活了十几年,若不是老爹,她早就死了。
见过了太多战乱,顿时听到军中这样的气势,心底有些茫然。
叶灵虽活在京城之中,可从小也算是在烂泥上长大的,很快便听懂了小盈的话中深意。
她握住了小盈的手,温和的笑了笑:“会的。”
“日后,凉州城内外,都会好起来。”
“你也会。”
小盈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狠狠点了点头:“对。”
“我现在就很好。”
“那个徐大人说,凉州城的那个院子,可以便宜点卖给我。”
“以后我和老爹,就真的有家了。”
也不知怎么,这几日总是能碰见那个徐大人,好像接触多了,这人也不是那般可怕。
尤其是他说要将院子便宜卖给她之时,小盈难得抬眸看了看这人。
虽长的有点粗犷,但还是能看。
“真的?”
叶灵也有点意外。
她听江斩提过几句,徐越还未娶妻,家中也只有一位母亲,那院子怕也是他为数不错的产业。
“对啊!”
“这我怎会骗人呢。”
“就还未和老爹说,不然他肯定比我还高兴。”
叶灵轻笑一声,没再接话。
-
狄戎人,紧紧盯着他们,这样大好转,定然瞒不住。
宇文朔听完底下人的回话,抬起阴翳双眼,抬手便将手中的酒碗砸了。
“废物。”
嗓音之中充斥着肃冷,刺骨无比。
上次便失手了,让他们解了毒虫。
这回费了那么大劲,就差这么几日,竟然还让他们成功了。
一群废物。
“请王息怒!”
地上之人,连忙磕头求饶。
“还有消息,他们虽有了方子,可药材是完全不够的。”
“我们可以趁此机会,打断他们的计划。”
宇文朔冷着眸子盯着眼前众人,周身散发出寒冷的气势,让守在一旁的婢女,都忍不住发颤。
自从那位苏姑娘逃脱之后,王的脾气好似变的更加古怪起来。
手段也更加残暴起来。
这次疫病投毒,也是他下达的命令。
“接着说。”
宇文朔走到他们面前,嗓音冷寒。
“是,回大王,探子得到消息,有人运药材往凉州赶,据说是当初姓裴之人。”
这最后几个字,直接让宇文朔变了脸色。
一瞬间,眼底一片杀意。
他抬手抽出一旁的大刀,抵在说话之人的喉间,扯着发寒的嘴角:“消息当真?”
“是..”
下属不知说错那一句话,忍着心中的恐惧之意回着。
“铛”的一声,大刀落地。
“好。”
“吩咐下去,带人去阻拦。”
“人和药材,一样不留。”
宇文朔幽深的眼眸之中,迸发出狠绝之意。
他正愁找不到,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本王亲自去。”
底下众人神色一惊,有些许想要开口劝阻,却被宇文朔眼眸之中的肃杀之意给吓住。
“是,属下遵命。”
京城凉州相隔几千里,江斩信件来时,他们恰好处于中间路段,一切还算好行事。
只带上如此多的货物,脚程难免会慢起来。
江斩心中也早有预料,可五日过去,一点消息也未传来之时,他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小侯爷。”
“有消息了来了。”
江斩急匆匆掀开帐子,从士兵手中抢过信件,只看了一眼,脸色骤变。
“备马。”
“召集亲兵,随我去驿站接人。”
果不其然,他心中坏的可能发生了。
宇文朔果然得了消息,甚至亲自带人去拦截,甚至兵力是徐越的五倍有余。
这样劣势之下,能活下来,已然是万幸。
“是!”
“快快快!”
-
在距离凉州军营还有几百里之时,徐越便赶到了。
可就在他到之后没多久,耳边传来一阵阵的马蹄声,众人脸色大惊。
“戒严!”
徐越神色微凝,高声喊着。
马蹄声越来越近,周遭鸟儿纷纷高飞,地上掀起一片尘土。
裴桉抬眼之间,便和一人对上视线。
两人眼底皆蕴含着凉意,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可如今,他们不仅是情敌,还是对手。
裴桉神色冷静,眼神一片淡漠,像是丝毫没有将这人视为感情上的对手。
“宇文朔。”
他轻声开口,念着这人的名字。
而宇文朔的反应,和他相比,明显要激烈许多,眼眸之中满是杀意。
“裴桉?”
“今日,你怕是要死在我刀下了。”
昔日之恨,眼下之仇,他定然是要一起了结了。
裴桉轻扯着嘴角,淡漠眼眸之中,满是不屑和讥讽:“是吗?”
“恐你没这个本事。”
徐越看着眼前这个情况,握紧手中的大刀,眼底一片凝重。
“护好裴大人,护好药材!”
“是!”
宇文朔抬手朝着身后下令:“都给我杀了。”
“上!”
宇文朔打马上前,手握弯刀,直直朝着裴桉冲去,眼眸之中一片杀意。
徐越拎着长刀,便要迎上去,却被裴桉拦着。
“不用。”
“对付他,我一人足矣。”
徐越微转眸,对上这位裴大人眼底的情绪,猛然一愣。
这感觉,和小侯爷有点相似。
“是!”
既然这样,徐越不敢耽误。
他们兵力明显不足,没有时间犹豫。
弯刀朝着裴桉砍来之时,宇文朔发狠开口:“听说你也是个世子?”
“苏清月眼光还真怎么样,看不上我这个王,竟然跟着一个大昭的奴才走?”
“她人呢?”
裴桉抽出腰间配剑,抬手便拦着这次攻击,原本淡漠的脸色,在听到他口中之话,阴沉起来。
“凭你也配问她?
“找死。”
之前只烧了狄戎的粮草,还是太轻了。
那日他便该找机会,砍了这人。
一了百了。
周围战事一片激烈,而宇文朔单独对上裴桉,丝毫没占到便宜,捂着胸口,倒退几步。
擦掉嘴角血迹,扯了扯嘴角,无耻开口:“今日,我便不做个战场上好对手。”
“都给我上,谁杀了此人,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