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狼所说的洞府,距离他们两个的洞府位置不算太远,最多从高度上来说算是高了一些。
“所以说,我开辟洞府的位置也是你故意的吧?”
飞在半空的杜乘锋在察觉到这一点之后,便转头看向身边的郊狼。
“距离更近,所以你出了事我也跑不掉?”
“你这就把我想的太恶毒了。”
同样飞在半空的郊狼连连摇头。
“应该说距离如此之近,才方便我们守望相助,真出了什么事情,也好彼此支援……不然真来个我在东边,你在西边,我或者你突然死了,另一边恐怕也只会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坐等着仇家堵门。”
“这倒也未必。”
杜乘锋决定先露一手,给这郊狼看看实力。
随后他停下身子,探手一划,身边便绽出一个空洞。
他有皇天留下的到处开传送门的本事,万里之遥也瞬息可至,只要有具体的位置,距离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问题很大,你这个办法太精巧了。”
郊狼摇了摇头。
“我大概知道你这個办法是从哪里来的,你大概也从他手里得到了不少东西……所谓的先古遗民而已,具体是不是真的古甚至都不好说。”
“……怎么说?”
杜乘锋愣了愣,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能从这郊狼嘴里,听到有关于皇天的消息。
并且从这语气看来……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事?
“方便的话,细说一下?”
“这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郊狼说的倒是很轻松。
“伱既然知道,很多前辈先贤们来到了天上,开辟了自己的洞府来调理三浊,那也应该能想到,最早开辟洞府的前辈先贤未必是在天上干的……蒙昧的先贤们虽然在辈分上也能算先贤,但他们可不一定有多强,眼光也未必就真能有多高。”
“你是说……眼光?”
杜乘锋有些疑惑。
“这跟眼光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郊狼叹息一声,随后干脆给杜乘锋讲解起来。
“我这么说吧,你觉得最早一批开辟洞府的前辈们,他们的目的真的是为了清理三浊吗?”
“……”
杜乘锋原本是想要点头的,但马上他却拧起了眉头。
未必。
这种事还真不一定,皇天的家族就是最好的例子,他们选择远离这个世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清理什么三浊,而是从一开始就打着避世隐居的主意——虽然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确实能算得上是有开拓精神的,但这份开拓精神的本意,终究还是为了逃避。
不管过程被描述得再怎么勇敢,但从一开始,他们的出发点,就来自于软弱,而不是迎难而上的刚强。
“看来你已经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看了眼杜乘锋的脸色,郊狼便点点头。
“眼光决定了他们的思路,思路决定了他们遇到事情之后的处理办法,而这个处理办法所带来的结果,又会落到到他们身上,成为他们力量的一部分……这可不是说他们会越过越好,坏的结果一样也会落到身上。”
好的结果落到身上,自然会越来越强,坏的结果落到身上,也就会越来越弱。
杜乘锋听出了这郊狼想表达的东西。
强者会一路扶摇而上,直到天上,至于弱者,或许能活一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还是会遇到一个更强的,然后被无情的淘汰。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的确是这郊狼会说出来的话。
也确实是这世间的道理之一。
“所以你一会要注意了。”
就在杜乘锋这边还在思索的时候,那郊狼却再一次开口了。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打造这个洞府的强者,他的眼光……很强。”
“很强?”
杜乘锋不禁有些好奇。
“很强是多强?能具体形容一下吗?”
“这个……很难形容,但是你可以从他的洞府里看到。”
郊狼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应该也知道了,洞府这种东西是持有者亲手打造的,甚至可以说是持有者意志的外在体现,所以你去到里面亲身体会之后,也就能明白了……只靠我现在跟你说,只会把你吓到,毕竟我只了解过他的一部分。”
“把我吓到?”
杜乘锋皱了皱眉。
“不至于吧,还能吓到我?你看到的是哪个部分?”
“……最厉害的那个部分。”
郊狼闭上了眼睛,脸上竟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
但杜乘锋从这张脸上,却看到了一份微不可查的,恐惧。
这郊狼,是在怕什么?
“你要不还是先说一下。”
杜乘锋再一次停了下来。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己知彼,才算是百战不殆……不然我这什么都不知道,连去哪里都没听过,就跟着你进去了,万一死里面,不是白死了?”
“你这么问我的话,我其实也没进去过他的洞府,虽然我确实是被他带上来的,但是……算了。”
叹息一声,郊狼便也停下了脚步。
“那我就跟你讲一讲,我被他带上来时候的事情吧。”
这样说着,郊狼便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很久之前,他还不是这副野狼的模样,而是凡间一个名为“大景”的国度中的柱国大将军,不过和其他那些靠着领兵作战积累资历而晋升上去的老将不同,当时的他很是年轻。
虽然从年纪上来说,他的地位难以服众,但质疑他的人却从未出现过,只因为他和那些老将的风格完全不同,甚至连作战方式也完全不同。
简单来说,他这个将位,是靠自己杀出来的。
一个人能打赢三五个人,那撑死只能算有点勇力,一个人能打赢十几个人,才有资格被选成先锋,一个人能打赢上百个人,顶天也只能算是一员冲阵猛将,可是一个人能杀死上万人的时候,一个人就足以被当作一支军队了。
“只有强才是绝对的,才是万事万物的根理。”
说起曾经的往事,郊狼显得云淡风轻。
“强者恒强,弱者总会被淘汰,我很早就明白了这件事,所以我选择让自己去当最强的那个。”
而事实也证明了,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在其他柱国将军因为拥兵自重之类的原因逐渐被剪除的时候,唯有他这边从没有谁敢动过心思——只因为他不需要辎重粮草,也不需要兵马齐备,他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又有谁能动得了他呢?
