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蹄绿螭兽”猛烈前扑,杨雄戟却突然撤力,几乎带了这畜生一个跟头。
他顺势改顶为挑,硬生生将一颗狰狞头颅掀向空中,雪蹄绿螭兽前腿骤然离地,慌乱之下向前乱踢。
杨雄戟哈哈大笑,狠命往寒铁长钺戟的戟杆底端一踹,立刻入地数寸,牢牢钉在地上。
他松开手,大步流星扑到雪蹄绿螭兽身前,一个矮身让过两条乱蹬的前腿,一肩膀撞上这畜生柔软的腹部,疼得它昂昂直叫。
杨雄戟不依不饶,探手抱住雪蹄绿螭兽的肚腹,全身用力向前猛扑。
蓬!
大戟仍斜斜插在原地,一人一兽却抱在一起摔入溪水之中,雪蹄绿螭兽背部着地,砸起无数水花。
杨雄戟竟是将雪蹄绿螭兽整个儿翻了个身!
这还没完,这厮不等这被摔得有些昏沉的畜生反抗,抢先一个伏身虎扑,两只蒲扇般的大手牢牢攥住了雪蹄绿螭兽的两只铁角,奋力一扭,将这畜生的牛鼻子浸入冰凉的溪水。
雪蹄绿螭兽又惊又怒,四蹄狠命地扑腾,却因为脖颈连带颈椎被制住,怎么也无法翻身。
认真观战的阿嵬很是有些兴奋,咧着大嘴,露出了鲜红的牙床。
想必这些日子给它添了许多伤口的,正是眼前这头雪蹄绿螭兽,虽然阿嵬的境界要远远高出这头牛类小妖,可对方天生一对铁角,自然占了极大的便宜,让吃过亏的阿嵬忌惮不已。
本来颇为好面子的白马只想着日后再来寻仇,直到听说二爷要给杨雄戟买头牛当坐骑,才灵机一动干脆公报私仇。如此不但立了功报了仇,还不会被二爷和杨大个子这厮嘲笑,当真是两全其美。
杨雄戟死命按住雪蹄绿螭兽的硕大头颅,一人一兽僵持了总有半个时辰,期间雪蹄绿螭兽几度突然发力将牛鼻子拱出水面,才险之又险没被淹死,却始终没能挣脱一直严阵以待的杨大个子。
雪蹄绿螭兽终于服软,再不挣扎,口中发出哞哞的柔顺叫声。
杨雄戟汗湿重衣,一个翻身跌进溪水之中,任由冰凉溪水浸透他的全身。
雪蹄绿螭兽终于能翻身站起,低头伸出牛舌在杨雄戟的脸上舔了舔,竟是极其温驯的模样。
杨雄戟哈哈一笑,有气无力地道:“二哥,小弟这头坐骑威猛不?”
刘屠狗看得挺过瘾,闻言嗤笑道:“你这厮明明平日里奸猾狡诈,做起事来却怎么总爱蛮干硬来?”
“奸猾狡诈,他人便不能害我,力所能及,又何须那许多的筹谋算计?”
杨雄戟从溪水里爬起来,抖了抖头上的水珠,抬腿轻轻踢了身旁的雪蹄绿螭兽一脚,又指了指自家的肚子,道:“斗了这半晌,饿了!”
雪蹄绿螭兽既已成妖,自然通了灵性,牛眼眨了眨,已经明白过来。它低低地叫了一声,转身朝溪涧外奔去。
它在与阿嵬擦肩而过时猛地一个停顿,作出要攻击的模样。阿嵬一惊,猛地往旁边一蹿,却发现雪蹄绿螭兽只是虚晃一枪,随后就昂昂叫着跑远了。
阿嵬羞恼之极,刚要赶上去找回场子,就被刘屠狗一巴掌拍在马头上,只好不甘心地停下了脚步。
正午时分,溪涧中的背风处升起了篝火,杨雄戟脱得赤条条的,将湿衣架起来烤火。
刘屠狗握着屠灭刀干起了老本行,在用心对付一只山羊。
带进山来的调料几乎用尽,幸好雪蹄绿螭兽不知从哪里搞到一个巨大蜂窝,蜂浆甜美,烤肉时涂抹上,正好去除羊肉的膻腥味儿。
这样聪慧强悍的骑兽,当真是便宜杨雄戟这厮了。
“二哥,果真要去幽州先登卫?”
“咋了,瞧不上?”
杨雄戟看看时刻,拽过寒铁长钺戟抱在怀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割过去,将连心血涂抹在戟刺和月牙薄刃上,手法十分自然熟练。
他边涂边摇头道:“若非北边突然大乱让朝廷措手不及,边军也不可能破例放开口子就地征兵,新起的营头成色如何谁也不敢说,先登卫反倒要更加货真价实。”
刘屠狗笑道:“那就是名头太臭,让你这个曾经的读书人不喜?”
他知道立志从军的杨雄戟并不喜欢被提及昔日读书人的身份,是以总爱拿这个揶揄他。
这厮果然不乐意了,撇嘴道:“二哥你这就不厚道了,什么喜不喜的,俺这样被开革出族的孤魂野鬼,哪里还能挑三拣四?虽说这支凶名在外的卫军是出了名的易入难出,也基本绝了上进之路,可俺本就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至于些许危险,俺还怕这个?”
刘屠狗开始烤肉,涂了蜂蜜的羊腿香气四溢,毫不意外地吸引了阿嵬和雪蹄绿螭兽的注意,立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二爷眼睛盯着羊腿,嘴上漫不经心地应道:“那就是觉得幽州不好喽?”
杨雄戟嗅了一口弥漫在空气中的肉香味儿,更觉饥肠辘辘:“虽说幽州需要直面黒狄中最为强大的贺兰王帐,但州内军民向来勇于公战,比起更好私斗的剑州要强出太多,幽州总兵霍师度、朔方将军常兆清也都是当朝名将,确实是从军的好去处。只不过……”
“只不过坏就坏在两位军方大员都是名将?”刘屠狗眸光一闪,接口道。拜慕容春晓所赐,二爷对于庙堂人物之间的那些破事儿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
杨雄戟对于二爷的一点就透颇为惊异,随即这惊异就转化为了某种欣喜的情绪,他开怀道:“不愧是俺二哥,心智与武功俱足,即便是入了先登卫,也定然有出头之日。”
“才说不为升官发财,没说几句话就原形毕露了。”刘屠狗鄙视道。
不着寸缕的杨雄戟嘿嘿一笑,长身而起,豪气干云道:“二哥,俺如今可也算学成文武艺、慨然出深山的大侠士、大豪杰?”
“大侠士大豪杰有骑牛的?”
二爷指了指不远处眼巴巴盯着烤肉的雪蹄绿螭兽,不屑道:“你给它起的名字再唬人,那不还是头牛么?”
杨雄戟闻言居然很是入神地思索了片刻,才突然坏笑道:“骑牛就骑牛,他日咱兄弟二人名留青史,上头该是这么写的……”
只听这厮豪气干云道:“某年月日,北边大乱,刘屠狗并杨雄戟慨然出山,一骑白马,一骑青牛,牛马出而天下平!”
刘屠狗将目光从羊腿上移开,抬头看了一眼光着腚的杨雄戟,咧嘴一笑。
他只说了一个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