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斩这小半辈子,要说怕,那还真没几个。
也就当初的老头子,他有些怵,但更多是对长辈的敬重。
再加上他们江家这人丁稀少的情况,血脉情缘自然是要比旁人家看得重些。
但谁能想到,张狂了这么多年的江侯爷,在这后半辈子,居然“怕”起自家儿子来了?
这话,江斩自然不会说出口,免得传到外头去了,让人使劲笑他。
瞧着眼前快和他一般高的儿子,江斩心里满是自豪,这可是他的种。
能文能武,这脑子不比那裴狐狸差。
这面貌生得也好,浑身上下尽是优点,按照他说,就是那龙椅上的小皇帝也比不上。
就是这脑子太好,压得他这老父亲,有那点的心虚。
想到这几年,在这小子手上吃得亏,江斩是又气又骄傲。
“父亲,我与裴伯父谈妥了,这是他的条件。”
一袭黑色劲装的江煦,神色冷然,步伐沉稳走到他面前。
说话之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在江斩面前。
这般冷静,这般直接?
他还没开口说话呢。
接过东西,挺大一老爷们,在看完里头的内容之后,很是不顾脸皮,扯着嗓子嚎叫起来:“啊!”
“裴桉,你个老狐狸。”
“真不要脸。”
“狮子大开口!”
紧接着,院内院外几百米外,听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啧。
侯爷这力气可真不小,想必那柱子也快断了吧?
而并未走远的江煦,听到这些动静,清隽面容之上,带着些许无奈,但清明的眼底,更多是愉悦。
信中的内容,他大致都能猜到。
并非偷看,而是在返回之时,他的遥之贴心又机灵在他耳旁提醒了几句。
他那位未来的岳丈,可不好对付。
好在,他早早便先下手为强。
遥之,注定是他江煦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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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另外一头,回京的马车之上,苏遥之一身耀眼亮丽红裙,上头还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鸟,同色红宝石头面,步遥垂在耳旁,微微抖动,灵动无比。
可比起这些外在的装设,她那张容貌出绝的脸,更让人挪不开眼。
孩童时期,小遥之因贪吃还有几分胖乎,可随着逐渐长大,少女容貌开始显现,身段也开始变是出众起来。
更别提那张脸,将裴桉和苏清月的优点,完全融合在一处。
既有其母亲的清冷,又因她本身性子的缘故,贵气中多了几分肆意,说是京城同龄贵女中的第一人,也绝不为过。
小小年纪,便被封了郡主,父亲身份贵重,裴家更是如日中天。
别说是女人对她各种追捧,便是那些世家贵子,也个个想要得到这位裴家唯一的大姑娘的青。
出身不凡,样貌出众,谁不想占为己有?
可惜了。
便是这些男子,花样百出,用尽手段,也没能让这位小郡主多瞧一眼。
许多宴会,雅集,基本瞧见她的身影。
也就几次宫宴之上,他们能远远瞧见那一抹红色耀眼的身影,众人眼中多是倾慕,沉迷。
不光光是为了她这个人,更是小郡主如今身处的位置,那可是陛下身侧,天子近旁。
哎。
这般艰难,难以靠近的女子,让不少人都灰了心。
可也许多,一直“痴心”等着的人,想着自身优秀,说不定哪日运道便来了,入了裴侯爷的眼,能博得那么一丝机会呢?
但京城内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一直苦苦等待机会,等到却是江裴两家结亲的消息。
那十里长街都不够摆的聘礼,那满城传递的消息,还有陛下亲手写的赐婚圣旨,着实把不少男子给打击到了。
甚至有人不信,跑马到那长街之上,亲眼瞧见那壮阔的一面,当场便晕了过去。
是真不甘心啊!
怎么说,也守了好些年,这泼天的富贵还是被人抢了。
还不是京城子弟?
叫人如何不气?
