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浑身是血的女子脸上的神情狰狞,双眸之中闪烁着骇人的血光。
她嘶吼着朝着魏来冲杀而来,周身死气环绕。
魏来站在数具人首分离的尸骸前,冷眸看着那女子,手中的白狼吞月刀身一颤,雪白刀身上的血迹尽数抖落。
“对不起。”他这般说道,然后刀锋猛地高举,一刀挥出,一道耀眼半月状光芒划过夜色。
女子杀来的身形忽的一滞,宛如时间静止一般呆立在了原地,随即她颈项处有一道细不可察的血痕漫开,下一可黑色的鲜血猛然爆出,她的头颅就这样滚落,身子也随即重重的栽倒在地。
魏来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滚落到自己脚边的头颅,脸上并无半点得胜之后的欢喜,反倒凝重阴沉得可怕。
“还有吗?”他再次振落了刀身上的血迹,侧眸看向身旁。
那里有一位穿着麻衣的男子,他似乎被眼前的情形吓得有些呆傻,听闻此言愣了愣方才回过神来。他赶忙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最后一位逃出来的人尸,只是沿途她所伤之人是否钦点完毕还有待商榷,小的这就去萧统领那里调配人手,复查一遍。”
魏来闻言点了点头,被人尸所杀甚至所伤之人,都有可能异变为人尸,哪怕只遗漏一两只,依然会有酿成大祸的隐患。
好在萧牧与笛休办事都极为细致,暗碟们与紫霄军在他们的调度下配合极有章法,一方传递情报寻找人尸,一方围追堵截,给魏来创造拦截的机会,同时也清理那些可能被感染的尸体。
“他们现在在何处?”魏来烦躁的心情因为想到这点稍稍好了些许,他又问道。
一旁的男人赶忙言道:“七族共有千人之众,分散隔离以我们的人手颇为吃紧,所以两位统领商议之后,已经派人将这些人分散转移到了公子府中统一看管,但为了安全考虑也为了安抚民众,这项工作进度稍慢,此刻估摸着应该也才调动半数。”
魏来再次点头,这么做确实最为稳妥,他又言道:“那我先去府上看看情况,这里就麻烦你们了。”
男人诚惶诚恐,赶忙拱手言道:“能为公子效力,是在下的福分。”
“福分吗?”魏来叨念着这个字眼,面露苦笑的摇了摇头,没再多言,催动着周身的灵力便朝着魏府方向飞遁而去。
……
萧牧与笛休做事的能力着实比魏来想象中还要强出不少,近千人的转移,其间还要注意这些人尸不起暴露,同时也要尽力遮掩百姓们的目光,不引起太大的骚乱。
这样的事情果然自然是繁琐麻烦的,但在魏来回到魏府,这项工作却已然进入了尾声。不仅是七族的族人同时那些被逃跑的人尸所害的百姓的尸首,也被逐一运到此处,不过他们大都被削去头颅——在与其对抗的过程中,魏来等人发现只要削去他们的头颅这些人尸便会失去战力,除此以外,哪怕你砍掉了他的半截身子,这些人尸依然会靠着爬行冲杀到生人面前,用尽全力的追逐血肉。
魏来的到来自然引起了那些正在忙碌的紫霄军与暗霄军的注意,正在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的搬来石器,将那些人尸围住的笛休也在这时迈步而来。
此刻他的脸上满是污血,神情也有些疲惫,但见着了魏来,男人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到了魏来跟前。
“公子那便搞定了吗?”他问道。
“嗯。”魏来点了点头,又问道:“萧牧呢?”
