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守城
一连几天的阴雨连绵,双方作战一直都是束手束脚,山匪的攻城云梯乃是由山中毛竹制作而成,山匪的脚下本就沾染上了城外淤泥,再加上雨水湿滑,一个不慎便会从高空坠落而下,依靠着天气优势,几天攻守下来,梦醉一方并未产生多大伤亡。
梦醉矗立在高耸的城墙之上,抬头望着明媚的骄阳,暖和的阳光挥洒而下,本是十分舒适的天气,却让梦醉的额顶冒起了阵阵汗珠。
果不其然,没过片刻,四面的喊杀声迭起,江为先再次率兵攻来,这次参与攻城的人马明显要比以往都多,而且一众流匪的身后,隐隐有着一座攻城撞车在缓缓推进,不过好在是路面依旧泥泞不堪,没走上多远就再难寸进半分,只得无奈退回……
夕阳的余晖洒在漆黑的城墙上,为这座孤城勾勒出一条残破的影子。梦醉疲惫地站在城头,默默地注视前方,目送着敌军的离去。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果决,而他的背后,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城池,和一支濒临崩溃的军队。
敌方的兵力几乎超过了他们十倍,犹如铜墙铁壁,重重压迫过来,尽管银甲军的装备精良,但面对如此悬殊的兵力,依然显得捉襟见肘。城内的气氛凝重,士兵们满脸都是紧张和恐惧,甚至一些老兵也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三日过后,城中的守城器材已经所剩无几,好在城外的泥沼还未彻底干涸,这也就意味着,真正的血战即将正式打响。
没有了滚石、火油等守城利器的制约,无数的攻城云梯攀上城墙,无数的山匪犹如一头头凶残的野兽,迅猛地扶着城壁翻身而入,好在周围将士眼疾手快,飞快的结果了那人性命,这才没有让其造成太大的慌乱。
可随着攀上城墙的人数越来越多,以高打低的地形优势荡然无存,此刻多余的指挥已经无济于事,梦醉身先士卒地加入战场。
一开始梦醉手持着贴身长剑招式凌厉,可由于城墙之上空间狭小,混战之中,敌我双方纠缠不清,使用长剑实在施展不开手脚。梦醉只得舍弃长剑,捡起一旁战死士兵的制式佩剑开始着手御敌。
梦醉身影所过之处,一大片的匪寇横尸当场,守城局面因此也有所好转。
可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梦醉的身体逐渐地有些吃不消了,气喘吁吁的,连眼前视野都逐渐变得有些模糊。梦醉以往并未上过战场,所学的经验,也仅是凭借那神秘记忆中的只言片语中勉强得来。
战阵指挥他还算得颇有建树,可亲自杀敌却是完全不解,他压根就不知道且战且退的战场规则,只是凭着满腔热血胡乱厮杀,没等打上几个时辰,就因为气力挥霍过猛,陷入了脱力状态。
就在梦醉陷入虚弱之时,一道破旧的朴刀迎面劈来,由于刚才的将士们都是见过梦醉的英勇雄风的,一时间也没有料想到他会被这个小喽啰伤着,等众人发现情况不对之时已经是为时已晚,只得疯狂大叫的出声提醒,希望借此能让梦醉迅速回神。
梦醉也是不负众望的举刀横拦,不过奇怪的是,梦醉的刀刃还未与之触及,那位山匪就已经倒地毙命,梦醉还未来得及看清情况,就在疲惫的侵蚀之下倒地不起。周围将士见状赶忙聚拢过来,将梦醉团团围住,谨慎地将其护送下了城墙……
梦醉苏醒之时已至夜深,由于时间紧迫,他被众人直接送往的了伤兵营中。外面的山匪仍然在持续进攻,此地距离城墙并没有多远,不过冲天的喊杀声却被周身的痛苦哀嚎所掩埋。
梦醉挣扎着坐起身,仔细地打量着周围景象,不知不觉的湿红了眼眶。伤兵营里的惨状触目惊心,那些为国家奋勇拼搏的士兵们,在战场上英勇负伤后,被抬回了营地。他们或残或伤,有的失去了手臂,有的失去了腿脚,更有甚者,面目全非,让人不忍直视。
营地里弥漫着浓郁的草药味道,几乎可以用“药味刺鼻”来形容。那些不能行走的伤兵,或躺或坐,在营地里随意分布。他们的脸上表情痛苦,汗水从额头滑落,有的咬紧牙关,有的低声呻吟。而那些稍微能动弹的伤兵,则在地上爬行,或者倚着墙壁勉强站立。
医者们忙碌地穿梭在伤兵之间,他们手中的膏药如同救命稻草,努力地想要挽救这些伟大的生命。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还是有许多伤兵因为伤势过重,或者感染无法控制而逐渐走向死亡。
每当有人死去,医者们会默默地走过去,合上他们的双眼,然后用力一拉,将他们的尸身以身下的破旧草席包裹。这样的情景总是在重复上演,其他的伤兵都会肃然起敬,似乎这便是他们最高的荣耀。