哪怕是当时的大景皇帝再怎么咬牙,也拿他无可奈何。
“那个时候的我还年轻,所以还不明白皇帝的恐惧。”
说到这里,郊狼叹了口气。
“我当时只觉得,我明明没做任何背叛他的事情,也没有任何跟他作对的想法,我想要的只是变强,只是要变成最强的那个,他为什么就要想方设法对我动手呢?那个时候的我很不理解。”
但就算他这边不理解也没什么用,在收拢了其他几个柱国大将军的兵权之后,他已经是唯一的柱国将军,位列于百官之首,甚至有资格剑履上殿。
并且最麻烦的是,他比那宝座上的皇帝,还要年轻。
不止是年纪上,还有身体上,虽然他只比那位皇帝小了三岁,但年近三十的他却依旧有着十八九岁时候的巅峰体格,并且肉眼可见的,这种状态还会持续下去,哪怕皇帝在几十年后变得老态龙钟,他都不一定会老上半分。
只因为作为个体的他,实在是太过强大。
“我没有造反的意思,我们年轻时候明明是好友,他也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才对,可他还是选择对我动手……当然如果说办法很好也就算了,也算是给我多些挑战,可是他每次用的办法又那么拙劣,拙劣到我甚至很难生他的气。”
郊狼再一次叹了口气,很明显,年轻时候的事情即便放到现,也有些让人唏嘘。
“我不想杀他,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甚至也想过避世隐居,但他还是不放心。”
但也就这个时候,事情却产生了变化。
那是他第一次遇到对手的时候,那老翁的强悍简直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他足足打断了六把兵刃,都没能敌得过那老翁手中的一根钓鱼竿,这一度让他战意尽失。
倒不是他没有进取心,主要是他遇到的事情没有任何道理,那老翁到底是怎么把他打翻在地的,他都完全不知道,这能怎么打?
“你是他雇来杀我的对吧?”
那个时候的他,这样对那老翁说着。
“你确实很强,输给你我认了,但是你也让我知道了,这世上总还会有更强的人……我今天怎么死的,你以后也会是一样,我们阴间见。”
“……你在说什么东西?你觉得我这本事是凡人能请得动的?”
郊狼还记得,那老翁当时是这样说的。
“然后我就知道了,我只是偶然间碰上了这么一个强者,一个比自己强得多的强者,就像是走在大路上被雷劈了一样……可以说是倒霉,也可以说是幸运,但这终究不是什么被安排好的事情。”
只不过他这便是明白了,那老翁却又不明白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老翁,干脆顺着往下追问了两句。
而他这边,自然也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毕竟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不太能理解的地方,明明他已经三番五次的对曾经的好友表明,自己对这所谓的帝位没兴趣,自己想要的只有变强本身,可为什么对方还是会三番五次的对他下杀手,连半点昔日的情谊都不顾了,这是图什么?
而在听他说了这些之后,那老翁却捋起了胡子。
“他当时说的话,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说到这里,郊狼眯起了眼睛。
“你见过狼吗?他是这么问我的。”
见没见过狼,他当然见过,毕竟在他出门的时候,被他随手轰毙的野狼已经能算不计其数,甚至连虎豹之类的他都一样随手杀过。
可这跟他眼下的困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狼的窝边,是不会有兔子的。”
那老翁继续对他说着。
“你一定要把狼和兔子放在一个窝里,兔子是会被吓死的,不管狼和兔子再怎么有交情,但是狼就是狼,兔子就是兔子,狼始终都有把兔子剥皮拆骨的能力,兔子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
听完那老翁的解释,他这边才恍然大悟。
以一人之力匹敌万军的他,已然成了大景一朝最为凶猛的狼,而那个曾经作为他挚友的男人,即便已经成为了皇帝,在与他相比的时候,仍旧只是一只懦弱胆小的兔子。
兔子很惊恐,兔子都快被吓死了,所以兔子拼尽自己的努力,对身边的狼使用了浑身解数——但这些孱弱的招数对身为狼的他来说毫无意义,只是下毒或者刺杀之类的攻击,连他的皮毛都伤不到。
也正是使用了那么多手段都没能奏效,这兔子也就愈发地惊恐了。
“所以说……当时摆在我面前的只有两个办法。”
郊狼叹了口气。
“要么就废掉一身修为,剪掉爪牙,跟他一块当兔子,要么就……”
“要么就飞到天上是吧?”
杜乘锋想了想。
“这就是那老头给你开出来的办法?”
“要么就去到更强的地方,去到狼该生活的地方。”
郊狼苦笑一声。
“一只狼却待在兔子窝里,虽然那确实是生我养我的地方,但是硬赖着不走,还把身边的兔子吓到,却是我不对了。”
“……所以说,我其实一直都想问个问题。”
听了半天的杜乘锋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你说了这么多,这跟我们要去的地方又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不多说点那个老头的事情。”
“我不是已经都说了吗?还是说你还没听明白?”
郊狼皱了皱眉,看向杜乘锋的眼神也带起了疑惑。
“你都已经听了这么长时间了,那你难道就没想过吗?”
“想过什么?”
杜乘锋有些不解。
“你细说啊。”
“我是说,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为什么现在是一头狼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