“萧将军亲自带兵去搜检是否还有遗漏的人尸与被害者的尸首,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回来。”
听闻这话的魏来点了点头,又看向魏府宽阔的外院。当初阿橙给魏来赎回这处祖宅时,魏来还暗暗觉得此处着实太大了一些,他们当时那几人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庭院,但此刻这庭院被分成了两半,一半依靠着墙壁,将那些七族的族人围拢在一起,甲士们将庭院中之前花大价钱造出的假山拆了下来,搬运着将那些人尸围在其中。
那些人尸大多数都还处于一种极为呆滞的状态,但有一些却明显处于了暴走的边缘,对于这些存在,都有专门的铁牢将之手脚捆绑安放其中,魏来隐隐注意道,这些人大抵以老人与孩童居多。
“和公子猜测的一样,这种尸气会慢慢吞噬宿主体内的生机,然后凝聚成一股更强大的尸气,在生机未有吞噬完毕前,他们只是呆滞恍惚,而一旦尸气吞噬完毕,他们便会如白同袍
一般陷入暴走。”笛休见魏来的目光落在那处,便上前轻声解释道。
“老人与孩子体内的生机毕竟不如成年人旺盛,因此往往会最先失控。”
说道这处,笛休的双拳握紧,眼前的场景确实不是一个能让人太过开心景象。
魏来想要安慰,却又着实寻不到辞藻。他只能在皱眉之后问道:“这么说来白同袍率先异变,定然是有心人在幕后操控,为的是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浩然这七族的千余人尽数暴动,从而为害整个宁霄城。”
“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幸好公子果决,识破了金不阕等人的阴谋这才没有酿成大祸。”笛休低首说道,这番话倒是并未恭维,而是言出由衷。
虽然他之前也意识到是曾被押入天牢的七族人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派出暗碟监视,但暗碟人手远不足以处理这么多数量的七族族人暴乱,若非魏来雷厉风行,硬闯了萧府,调出了紫霄军,说不得此刻的宁霄城早已化作了人间炼狱。
魏来却无心接受这样的夸赞,他的目光一转又看向了庭院的另一处。
那里的情形更是可怖,一具具无头的尸首被码放在那处,密密的铺满了地面,足足有两百余具。
这些中大多数都是被人尸所害的百姓,也有极个别的是陷入狂乱的七族族人,为了保护更多人,众人无奈之下只能将之斩杀。那些尸首大都才死不过一个时辰,却已然散发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并且还不断有黑色的脓血从那些尸首的体内流出,侵染地面,让这本就如炼狱一般的场景又平添了几分凄然。
“公子,这些尸首大都已经拉了回来,只待萧统领巡查一边后,将可能存在的遗漏尸体拉回,届时为防再出什么纰漏,属下认为,应以最快的方式将这些尸首一并火化。”笛休再次进言说道。
他做事考虑妥当,有条有理,魏来也暗暗点头,他方才还沉浸在心头的某些情绪之中尚未平复,并未想到此处,此刻停了笛休之言,自然也不会反驳,他言道:“就依笛叔的意思去办。”
笛休颔首,再次伸手指向那群七族族人,语气低沉了些许:“但这些人该怎么办呢?”
“他们也都是受害者,可留着他们却是不安因素,此刻他们还没有爆发,但一旦金不阕等人突然发难,让这进千人暴走,以我们的人手恐怕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其镇压,一旦被他们跑了出去,后患无穷。”
“但若是杀了……”说到这里笛休停了下来,终究有些不忍。
魏来却在这时伸手拍了拍笛休的肩膀,笑道:“我可以救他们。”
“嗯?公子有什么办法?”笛休闻言眼前一亮,以他的阅历虽然想不到对抗这古怪尸气的法门,但出于对魏来的了解,他也知道这个少年并不是那种喜欢信口雌黄之人,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想来应该至少有七成把握。
魏来却不答他此言,而是沉眸看向他,言道:“我虽有把握救下他们,但需要耗去多少时间却拿捏不准,金不阕机关算尽,在今日图穷匕见,此刻被我们坏了计策,断不会善罢甘休,我待会将会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外界一切皆无法感知,笛叔,无论如何你得帮我守住这魏府的府邸。”
少年说得肃然,笛休也是心头一凛。
他知道魏来是个聪明人,是那种比起任何人都要聪明的人。
而聪明人的第一要务是永远不把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显然魏来现在所做的事情,与这样的准则相悖,甚至他自己也明白,这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远比他说来的要危险百倍。
他一阵恍惚,可眼前的少年却不知道他心头欧所想,有些奇怪的追问道:“笛叔可有听我说话?”
