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ZD将手中抽了还剩半截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常瑞青坐下,笑道:“新八师的整编已经完成了,一万两千人的队伍,全部按照苏俄红军的办法编成的。我是昨天刚回到广州的,陈大主席就给我另外委派了个差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常瑞青:“我现在是政务院派驻在北伐军司令部的代表,一个临时的任命,就是协调一下北伐军和政务院,还有各省zhèng fǔ之间的关系。顺便还可以给你这个总司令参谋一下军务。对了,耀如同志,你们打算怎么打败吴子玉啊?”
参谋军务什么的,当然是毛ZD自己杜撰出来的,陈独秀这个政务院总理可是不会随便越权干涉军务的。不过常瑞青也没有深究,而是苦苦一笑,摆了摆手:“吴子玉可不容易打败啊……因为他不会老老实实呆着不动让我来打!根据情报,他准备集中主力在陇海铁路沿线,准备依托陇海线、京汉线和津浦线来和我打运动战。说实在的,在中原地区打运动战,其实正是我们北伐军的软肋啊!”
毛ZD哦了一声,反问道:“是因为北洋军是久练之兵,其官兵又大多来自中原,熟悉那里的地形和环境吗?”
常瑞青看着毛ZD,点了点头:“直鲁豫三省毕竟是北洋的老巢,我们是人生地不熟,而且我们国民zhèng fǔ的土地政策和对待地方豪强的压制政策,也会让直鲁豫三省的土豪劣绅都站在北洋一边……这一回,吴子玉是有地利和人和,我手里有天时,此外就是兵力雄厚。也不怕消耗!如果能迫使吴子玉在徐州附近与我决战,应该是有十成胜算的。”
毛ZD这时又点上了一支香烟。猛抽了几口,淡笑道:“那就想办法让吴佩孚呆在徐州别走吧!”
常瑞青的脸sè略略有些凝重,虽然他刚才在军事会议上拍胸脯打包票,不过真要问他有什么办法,他还真是一时没想好呢!
毛ZD认真地看着常瑞青,斟酌着道:“要想对方顺着咱们的思路走,就必须先找到对方的软肋,这样才好对症下药。现在北洋的软肋是什么呢?我看还是军阀制度,虽然徐树铮、吴佩孚他们暂时把北洋拧成了一团,可是他们那些师长、旅长们。毕竟还是军阀!是军阀就会有自己的小算盘。这就是他们现在最大的弱点!”
毛ZD思索了一下,又缓缓地道:“吴佩孚最害怕的,恐怕还不是明刀明枪和北伐军干上一场。他这个人我是有点了解的,自视甚高,那怕你的兵力多过他一辈。他有信心打下去。他现在最害怕的,还是他手下那些兵头被国民zhèng fǔ一个个拉拢过去,最后闹个不战而败!这才是最窝囊的……”
他看常瑞青在频频点头,就说得更来劲儿了:“而他手下的那票兵头最怕的,大概就是和北伐军拼光实力没有军阀好做。我们正好可以从这一点着手,一面派代表游说吴佩孚手下的师长、旅长。一面放出谣言说是某某军阀被我们收买,很快就要倒戈,让吴佩孚和他的部将互相猜疑。
造谣的办法,我们还可以用在徐树铮、吴佩孚、冯玉祥他们三人之间。他们三人之间不过是因为利益而结合。没有共同点理想和主义。而且在过去,他们之间也是矛盾重重。他们之间的信任是非常脆弱,禁不起考验的。如果我们放出谣言,就说吴佩孚正在同我们秘密谈判,准备接受国民zhèng fǔ委任的官职……你说徐树铮和冯玉祥会怎么想?吴佩孚手下的那一票北洋军阀又会怎么想?”
常瑞青听完毛ZD的办法,脸上已经是喜不自禁了。他重重拍了下桌子:“好!润之同志。你果然是妙计安天下啊!这一次北伐的胜利,你可是立了首功啊……我一定要在孙先生那里为你请功!”
毛ZD忙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请功什么的就免了,我们GCD人干革命本来就不是为了立功受赏嘛!”说到这里,他又轻轻叹了口气:“我们GCD人最怕的其实还是没有干事业的机会啊……耀如同志,我们的新八师为什么不在这次北上大军的序列中啊?难道是你们北伐军司令部认为新八师里面的GCD人不够勇敢,不是北洋军的对手吗?”
