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云说祭祖之后要在老屋住三天,打扫打扫,算是不忘本。不过屋里一年多没住人了,到处落满了灰尘,还散发着一股霉味。苏雪云怕影响二老健康,让他们一定要回去。兄妹俩好说歹说,二老总算答应回镇上的家了,毕竟还有个小孙子在,他们一眼看不着都不放心。然后苏柏柱让苏雪云也跟着回去,他留在老屋,苏雪云又是一顿劝,最后用尽孝的借口把哥哥劝走了。
的确是,她一个待嫁的姑娘,嫁人之后就要入别人家族谱,可能以后都没机会回来祭祖了,可不就是难得尽孝了吗!
苏雪云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开之后,进屋用灵气在屋子里扫荡了几圈,屋子里的霉味和灰尘便一扫而空,充满了灵气的清新味儿。她满意地点点头,披上皮裘走出门,她记得中午的时候村民们都会在外头走动走动,等下午天冷了就不再出来了,所以这会儿出去是最适合的,毕竟最能气人的就是活得比敌人好一万倍,让人羡慕嫉妒恨,恨得心肝脾胃肾巨疼还要忍得吐血。
冬天的天气很寒冷,所有人都把手抄在袖筒里,不过苏雪云有灵气护体,倒是不畏寒暑。她对骑射功夫勤练不辍,一年来皮肤已经不是白皙粉嫩,却更显得生气勃勃,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华贵的皮裘、精致的钗环将苏雪云衬得高高在上,落在村民的眼中,只觉皇宫里的公主也就是如此了,一时间竟都不敢说话,生怕惊扰了这样的贵人。
苏雪云看到熟识的人,露出温和的微笑同他们打招呼,这一下仿佛冰雪融化,瞬间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让众人对苏雪云充满了亲切感。富贵人家的小姐少爷他们不是没见过,但通常都是畏惧地躲在一边,不敢多看一眼,没想到苏家成为镇上富户之后,苏雪云还愿意待他们如此亲切,没有丝毫鄙夷,更没有半分嫌弃。
这样的苏雪云一下子让他们心里充满骄傲,这是他们云水村出去的姑娘呢,就是这么善良贵气!以后他们可以跟别人说,云水村好山好水最养人,养出苏雪云这样的姑娘绝对是个风水宝地!
苏雪云同他们聊了聊,王芸娘跟婆婆贾氏听到信儿走了过来,王芸娘还未走近就高兴地笑道:“秀儿,你可回来了,现在要见你一面真难,这回咱们可得好好说说话。”
王芸娘的婆婆很少跟苏雪云接触,这次是因着他家租了苏家的地,于情于理都该过来打个招呼。不过贾氏一见苏雪云这通身的气派,立即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竟脱口说了句:“东家安好!”
苏雪云怔了一下,见贾氏实在太紧张,便点了点头,笑道:“大家都是乡亲,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秀儿就好。”
王芸娘拍了拍贾氏的手,笑着说:“娘,秀儿很好说话,她不喜欢这么见外的。”说完又对苏雪云道,“秀儿,你一个人在家开火多麻烦?不如这两天到我家吃吧。”
贾氏连连点头,“是啊秀儿,今年多亏了你租给我们的地,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还有芸娘做腌肉去卖也全靠你提点她,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其他人有些疑惑,迟疑道:“地?你说咱们租的地是苏家的地?”
王芸娘看了看苏雪云,笑说:“都是苏家的,有一半是秀儿名下的,咱们秀儿如今可是个大地主呢!今年收成好的可得好好感激秀儿,要不是秀儿收得租子低,咱们哪有这么多余粮啊!”
众人吃惊不已,李馨儿更是猛地抬起头瞪住苏雪云,他们今年都从一位地主家里租了不少地呢,租子比其他地主家低了一成,所有人都觉得捡到宝了,只是他们都从里正那里租回来的,并不知道东家是谁。这会儿王芸娘说了东边那一片都是苏雪云名下的地,租户们忙笑容满面的向苏雪云道谢,心中充满了感激。
苏雪云笑着道:“别这么客气,我是云水村的人,自然希望咱们云水村越来越好,也希望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今年雪下得太少,来年恐怕收成会少一些,租子就再减一成吧,不过我快出嫁了,这些地可能会卖给别人,到时新东家如何定租子会再同大家说。大家放心,我会找一个好人卖的。”
新东家还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可他们知道未来一年的租子又少了一成,那一成可就相当于是苏雪云送他们的粮啊!众人激动不已,纷纷挤上前对苏雪云道谢。
有人感慨道:“秀儿真是大善人,富贵了还不忘照顾乡邻,秀儿是咱们云水村的贵人啊!”