笛休一愣,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赶忙朝着少年言道:“公子放心,金不阕就是能进这魏府,那夜一定是踏着我笛休与诸位暗霄军甲士的尸首进来。公子有何办法,就请放心施为吧。”
得到回应的魏来点了点头,也知此事不可久拖,当下便没了半点犹豫,迈步便走入了七族族人所在之地。
周围的甲士不明所以,只是见魏来直挺挺走入围拢七族的石墩,有些担忧,但在笛休眼神的示意,终究未有多言。
而那些七族的族人虽然大多数还未被尸气彻底吞噬,只是神情呆滞的在众人围拢的石墩了漫无目的的游荡,亦或者僵直于原地发呆。可随着生人气息的到来一些个本就出于发狂边
缘的七族族人受到引诱,双眸泛起红光,怒吼着就要朝着魏来杀来。
“孽灵。”魏来对于他们视而不见,只是在走到人群中央时,低声呢喃道。
此言一落,四尊身高三丈开外的巨大孽灵猛然浮现,却并不对着那些涌来的七族族人出手,只是站立四方,将发狂的人尸们拦在魏来身外。
魏来的面色的沉寂,于那时在原地盘膝坐下,随即,他周身三道神门涌现,浩大气势铺开,将石墩内所有的七族族人笼罩其中。
他的计划很简单,便是要吸收这些人尸体内的尸气,这七族族人虽然被人种下了尸气,但本质上还是活人,只要在他们的生机被尸气完全吞噬前将尸气抽出,他们中的大多数依然有生还的可能。
但同时这个计划也很凶险。
这和他以往动用吞龙之法不同,首先这些尸气并非他本身的力量,他无法直接用吞龙之法作为手段,将之吞噬转化。其次,他也没有拉延朵亦或者孙大仁帮忙作为中介缓和这些尸气,再将之转化。他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是——他体内那头被封印的阴龙……
阴龙是大虞王朝所剩龙脉与十万冤魂数百年阴气凝聚而成,可谓这世上至阴之物。
他自然能够吞纳这些同样是阴物的尸气,但魏来体内的阴龙与金色龙相此刻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一旦吞纳了这数量庞大的尸气,魏来并不确定他能不能再镇压住这头阴龙……
但现在他显然没有时间去考虑此事,只见他沉下心神进入了那物我两忘之境,同时吞纳尸气的法门也随即张开。
他第二道神门中的那头阴龙豁然睁开双眼,血光狰狞。
……
“江浣水和姑娘说得很对,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两全法。每个人都得做出选择,姑娘天资聪颖,怎会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呢?”
金不阕的官邸中,名为洛鹤的年轻少年坐在木椅上,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少女。
那少女此刻被金色锁链捆绑在木椅上可谓动弹不得,少女听闻此言冷哼一声,并不愿与这个看上去俊美无比的少年多做交谈。
自从得知了那个计划以来,纪欢喜便强力表达着自己的反对,按理来说以她的身份,她的意见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但这一次金不阕却表现得极为坚决,直接命人用锁龙绳将之束缚,留在此处。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位苍羽卫的甲士闯了进来,跪拜在了诸人身前。
“报!探子发来消息,暴乱的人尸已经被紫霄军全部抓获,受感染的尸首也全数被遇到了魏府。”
“探子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看着魏来走入了人尸之中似乎正在施法救助那些人尸,而感染者的尸首也被码放了起来,似乎准备将之一同焚烧。”
听到这话,一直面色阴沉的纪欢喜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她盯着洛鹤说道:“害人终害己,你这毒计丧尽天良,天都容不下你。此事一落,我定会向娘娘修书,灭了你这给燕庭抹黑的妖人!”
这样的威胁,让洛鹤身旁的许宣脸色一变,他可明白纪欢喜在娘娘心中地位,若是真的得罪了对方,加上此行并未起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双罪并发之下,说不得真的危害宗门。
但那洛鹤闻言脸上却并未露出半点的异色,反倒笑盈盈的站起身子,走到了纪欢喜的神前:“我听闻姑娘,自幼饱读诗书,又深谙这谋士诡道,本以为是聪明绝顶之人,却不想愚昧到了这般地步,着实让在下有些失望。”
纪欢喜当然不解洛鹤此言何意,可是对方此刻脸上的从容笃定,却让她心头莫名一紧,声音也随即低沉了下来:“什么意思?”
“谋者,以奇胜。”
“你看不见的那把刀,往往才是最危险的。”
“姑娘,这处好戏才刚刚开场,妄下定论可不是姑娘这样的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洛鹤说完这些话,忽的走到了房门的窗户前,推来了窗户。
轰!
方才还可见星辰的晴朗夜空中,忽然有一道雷霆划过。
哗啦啦——
随即暴雨倾盆,纪欢喜似有所感,她顺着窗户抬头望去,却见乌云涌动的云层中,有一道黑影在云层深处翻涌……
是那位昭月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