在这个悲惨的伤兵营里,那些幸存的士兵们互相鼓励,互相扶持。他们明白,只有团结一致,才能挺过这道难关。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坚毅和希望,仿佛在说:“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看到胜利的曙光。”
然而,对于那些已经无法挽救的生命来说,他们的牺牲成为了这场战争的无声见证。他们的血肉之躯躺在这片悲惨的土地上,成为了伤兵营中最悲壮的图景。
再次目送着一位英武将士的离去,梦醉的泪水再难抑制地从眼角窜出,梦醉背过身形,努力地克制着不让自己那羞耻的怯弱,玷污了这群将士们的英勇。
梦醉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伤兵营,往些时候梦醉一直都在城头指挥着守城布局,他心中的所有想法,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地将江为先的山匪大军抵御城外,那时,他的眼中的这些将士已经不再是人,而是一枚枚一心服从命令的好用棋子,对于这些人的死活不过就是棋盘上的得失功过,失之虽然可惜,却也并无太大感触。
直到这么一刻,他才清晰地认识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不,他们比普通人要更加伟大一些,他们不是没有情感的棋子,他们是鲜活而伟大的生命,他们与自己一样也会有自己的情感,也会有独属于自己的追求,看着这些被伤痛折磨的战士,梦醉心中很是自责。
这时,小月儿端着一碗药汤,一路小跑了进来,火急火燎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活泼开朗的小玉兔,可爱又善良。
自从开战时起,小月儿就自发地来到了伤兵营中进行帮衬。一开始随军医师还不以为意地将她给晾在了一边,就当是高官家的贵女前来胡闹,并未太过上心。直到后来,一位伤兵因伤势过重,眼看着濒临死亡,小月儿当场炼制出了一枚复灵丹,仅这一手,就令在场医师无不折服。
不过灵丹妙药虽然效果显著,可长时间的围城下来,城内的医药开始变得极为紧缺,像这种耗费大量药材,才能炼就一枚的绝世灵丹,显然已经不是最佳的应对手段。好在小月儿不但是炼丹的技艺高超,相应的平常医术也同样超群。
梦醉在城墙上指挥作战的几日里,小月儿很快就接管了所有的后勤保障工作,成为了后勤卫队的总指挥。
小丫头忽然瞥见一旁坐在墙角的梦醉已经坐起,在将手中汤药喂与伤者之后,迅速地凑到了近前。
“小月儿?”
梦醉感受到有人靠近,迅速地摸了一把哭丧着的脸,抬眼望去,发现是一个形似小月儿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此时,小丫头漂亮的彩色罗裙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污浸染得不成样子,粉嫩的俏脸也因为长时间的熬夜变得憔悴不堪,以往娇嫩贵气的小仙女儿,已然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丑丫头。
梦醉这些天一直都是在城墙上殊死鏖战,心思全部都沉浸在双方的战场之上,对于城郭下的变动自然是一概不知,因此他才会对小月儿出现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如此惊疑。
“梦哥哥你怎么也下来了,真吓死我了!”
两人现在的眼眶都是红红的,只是小月儿满是污渍的俏脸上,两条蜿蜒的清澈小流又为之更添了几分凄怜。
梦醉将小丫头温柔地搂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小月儿的背心,小声安慰道:“小月儿别怕,你既然是完完整整来的,那我就一定能完完整整的将你送回去……”
小月儿瑟缩在梦醉的怀中,瓮声瓮气道:“梦哥哥,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们就一定要一起回去。”
轻拍着小月儿背心的手掌微微一滞,不过很快便再次恢复如常:“好,梦哥哥答应小月儿,等到战争结束,梦哥哥一定得陪着小月儿回去好好看看……”
“我们拉钩!”
“嗯,拉钩!”
如今的梦醉身体异常虚弱,虽说有心杀敌,却也是无能为力,上了城墙也不过是一个累赘,也就索性拖着疲惫的身子,帮衬着小月儿煎药熬煮,有着梦醉这位长官亲自服侍,伤兵营中的将士们一时间士气大涨,恨不得当即下床,再与敌军战上百合,可有些人注定是一辈子都下不来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