一时间,江煦成为众多京城世家子弟嫉恨之人。
哪来的兵痞子,就这么轻而易举摘了京城最娇艳尊贵的花。
这些事,自然是传不到当事人耳朵里头,便是听到了,也不会放在眼底。
一群痴心妄想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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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起聘礼,那就得说回那日江侯爷忽而失控之事了。
裴桉自然不喜,有人狼子野心,这般早就拐走他这唯一的女儿,尽管这人是他熟悉的小辈,也是妻子满意的人选。
几次三番往西北捉人,这里头的事,他大概也是摸清楚了。
这狼崽子,居然在十岁这种乳臭未干的年纪,就学会耍心机了。
一封又一封的信,不间断往京中送,里面满是阴险诡计,诱惑之言。
还时不时夹带着些“私货。”
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新奇吃食,哄得遥之日日都想往西北跑。
一个混在军营中的混小子,居然在外头养着一堆厨娘和厨子,隔三差五便弄出稀奇古怪的东西。
心机何等深沉?
查清楚那小子使的手段,裴桉那一刻脸色黑如墨水,胸口聚起一团怒火,恨不得先将那江家小子暴揍一顿。
绝了他那痴心妄想的心思。
可谁能想到,他和妻子唯一的女儿,竟然真就被那混小子给“勾搭”走了。
马车之上,遥之虽高兴,可面对面色如墨的父亲,也难免有些心虚加害怕。
要知道,这些年她基本就没见过父亲在母亲和她面前生气。
如今一见,才懂得外头那些人,为何要如此惧怕父亲。
“爹爹?”
感受气氛不对劲,遥之换了个称呼,水汪汪眼神之中,满是撒娇,看得人心头一软。
便是在外有冷阎王称号的裴桉,也无法一直黑着脸,神色渐渐变得温和起来,眼底露出对女儿疼爱,也有一些无奈。
怒气是对着那混小子的,对女儿只有心疼。
“遥遥很心悦他?”
咯噔一声,遥之双眼瞪得老大,满脸震惊,那迟缓的羞意,让她面颊不由泛起些红意。
虽说她和平常人家的贵女不同,但总归还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被长辈这般直接询问,哪里还说得出话?
低着脑袋,好久都没开口,最后还是在父亲清冽目光之下,点了点头。
紧接着,安静的马车之内,响起一丝叹息声。
发髻上落下一股温柔力气,听着父亲缓声开口:“好。”
“遥之长大了。”
“只要你想,爹爹便同意。”
轻柔的几句话,落在遥之心中, 掀起一阵阵暖意,眼眶也不由泛起一些酸涩之意。
她很少会这般。
这些年来,她过得比谁都要开心,自由。
因有娘亲的疼爱,他的放纵,她既有贵女的体面,又有那些人从不曾拥有的自由。
便是宫中那位身份贵重的表弟,也比不上她。
幼时她不懂,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却明白了许多。
娘亲和他经历过许多事,导致娘亲不能完全依赖。
可这些年,父亲对娘亲的爱意,从未改变,甚至日日渐深。
每每瞧见父亲望向娘亲的眼神,她都觉得难忘。
那是溺水之人,望见救命之物的痴狂。
虽不知为何,她没有弟弟妹妹,可她明白,爹爹对阿娘的爱,不比江叔对叶灵的少,甚至更加深重。
为了阿娘,他可以放弃一切。
“父亲。”
“娘亲,她是喜欢的你。”
就像我喜欢阿煦哥哥一般,她看到了。
好几次,她都看见了娘亲眼中的柔意。
听到这话的裴桉,手中动作一顿,清明的浅眸之中,露出温润的柔意:“嗯,父亲知晓。”
他知道,他的月儿从来是个心软之人。
他知道,他做得还不够。
遥之感受到父亲身上散发出来的喜悦,眉眼一动,扬着笑脸:
“阿煦哥哥也和父亲一般好。”
“你就别为难他了吧。”
裴桉:.....
脸色一黑。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