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十三 寒露
我和哥哥被干爹送到了忍冬阁厢房住,晚上睡得正香,却被一阵阵微弱的铃声吵醒。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见哥哥已经醒了。
我们很好奇,为什么半夜了还会有铃声,想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却被教剑术的沧海师傅给赶了回来,还塞给我俩两个夜壶,让我们解手就在屋里解决,不要出来。
透过门缝,我好像看到了忍冬阁的寝殿亮着烛火。
铃声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这声音这么响,干爹和干娘应该也睡不着吧。
农历九月二十 晴
原来干娘也要做功课的,上午我们三个一起在书房描红,干爹的字写得真好看,我怎么学都学不出那种笔法,我哥……
我哥就更别提了,他是舞枪弄棍的好手,但写字他真的不太行。
干爹来书房,验收功课,眉头一皱罚了我们去窗外思过。
我偷偷趴着窗户,看见干爹握着干娘的手在纠正她的笔画。
好奇怪,干娘写的都那么好了,干爹为什么还要教她,他更应该教教我和我哥。
农历九月二十九 阴
今天干娘带我们去兽苑接霜降回来玩儿。
我和哥哥带着干娘给的糕点,去感谢那天给我们包扎伤口的桑田小姨。
她的药堂里养了一只跑山鸡和一只绿头鸭,兴许是喂得太好,跑山鸡肥的跑不动道,绿头鸭胖的也扑棱不动翅膀了。
我们去的时候,桑田小姨正在做饭,她很热情地挽留我们,可我看了一眼桌上一碟碟黑黢黢的菜,还是没敢把它放进嘴里去。
哥哥不让我吃,说吃了可能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桑田小姨笑着说这菜没有毒,海晏叔叔很喜欢吃的。
我不太懂,回去之后问了干娘。
干娘说,海晏叔叔喜欢的不是菜,是喜欢做菜的人。
我还是不太懂,我只觉得海晏叔叔的胃真厉害,应该是铁做的吧。
农历十月十四 立冬
干娘说今天吃饺子,不然冬天会冻掉耳朵。
这是我和哥哥第一次吃饺子,一团面在干娘和春桃小姨手里不一会就变成了薄薄的片片,又包成了饺子一只只整齐放摆在盖帘儿上,真好看。
饺子不仅好看还好吃,热气腾腾的水饺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有点想哭。
干娘摸摸我的头,柔声问我怎么了,我说感觉在监国府的每一天都好幸福。
这里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这里就像他真正的家一样。
我问干娘,我可不可以叫她娘亲。
回答我的是干爹,他说:“叫娘就叫娘,不许加亲。”
之前不知道沧海师傅说干爹是醋王是什么意思,现在有点懂了。
噢,不对,现在我可以叫他爹了。
农历十月十五 小雪
我和哥哥身子体质差,娘特意给我们养了一头奶牛。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牛,它不需要生小牛,也可以挤出来很多牛奶。
娘说我每天和哥哥都和一碗牛奶,以后就能长高高。
爹也觉得这奶牛的品种新奇,过去帮忙的时候,不小心把牛奶溅到了娘的脸上。
然后,爹就把娘抱走了……
农历腊月初四 大雪
爹要出征了,去平定匈奴。
哥哥说想跟着爹一起去,爹今天难得的和颜悦色,让他留下好好保护娘。
我忽然觉得我好没用,心里难过极了,我偷偷趴在被窝里哭了好久。
娘掀开了我的被子,帮我擦眼泪。
她说,阿翼,别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这天下不只有一条路。
农历腊月初八 晴
我和哥哥还有娘在城楼上目送爹出城。
爹身披玄甲附有金蟒暗纹,猩红色的斗篷随风而动,随行的大军都好像成了他的陪衬。
爹很厉害,他一定会改旋而归的。
回府后,我发现娘的鼻尖和眼底都在泛红。
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是天冷冻的。
我知道她在骗人,她一定是偷偷地哭了。
腊月三十 除夕夜
娘带我们回了外祖父家,舅舅说她有喜了。
我和哥哥都很高兴,晚上我们抱着枕头搬到娘卧室外的暖阁去睡了。
我跟哥哥说好了,爹回来之前,我们要好好保护小弟弟。
哥说为什么不是小妹妹,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直觉。
四月初一 阴
爹的假葬礼后,娘带着我们搬去了江南。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我还是难过地哭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们离开了监国府,当大门锁上的那一刻,哥哥握紧了我的手。
他说,他一定会回来的。
我也跟着点头,我舍不得这里,不是因为这里泼天的富贵。
而是因为,这里是爹攒下来的家底和荣耀。
四月十七 雨
爹回来了,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了团圆饭。
我们跟爹一起改回原来的姓氏,我和哥哥以后就叫韩翼和韩羽。
……
五年后的七月初七 七夕
爹给我们开会,叫我们乖乖听话,他就求娘给我们生一个妹妹。
但具体是怎么求的,他不告诉我们。
晚上,我们好奇地想去听墙角,被春桃小姨教训了一顿。
嗯,现在应该叫春桃师娘了,我们不怕她,但我们怕沧海师傅,我们现在还是打不过他。
……
又四年后的六月二十 微风
我第一次见到了大舅舅,听说他去戍边了。
他身形魁梧,一尺半长的九环金背大刀耍得虎虎生风,竟然能和沧海师傅打得平分秋色。
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看起来比大舅舅小了好几岁的女人,娘说,这是未来的大舅妈。
但我瞧着大舅舅好像不太喜欢她,总是想让她走,但每次都没能成功。
对了,我已经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哥哥比我更早知道,他喜欢四舅舅家的希儿表妹,每次表妹来的时候,他就故意装受伤,让她给他包扎。
像极了当年的海晏叔叔……
又两年后的八月十五 中秋
陪爹娘过了生辰,我和哥哥便要启程去京都了。
我是今年的状元郎,哥哥是武状元,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娘却闷闷不乐。
她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了一句:如果在京都不快乐,就回家来。
爹倒是很高兴,怀里抱着小妹妹,面色都柔和了几分,他说李铭瑾这皇帝当得太安逸了,让我们去京都给他添点堵也很好。
……
多年后,俞念坐在院子里看着儿子送来的家书,总觉得韩烨才是最大的赢家。
他的孩子一个做了丞相,一个做了大将军。他身在朝堂之外,仍握着半壁江山。
韩烨并不认同,说俞念才是,如果没有她,就没有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