“是啊,是啊,将来大家伙儿都不会忘记秀儿的恩惠的。”众人纷纷附和,苏雪云在云水村的名声彻底扭转,不止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还成了受人尊敬的东家。如今大家提起来,都会说苏雪云在那般境况下能长成今天这般样子,全是苏雪云努力、正气,过去那些不好的事简直成了磨砺她的垫脚石,哪还有人再说闲话!
苏雪云的眼神在人群外的李馨儿身上一扫而过,仿佛根本没看见她,又仿佛只看到了一棵树、一块石头,吸引不了她半分注意。
李馨儿脸上满是难堪,最轻蔑的对待莫过于无视,她将苏雪云视为最大的对手,时刻惦记怎么反击,可苏雪云却视她于无物,根本不予理会。她准备的怎样面对苏雪云、怎样露出不屑的微笑、怎样嘲讽等等,现在统统都用不上,因为她根本没有那个机会,更没有那个资格!
认清这一点让李馨儿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来,紧攥的手心里,指甲甚至刺破了皮肉,泛起钻心的疼痛。更难堪的是梁家也租了十亩地在种,全在东边那一片,她这一年辛苦侍弄的地竟全是苏雪云的,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能失忆!
不过就算她失忆,别人也不会忘掉。王芸娘瞥到李馨儿难看的脸色,忽然一笑,高声道:“李馨儿,你家租的地也是秀儿的吧?我听说梁家大哥又进山打猎去了,这东家刚刚给咱们减了一成租子,梁家大哥可以安心在家过个好年了,你高不高兴啊?”
大家都知道李馨儿和苏雪云不对付,一听这话顿时哄笑起来,还有几个起哄的追问李馨儿高不高兴,要不要给苏雪云道个谢,好歹得了东家的恩惠得念着东家的情吧?
李馨儿拼命压着心里想要大喊的*,双脚钉在地上告诫自己不要走,想着表面做戏谁不会,不就是说几句好听的吗?可当她看着苏雪云的时候,却看到苏雪云满目嘲讽,只觉苏雪云正在看她的笑话,看她这个手下败将是如何卑躬屈膝的跟对手讨饭吃。
李馨儿压抑的不甘一下就爆发了出来,大声喝道:“苏秀儿,你装什么清高!少一成租子怎么了,你差那点银子吗?你身上穿的皮裘能顶多少租子了,那都是我们的血汗钱,你花着也不觉得亏心。”
苏雪云乐了出来,不用她说话,王芸娘就道:“那都是秀儿的地,秀儿花自己赚的租金有什么可亏心的?照你这么说咱们交的税粮也是咱们辛苦种的,那朝廷莫非还不能动那税粮了?”
这帽子可扣得太大了,现场鸦雀无声,连李馨儿都不敢接口应是,只能梗着脖子说道:“那怎么能一样?你强词夺理!”
王芸娘嗤笑一声,“谁强词夺理大家都看得到,我跟你说这个才没意思。”她看向苏雪云说道,“本来我还想着李馨儿能知恩图报,毕竟以前的不愉快都过去那么久了,一直结怨总是不好,谁知道李馨儿嫉妒心这么重,说不定看你过得越来越好,心里正难受呢,倒是闹了这么一场让你心烦了。”
苏雪云淡笑着摇了下头,“没什么可烦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快过年了,大家都忙去吧,我许久没回村子,一个人走走。”
王芸娘点头道:“诶,那你可记着去我家吃饭啊,我给你杀只鸡。”
“好。”
贾氏欢喜地拉着王芸娘回去准备饭菜去了,其他人有些羡慕地看了看王芸娘,抓紧机会都和苏雪云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才慢慢散去。苏雪云理了理皮裘的领子,抬脚就走。唯一留在原地的李馨儿突然说道:“苏秀儿,你满意了?”
