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两更了,是不是节操满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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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与快意交缠的狂笑声中,红发陆厄张开鲜血覆盖的双臂,手掌狠狠攥握成拳。
无数惨叫突然从战场的各处响起,许多人徒劳地捂住伤口,却无法止住其中疯狂向外喷涌的鲜血。
绳梯上的狄人如如雨点儿般坠落,有瞬间大量失血脱力的,也有被同袍砸中或是因为恐惧主动往下跳的,一时间混乱已极。
各处原本还在哀嚎的重伤之人则安静下来,脸色渐渐发白,失去了生命的光泽。
战场上无论活人死人,但凡身上有伤口的,鲜血就如活了一般,争先恐后钻出伤口,或飞或流,向着陆厄汇聚而来。
向下流淌的血液涂满寨墙,丘底的鲜红则徒劳地向着丘顶蔓延,涌上几寸就翻滚下来,然后再次向着上方攀爬。
整个战场立时化作令人恐惧绝望的鲜血地狱!
所有人都放弃了厮杀,箭雨停歇,天空重又恢复了晴朗蔚蓝。
老东冉的怒吼打破了这渗人的寂静,已是强弩之末的上一道刀气轰然崩散。
他猛地松手,一拳狠狠轰击刀柄上,通体流光溢彩绽放无穷光辉的长刀飞射向陆厄的胸口。
陆厄哈哈大笑,抬起双臂向前平推,一道由场中战士的血液组成的盾牌拦在半空,与袭来的刀尖轰然相撞。
没有围观众人意料之中的山崩地裂,血盾悄无声息地崩碎成数块,散乱的血液由红转黑,失去了光泽,腥臭熏天。
长刀上凝聚的绚烂刀气同样崩碎了一截,长刀本身的刀尖也随之崩碎,余下的不规则断刃继续裹挟着刀光前冲,锲而不舍地撞向以血为衣的邪魔。
陆厄脚下已经形成一个血液汇聚而成的小洼,他探手一抓,又一面血盾便聚敛成型。
又是一记凶狠却无声的碰撞,崩碎的黑血与长刀碎片漫天飞舞。
两人在十几个呼吸间拼斗了数十次,老东冉的飞刀终于彻底崩散,最大的一块碎片终于冲破血盾,电光火石间成功削掉陆厄一只臂膀,却始终没能将对手斩杀。
他只觉憋屈无比,面前这个勉强把一只脚踏进灵感门槛的周人占了地利,有大量的血液可用,怎么杀都杀不死。
若不是自己反应过来,始终狠冲猛打,不让对方有机会下到丘底的死尸堆里,恐怕会被这个邪魔活活耗死。
而对方所使用的混杂了血液的异种灵气更是麻烦无比,透着一股邪异的味道,引得老东冉的气血莫名沸腾,十成灵气倒有两三成要用来压制体内蠢蠢欲动的血液。
等到脚下血洼连同一身邪异血衣终于消耗殆尽,陆厄再次在两军将士面前显露了真容。
形如槁木、老迈腐朽,头发稀疏,断裂脱落大半,是了无生机的死灰之色,原本光滑的脸上也布满深深的沟壑,彷佛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要躺进棺材,分明就是油尽灯枯之兆。
他的嗓音也变得苍老,透着无限悲喜怅惘。
“原来这便是灵感妙境,都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却是朝闻道朝即死,也不知是甘心还是不甘心……”
陆厄的语声虽轻,场中数千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悲凉。
给同袍背回寨墙上的陆丙辰悠悠醒转,在场受伤的人里,唯独他的血液没有被红发血魔招走。
他挣扎着坐起,向墙下望去,颤声道:“六爷爷,你这又是何必?”
血染长衫的陆厄抬头一笑,和蔼慈祥,如同一个享受天伦之乐的乡间老农,正瞧着最宠爱淘气的小孙子。
“你六爷爷三十年前就该死在剑州,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活得够够的。陆家为天子死了一个半步宗师,常兆清是个要脸的人,不可能装作看不见,给你什么好处就坦然受了。”
他想了想,笑道:“弃疾那孩子天资绝顶,你教不了,让他跟着刘屠狗罢。你才智不俗,可惜修行资质不高,又是庶子,日后成就有限。要是拉得下脸,也大可跟着他,这个随你的意,六爷爷不强求。”
陆丙辰苦笑着点头,浑没注意到身后李宋麒阴沉的脸色。
陆厄注意到了,却毫不在意,回头看向老东冉道:“多谢将军给我时间交代后事。”
老东冉脸色郑重:“我黒狄最是敬重勇士,再说我也需要时间回复气力,当不得你一声谢。你这样修为高强、视死如归的壮士,竟然连千夫长都不是,还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压在头上,大周天子当真是瞎了眼。”
戎狄的上层权贵皆熟习周语,老东冉说的还是纯正的官话,是以所有黑鸦都能听懂。
生狄万夫长没了佩刀,没想到动起口来同样是个厉害角色,摆明了是要瓦解先登寨的军心士气。
陆厄一介医官,在先登寨中向来地位超然,根本谈不上被上司打压,众人虽然深知内情,也明知对方是在挑拨,心中仍是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彼此间悄然散播开来。
李宋麒的脸色越发难看,眼前这名生狄万夫长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他已经感觉到手下士卒们那有些异样的眼光正投注在他的身上。
陆厄笑了笑,将死之人,世间俗事已经再无意义。
“那好,就请将军与老朽一同赴死!”
陆厄老迈佝偻的身躯骤然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以与外表绝不相称的狂猛气势冲向老东冉。
饶是生狄万夫长早有准备,此时也不禁有几分猝不及防之感。
他身形暴退,噔噔噔几步就退到吊桥顶端,瞬间拉开了两者的距离。
只要向下一跃退回大军阵列之中,躲过对方回光返照的凶猛反扑,这名用了禁法强入灵感的周人勇士立刻就要力竭而死。
陆厄原本就没奢望能追上对方,毕竟这位生狄万夫长只是刀气消耗太多,没有伤到根本。
他跃到半空,最后看了一眼天地乾坤,上有浩荡青冥,下有辽阔绿野,中间横亘着巍巍阴山,无穷灵气奔腾流转,有着常人不可见的壮美瑰丽。
鬼医血魔欣慰一笑,整个身躯轰然炸裂,竟是粉身碎骨!
刘屠狗当日初见时曾笑问鬼医怕不怕被血中的死鬼怨气炸死,不成想今日一语成谶。
刚从吊桥顶端跃起的老东冉惨叫一声,浑身鲜血,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坠落。
吊桥和寨门也受了池鱼之殃,被威力绝大的血肉碎块撞上,碎裂之声不绝于耳。
铁链拴着的桥板裂成数块,轰鸣着砸向丘底,掀起漫天的烟尘。
在数千狄骑面前,原本高不可攀的先登寨如同一丝不挂的美人,已再难抵挡暴徒的觊~觎蹂~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