这时常瑞青的脸上才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笑了笑道:“那好吧,新八师就编入第一方面军参加北伐,我再让联勤司令部补一批七九口径的枪械给新八师。润之兄,这样行了吧?”看到毛ZD笑眯眯的点头,常瑞青又接着说道:“不过润之兄也得帮我一个忙,这回给吴佩孚造谣的事情就麻烦润之兄主持一下了,需要动用多少经费,要调动些什么人员只管开口就是了。”
从1919年1月中旬开始,上海、天津的一些西文报纸突然曝出了北洋军大本营参谋长兼南线总指挥吴佩孚上将在湖南时就参加了中国GCD的消息!根据这些报纸曝料,中Gzhōng yāng局委员兼组织部长毛ZD当时就在吴佩孚的第三师里面担任高级参议,湖南地方议会选举吴佩孚当湖南督军的事件,就是这位毛ZD帮着cāo办的。紧接着,各种各样关于吴佩孚或是其他北洋军将领正在同国民zhèng fǔ方面秘密接触,准备投靠倒戈,接受国民zhèng fǔ官职的传闻就开始在京、津地区传播开来了。北洋军大本营的情报机构也不断收到北洋军前线将领同南方往来的密报,甚至还缴获了几封常瑞青、毛ZD等人写给北军将领的亲笔信……
就在一片谣言四起之中,1919年1月12rì,常瑞青的北伐军司令部正式进驻南京,同时长江沿线的几十万北伐大军也在迅速调整部署。
……
常瑞青的yīn谋诡计,现在就像是一片笼罩在北洋军头上的yīn霾。包括吴佩孚在内北洋军高层都有这么个观点:北洋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主要是常瑞青的诡计造成的!而在接下来的这场南北大战中,常瑞青一定会故伎重演。用卑劣的伎俩来对付北洋军的抵抗。
应该说这个判断是完全正确的,不过判断正确并不等于能找到克服的办法。就如历史上的那位德国宣传部长所言:谎言重复千遍就是真理!更何况毛ZD同志放出来的那些谣言可都是有根有据的,差不多是七八成真相加上两三成的艺术加工……而且又是出自真理制造大师毛ZD同志的手笔,听着看着实在不像是假的。
吴佩孚的恩主曹锟曹仲珊的办公桌上,现在就放着一大堆“吴佩孚是GCD”、“吴佩孚要投靠国民zhèng fǔ”的密报。这位曹锟号称是北洋第一老实人,江湖人称“曹三傻子”,自然是比较好骗的。得到这些报告之后,他就立刻去找吴佩孚求证了。呃,实际上曹锟对吴佩孚加入GCD投靠国民zhèng fǔ也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想让吴总指挥也带自己一起参加GCD闹革命(有我们常大革命家这个榜样。现在的北洋军阀对参加GCD是没有什么抵触情绪的)。见了面把这个想法说了以后。吴佩孚差点没晕倒在地。
“仲帅,你这么也相信这样的胡言乱语?”吴佩孚拉着曹锟的手反问了一句。他这个南线总指挥兼第一方面军前敌总指挥,这两天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指挥作战了,整天都忙着为自己辟谣或是辨别关于其他北洋军将领的谣言。
可是吴佩孚心里也清楚,这些关于北洋军将领和南军接触的消息不会都是假的。北洋军归根结底是军阀部队,军队是指挥官们的私人财产,在眼下这个大难临头的时刻,那票兵头就是自谋出路也不足为奇的,就是他自己,在几个月前不也和GCD勾结过一阵子吗?
曹锟一脸的失望,不知道是因为不相信吴佩孚,还是没有找到参加GCD的门路?对于即将要开打的南北大战,他大概是没有什么信心的。所以就长叹了一声:“子玉,其实和南边接触,为兄弟们谋一条出路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就是běi jīng的徐又铮,在大家伙面前装出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可私底下不也通过rì本人和南边接触过?只是价钱谈不拢……”
这件事情吴佩孚也知道,是rì本人提出来的。想要让北洋整体易帜,未来继续割据中国北方,造成事实上的南北分裂局面。不过国民zhèng fǔ却没有理会,这也从侧面反应出来,孙中山、常瑞青已经下了彻底粉碎北洋团体的决心。在这种情况下,北洋系统里居然还有那么多军头在和南军接触,莫非真的是大势已去了?
看到吴佩孚沉默无言,曹锟又长叹了一声:“不接触就不接触吧……现在投靠过去也不会有什么好价码的,总要好好打一仗,让孙大炮和常瑞青知道咱们北洋的厉害,然后才好谈价钱。子玉,下面这一仗你有没有把握啊?”
曹锟的口头禅就是:“子玉的把握就是我的把握。”他当第三师师长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当了拥兵十二个师又六个旅的北洋第一方面军总司令更是如此。
吴佩孚叹了声,苦笑道:“仲帅,属下在战场上总有七成把握。虽然这回常瑞青将兵力集中于津浦路,看似捏成了一个拳头,毫无破绽。可是他的四十万军队真的摆到诺大的中原战场上,是不可能老聚集成团不分散的。一旦分散开来就不难各个击破了,但是战场以外的事情就不好说了。”
“战场以外的事情是什么?”曹锟好像不大明白吴佩孚最后的那句话。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姓常的搞得yīn谋诡计了!”吴佩孚又是长叹一声:“咱北洋都是私兵,大家伙儿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军队,要是拼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局面又不好,有人暗通南方一点也不奇怪……”
曹锟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缓缓道:“子玉,咱们北洋在几个月里面就丢了半个中国,所以大家都觉得没有指望了才会有投靠南方的心思。要不然谁吃饱了撑的去跟什么孙大炮、GCD干啊?现在想要把人心安定下来。就只有在战场上打败一次南兵,要让大家看到胜利的希望!”