苏雪云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顿都没顿一下。这样无视不屑的态度更加刺激了李馨儿,她追着苏雪云一直到没人的地方,对着苏雪云的背影大喊道:“你得意什么?你也就是命好,托生在一个好人家,如果你是我,现在肯定过得还不如我。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过得比你好千倍万倍。”
苏雪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勾勾唇角,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大笑话,“如果你是我,就能过得更好?你是不是忘了苏家是怎么起家的?如果你是我,你会刺绣吗?会做卤味吗?我怎么记得当初你我同去绣庄送花样子,芳姐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呢?莫非你换了一个身份就把这些都学会了?”
李馨儿被她勾起了那次耻辱的回忆,怨恨地道:“你会画个破画又能怎么样?要不是你家人帮你,你能有今天?我不过就是没个好爹娘,连男人也都是窝囊废,要不然根本不可能被你这种人欺辱。”
苏雪云越过她望向了她的身后,嗤笑一声,玩味地道:“原来你们三兄弟是窝囊废?三人共妻还要被妻子嫌弃,着实可怜。”
李馨儿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看到梁家三兄弟就站在她身后,登时吓得尖叫了一声,“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你们别听她胡说!”
梁诚满脸怒容,冲上前一把揪住她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背后编排我们,我看你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卑贱的奴婢!”
李馨儿手上不停地推攘着,又惊又惧地喊道:“你放开我,你忘了那五十两银子了吗?你再敢打我一辈子也别想拿到银子!”
苏雪云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五十两银子?就是你藏在灶台缝里的那五十两吗?”
“你怎么知道!”李馨儿的叫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向苏雪云,满眼都是惊恐。
梁诚也惊道:“秀儿,你知道?真的在灶台缝里?”
苏雪云沉下脸,微微眯起眼哼了一声,“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的名字?”
“你!你——”梁诚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苏雪云往梁老大和梁老三那边瞥了一眼,淡淡地道:“我听李馨儿说的,她说你们三个傻子一辈子也找不着她藏的银子。”
梁老三并不太信苏雪云的话,但无所谓,从李馨儿的反应来看,银子确实就在那里。虽然当成是李馨儿发现了罗毅之,并带回了家,但李馨儿是有卖身契的,同意让罗毅之留在梁家养伤是他们三兄弟的决定,那些报酬理应是给他们的,他们没硬逼着李馨儿要,还是全亏了今年租到十亩地,暂且不急着花销。
梁老三对苏雪云一揖到底,郑重地说道:“多谢苏姑娘不计前嫌,租地给我们,还要多谢苏姑娘慷慨,又多减了一成租子。”
梁老大也跟着抱拳道谢,“苏姑娘跟我们不一样,是做大事的人,以前多有得罪,多谢苏姑娘不跟我们计较。”
苏雪云说:“如果你们真要感谢我的话,不如把自己的人好好管管,免得她异想天开,好像我没把自己的身份让给她就是对不起她一样。”苏雪云突然对李馨儿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有很难过的时候?那次我差点被嫁去杨家受人虐待,如果你真成了我,你说你会做什么?大概会恨死让你订亲的爹娘、大哥大嫂,然后看上个什么人让他带你走?随便跟人走这种事一般都没什么好下场的,你看那个陈莲花不就被人给卖了么?你说我命好,莫非我如今的好日子不是自己一点一点过出来的?你还真觉得你换个身份就能去当公主了?”
李馨儿被损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事实胜于雄辩,即使大家都不知道她是穿越的,但她自己知道她已经活了两世了。上一世她是个心怀苦闷被很多人看扁的矮矬穷,这一世她的苦闷比上一世更甚,唯一好的就只有这一具皮囊,可皮囊跟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她真的换了个身份也没法过好日子,反而把日子过得越来越糟了。
李馨儿不想再想下去,不想承认事实。
苏雪云却没给她机会,云淡风轻的又说了一句,“有的人就算换了公主的命也一样会活得越来越丑陋,谁让她心脏呢。”
李馨儿气疯了,大喊一声就要往苏雪云身上扑。梁诚自然不能让她得罪东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要往回扯,结果两人没站稳,双双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只余两声尖叫。
梁老大和梁老三大惊,急忙跑过来往下看,却只看到梁诚和李馨儿如同滚筒一般咕噜噜滚得没影了,想救都没法救。梁老大对山里算比较熟的,当即说道:“三弟,你快去找里正,请他叫人帮忙救人,我这就下去找他们。”
梁老三忙拉住他,“大哥,这山坡太陡了,你从旁边绕下去吧。”
梁老大摇摇头,“二弟的腿时好时坏,这一下滚下去还不知道会不会伤到,我就这么下去还快点,你别担心,快去找里正吧。”说完他就仰坐在山坡上快速滑了下去。
梁老三六神无主地看着大哥的身影,回过神来对苏雪云说道:“对不起,让你受惊了,没想到李馨儿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我们一定登门道歉,你、你赶紧回去压压惊。”
苏雪云有些好笑,脸上就露出了一点嘲讽的意思,“他们俩滚下去我有什么可压惊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过得不好我才开心呢,在出嫁前亲眼看到他们自作自受,也算没白回来了。”
苏雪云往山坡下看了一眼,淡笑着转身离开,留下梁老三站在原地哑口无言。
里正带了很多人去帮忙找人,而苏雪云则去了王芸娘家里和他们一起吃饭。王芸娘听到外面的动静去打听了一下,跟苏雪云好奇地问了两句,结果听苏雪云说完经过又担心起来,叮嘱道:“下次你可别往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了,万一再碰到哪个不安好心的推你一把怎么办?这次幸好梁诚跟李馨儿打起来了,要不然李馨儿就要打你了。”
“嗯,以后不去了。”苏雪云笑了笑,她没事儿当然不会去那种危险的地方,不过刚才要是不去,李馨儿不就掉不下去了吗。她倒没想动手去做什么,不过提供一个危险的环境看他们会不会作死也不费力气,还好那两人没让她失望,这下真的不用她动手了,从那么高滚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留口气愿意折腾就继续折腾去吧。
之后苏雪云听说那两人被救回来了,真的是遍体鳞伤,而且李馨儿划破脸留了两道疤,梁诚的腿再次断了,这一次彻底不能再着力,以后只能拄拐杖。两人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家闹得差点掀了房顶,连郎中都不肯去受那份闲气了。
梁老大从灶台缝里找出了五十两银子,拿出三十两留着给梁老三读书,剩下的给梁诚治病,至于李馨儿这个罪魁祸首就只能用最便宜的药草对付着治了。李馨儿穿越后最得意的莫过于有一张好脸,如今毁容毁的她自己都不敢看,绝了一切嫁给王爷嫁给将军的路。
她几乎有些疯癫,好多人都听到她嘀嘀咕咕说什么自己是女主角,早晚能恢复容貌之类的话,说完之后又痛哭,痛哭之后又往从没去过的娘家跑,说什么要穿回去、穿回去。结果她一张脸吓到了李家的小儿子,被亲爹拿着锄头给打出来,快饿死的时候只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又跑回了梁家。可这次她从娘家到婆家,再也没有人拼命打猎给她治病,再也没有人节衣缩食给她吃肉,再也没有人愿意为了她视旁人如无物。她就只是梁家买回来的一个努力,连梁诚都不再把她当媳妇了,对她只有满腔恨意。
梁诚和李馨儿的经历让他们越来越极端,别人一个眼神都能刺激到他们脆弱的神经,终于连梁老大和梁老三也受不了他们,把家留给他们,一起离开了云水村,不知去向。
苏雪云亲眼看着李馨儿梦碎,毁了最在意的容貌,绝了所有的暧昧幻想,众叛亲离,变得心如死灰。亲眼看着梁诚被心上人害成瘸子,变得暴躁易怒,失去亲兄弟的支持,成为一个心胸狭隘的疯子。两个心怀绝望又痛恨彼此的人朝夕相对,终于有一日拿起锄头和镰刀挥向对方,在疯狂的发泄中结束了对方的生命,不甘心的断了气息。