“打败一次南兵?”吴佩孚的眉毛紧紧拧了起来。南方的北伐军正往在津浦路一线集中。他们的第一个进攻目标摆明了就是徐州!徐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被北伐军占据了,自己这边的人心只怕会更加浮动吧?可要想在徐州城下击败南兵,那可就要打一场20万对40万的大决战了!现在北洋军的战斗力或许比国民革命军更强一些,可是也没有强到能用20万人打败对手40万大军的地步……再说了,杀敌一万自损起码也要五六千吧?现在国民zhèng fǔ的地盘可比北洋大得多,而闽粤的那一套军政体制正在整个南方渐渐推开,国民zhèng fǔ补充战损的能力可要远远强过北洋。就算自己在徐州城下能打出一比二的交换比,也架不住对手源源不断补充进来的新兵啊!
“不行,不能在徐州开战!”吴佩孚仔细琢磨了一阵子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徐州还是让给北伐军!我们还是在山东、河南寻找战机吧!”
……
此时。设在原来清朝两江总督衙门里的北伐军司令部内人来人往。作战参谋、情报参谋们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几十部电话不停发出震耳的铃声,电报房内也不停传出滴滴答答的发报声音。在这个几十万北伐大军的指挥中枢,所有人的jīng力都已经扑在了这场大战当中了。
“第二军已经抵达蚌埠了?好,很好。命令他们马上休整,补充弹药物资,做好北上的一切准备。”
“什么?情报局转来消息,驻防徐州的北军第五师、第六师有撤防的迹象!好了,知道了,让他们继续监视!”
“卢参谋长,驻防蚌埠的第七军报告,他们当面的北洋军也有撤退的迹象……看来吴佩孚要放弃徐州了。”
卢逸轩作为北方军参谋长,现在终于有了一点他理想中的实际上掌控一切总参谋部jīng英的感觉了!他领导的这个北伐军参谋部可是一个按照德国标准构建起来的。真正能包揽一切军事指挥的参谋机关。北伐军的作战计划、具体的军事指挥和调动,都是在这个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大参谋长的领导下完成的。而作为总司令的常瑞青,只不过是把握大方向,在军事上下最后的决心罢了。
现在各处的情报和信息像cháo水一样向这票由卢逸轩jīng心挑选出来的jīng英参谋们涌来,。这些人大多都是保定五期的毕业生。由于出了以常瑞青为首的一大批“叛徒”,北洋现在基本上不再信任保定军校的毕业生。所以保定五期的学员毕业以后。大多没有分配进北洋军,只好南下投靠了常瑞青这个老大哥了。
卢逸轩这时候从一个名叫张荫梧的保定五期毕业生手中接过一份情报处刚刚送过来的报告。这份报告上面注明了绝密的字样,是军事情报局转过来的,他们的情报人员早就把北洋的大本营,还有三个方面军司令部渗透的好像筛子一样。要不是这个年代无线电技术还不发达,卢逸轩这里得到吴佩孚发布的命令的时间,肯定能比北洋军的一线部队还要早!
这份绝密情报的内容,就是吴佩孚下达给驻防徐州的北军第二军军部的放弃徐州的命令。再加上从徐州和前线传过来的各种情报,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在徐州一线同北军主力展开决战的计划已经告吹了。而在北伐军占据徐州之后,南北交兵的战场可就移师到了开阔的中原地区,在这片宽阔的战场上要捕捉到吴佩孚的主力进行决战,只怕是有点难度吧?
想到这里,卢逸轩的眉头就紧紧拧了起来,整个思绪也沉浸到正在上演的南北大战中去了。就连常瑞青和白崇禧的到来都没有将他惊醒。直到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猛地一拍巴掌:“对了,就这么办!”
常瑞青和白崇禧对视了一眼,常瑞青走到他的跟前,微笑道:“又有什么锦囊妙计了?我的大参谋长?”
卢逸轩这时才发现常瑞青和白崇禧已经到了,他忙行了个军礼,又冲白崇禧点了点头,才笑道:“当然是继续造谣了!吴佩孚能不战而弃徐州,我们就能把兵不血刃夺取的徐州吹成一场决定xìng的大胜利……这样北方的人心就更加动摇了!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小军阀还有地方豪强都是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他们瞧见北军不行了,一定会想要改换门庭,到时候咱们再封官许愿把他们拉拢过来!我就不信吴佩孚真能沉得住气!”
s