那个曾经撞墙而亡的苏秀儿,已经什么仇都报了。
苏雪云找到陈兰花的猥琐表哥,这种人随便看一看就能找出他一堆小辫子。苏雪云在他欠下巨债之后把他的藏身点透露给了赌坊的人,赌坊的追债人眨眼就抓住了他,砍掉他一手一脚,作为借贷不还的代价,杀鸡儆猴,这个没人收留的小人最后饿死在了冬天的破庙里。
做完这一切,苏雪云也该出嫁了,她把自己那一大片地送给了还不会说话的小侄子,玩笑道要让小侄子从小就做个土豪,干什么都有底气。苏柏柱和赵玉灵对她也是没得说,直接将她的嫁妆又加厚了三成,她出嫁那日真真是十里红妆,长长的队伍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直出了城门口,去往他乡。
邱老爷和欧阳衡是跟她一起走的,直接前往京城。不过邱府依然有一对姓邱的祖孙在,往上数三代祖籍都在当地,就好像他们本就是那里的主人,而邱老爷和欧阳衡从未出现过一样。
扮成苏雪云夫君的新郎是个姑娘,因为苏雪云对这方面异常谨慎,绝不留下任何把柄也绝不和任何人暧昧,所以就算某一日身份揭穿,她也不曾嫁给过任何人。如今她是陈青云,是欧阳衡身边第一心腹,深受欧阳衡和邱老爷的器重,到了京城邱家也一样极有地位。
他们安置在京郊一处寻常的庄子里,外出会乔装易容,即使没有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也没人会认出他们。自从到了京城,苏雪云便开始早出晚归,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必须打探到敌方的真实情况才能找机会下手,加快夺嫡的进程。
打探消息这种事,只要让她单独行动,她一个人就能抵上百人了。她潜入京城所有官员的府邸,知晓每一位官员的真正立场,将暗中投靠贵妃和丞相的官员列出一个完整的名单,并搜集他们每一个人的把柄,拿到他们犯事的证据。
而对自己人,她自然也是熟记在心,暗暗帮他们掩护,不让他们遭到敌方的迫害。这些事很不容易,很耗费精力,但苏雪云之前悠闲了许久,如今正好充实起来,整个人都比从前精神了。
苏雪云做的事多,邱老爷都看在眼里,对她的信任越来越多,渐渐将许多势力交给她,让她拥有一部分权力,而她也确实没辜负他的信任,每一次都能让邱家人刮目相看,然后得到更大的权力。她就像一个大势力中窜上来的黑马,有势力的首领做靠山,有本事,手腕圆滑,功绩卓绝,上位的速度如同坐了火箭,却没人能不服气,因为在这种夺嫡的惊险时刻,有本事的人站得越高,他们所有人才会越安全。既然认可了苏雪云的能力,他们自然会全力配合,在胜利越来越多,损失却越来越小的情况下,所有人对她心悦诚服。
邱老爷问过她,为什么能适应得这么快。
苏雪云说经历是最好的磨炼,去做那件事,坚定信念不动摇,势必就能做成。她当初承诺过倾尽全力,如今,她正是在履行承诺。
邱老爷听后叹息了一声,只能感慨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当真是天赋异禀。这世上本就有人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不是因为权势财富,而是因为她那七窍玲珑的心。邱老爷曾遗憾地感慨外孙没有一个惊才绝艳的谋士,如今却万分庆幸当初没有看轻了这一女子,用感情牌留下苏雪云是他做得最正确的事。
接着苏雪云开始将敌方的把柄透给敌方去揭穿,暗中的势力之所以称为“暗”,就是说明极少有人知道,他们虽然同为贵妃做事,但不可能知道己方所有的人。如此就被苏雪云钻了空子,让自己人挑拨离间,再让敌方的人自相残杀。
这一下就让皇帝厌烦不已,认为朝中总有一些关于私人品行的矛盾,简直离谱。贵妃和丞相自然恼火不已,暗骂底下的人蠢,抛弃了几个卒子想让皇帝消气。然而在苏雪云的示意下,邱家势力开始若有若无地挑拨敌方,让他们知道贵妃和丞相根本不会保自己人,对他们全是利用,经过贵妃和丞相这一番作为,让他们无比寒心,自然再无半点团结。
军心乱了就会打败仗,他们失了彼此的信任,有了各自的小心思,自就如同漏风的筛子,到处都是漏洞。苏雪云就是趁着这一时机,和罗毅之联手扳倒了丞相的左右手,这才让丞相和贵妃发觉,事情变得不对劲了。
可是苏雪云这一连串的行动全是在暗中进行,他们一时间哪里理得清头绪?而且他们手下的人如今正需要安抚,要攘外必须先安内,他们急着安抚内部势力,根本分不出精力去对付不知在哪的对手。不过对罗毅之他们就恨得牙痒痒了,本来将他出卖给敌国余孽,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看他和那群余孽一起失踪了一年多没有半点消息,他们还以为罗毅之和余孽同归于尽了。没想到最后死的只有那群余孽,罗毅之却成了剿灭余孽的英雄,回来备受嘉奖。
他们一击不成,不可能再轻易出手,他们是势力不小,但也不是想杀哪个官就杀哪个官的,毕竟罗毅之也有他自己的势力,若是闹大了不小心被皇帝发现,到时候皇帝怎么可能再相信他们?那贵妃的儿子想要顺利坐上帝位就根本不可能了。可惜他们之前那么周密的计划都没杀死罗毅之,如今倒让罗毅之抓住机会报复了他们,生生砍掉了丞相最器重的左膀右臂。
偏偏他们抓不到罗毅之任何把柄,反倒让皇帝因为那两个人对丞相心生不满,越发器重罗毅之,开始敲打他们。
苏雪云在行动前是特地去了解过贵妃一系的人的,能做出狸猫换太子这种事儿的人,说他们是好人也没人信。而大皇子从小受贵妃和丞相影响,早就将皇位视为囊中之物不说,连性格也被养歪了,十分的自大暴戾,认为全天下都是他的奴才,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也就是皇帝这些年宠他,才没留意过他在自己跟前是装的,完全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苏雪云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让邱家一系的所有人开始实行对大皇子的捧杀计划,任何一个皇帝都不能容忍有人惦记自己的龙椅,即使是宠爱的儿子也不行,何况这位皇帝和大皇子本就是自私的人,父子之情如同美丽的泡沫,一戳就破。
而皇帝忌惮儿子的结果,一定是打压再打压,不停地削弱儿子的势力。苏雪云就是在利用皇帝的势力去对付贵妃一系,她便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之时,扩大己方的势力。苏雪云在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是以欧阳衡的名义,而不是邱老爷的名义,时不时还会让欧阳衡参与进来,发表看法,吩咐下面的人做事。这都是为了将来让这些人听命于欧阳衡,成为属于欧阳衡的势力,让欧阳衡拥有自己立足的根本,不需要依靠邱家,也不会让邱家势力过大,成为不得不除的外戚。
苏雪云为欧阳衡打算的这一切,欧阳衡都清清楚楚,心中感激不已,对苏雪云的信任达到了顶点。而邱老爷则是欣慰,他起起伏伏一辈子,自然知道什么才是对欧阳衡好的,什么才是对邱家好的,苏雪云这种做法不但没让他不满,然而让他极为高兴,因为只有这样,欧阳衡将来的皇位才能坐稳,也只有这样,邱家才能安稳的传承下去。
苏雪云也没忘了暗中关照冷宫里的皇后,皇后多年受苦,虽有邱家在宫里的几人暗中照顾,但到底不方便,皇后已经是疾病缠身。但苏雪云进京之后,悄悄进皇宫去看过她几次,在了解她品性极好之后便亲自为她医治,并传了消息让她不要灰心,激起了她想要再见儿子、父亲的希望,让她有了一份期盼,在宫中努力保护自己。
等贵妃因为这些事而越来越烦躁导致偶尔头痛的时候,苏雪云画了张使人做噩梦的符咒,直接贴在了贵妃身上,再一次加快了夺嫡的进程。这一招她曾经在一位好色的皇帝身上用过,很有经验,也相信结果一定能让她满意。
贵妃一辈子做的亏心事数之不尽,噩梦中自然会不小心喊出来,梦话被皇帝听到了两次,皇帝起了疑心,而贵妃也再不敢让皇帝留宿,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对方一句无心的话都会引起怀疑,曾经他们以为十分稳定的感情一下子成了笑话。
京城中变得风声鹤唳起来,皇帝、贵妃、大皇子、丞相,四人之间原本牢不可破,如今却各有各的心思,对彼此颇为防备。苏雪云的捧杀计划进行到第二年的时候,皇帝开始警惕起来,终于忍受不了大皇子的野心,开始大力度打压丞相,完全冷落了贵妃,并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对大皇子诸多训斥。
二皇子一系与四皇子一系看出大皇子的地位岌岌可危,自然没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他们仿佛看到了继承皇位的希望,利用母族势力开始不遗余力的打击大皇子。贵妃和丞相自顾不暇,再也没有精力去管邱家,邱家的族人就在这个时机开始重回朝堂,曾经被冤枉误判的官员开始平反,邱老爷带着两个儿子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祖宅,利用皇帝想要朝堂平衡的心理,恢复了邱老爷的爵位和两个儿子的官位。
邱家自此在朝堂上重新拥有了话语权,终于可以站在明处与丞相对立,报当初锥心刻骨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